第七章
第七章
「郗棠，郗棠！」
明明整個酒吧的背景音都鬧得耳膜在震，但熟悉的母語還是一秒傳入郗棠耳里，並讓她瞬間回神。
聲音來源於她右前方的卡座，郗棠正要往前邁步的腳頓了一頓。
是那天烤肉派對上，坐在最靠近中心圈那一桌的陳穎和謝如婕，只有她們兩人，不見總是跟著她們的方念夏。
雖說是團體旅遊，但其實是由不同的小團體構成的團體，陳穎在機場大聊特聊陸嘉宴的時候，謝如婕和方念夏就在VIP討論席。
現在回想那一幕，不知為什麼讓郗棠想起前不久很火的一個影片——繼母茶話會。
郗棠原本想簡單打個招呼就走人，可以說的借口很多，比如她誇張地驚呼自己找錯了地方，原來這裡不是做spa的地方誒，哈哈……
或者是頂著一點沒有變紅的臉說我可太醉了，不能再待下去，不然就要原地倒下了喔。
她不怕對方因為那些拙劣借口背後議論她，只是某些表面的和平，大家目前還需要維持。
陳穎上翹的眼尾掃了方念夏一眼，「到底要說幾次你才能記住，這個很難記嗎？」
郗棠看了眼陳穎，再看回手機。
郗棠掛上假面笑容：「啊，對。」
雖然她走進的瞬間聽見陳穎不耐地對著謝如婕抱怨了句：「你幹嘛叫她過來啊。」
全是英文，其中又不乏地名，什麼LongIsland,Manhattan,London，她也是第一次來酒吧，面對高大的黑人酒保她怕緊張出錯自己出糗，沒拿到陳穎想喝的又惹大小姐不高興，所以乾脆回來確認一下。
尷尬的一幕。
「郗棠。」
原來是幫陳穎和謝如婕點酒去了，怪不得，郗棠還想方念夏怎麼會不在，這三人算得上是形影不離。
「好巧誒，我好像走……」
郗棠下意識地順著陳穎的目光回頭，卻是毫無預警地撞上那雙漂亮眼睛，是他。
在她說出蹩腳的借口之前，謝如婕問也不問就直接拉她坐下，「你一個人來的？」
「如婕，你說。」
郗棠不想摻和，低頭玩起手機，卻無意看到桌面下，方念夏的手扣著另一隻手的指甲。
這是她第一次離陳穎這麼近，對方是現在很流行的狐狸相，皮膚很白，眼睛細長，眼神卻媚，認真看人的時候，難免不被勾得死心塌地。
對啊，幹嘛叫她啊！
陳穎粉白的掌心撐著下巴，眼神穿過郗棠和謝如婕座位間的縫隙，落在某人身上：「那天晚上陸嘉宴到底是去見誰了啊，一個電話就把他喊走的人，到底是誰？」
方念夏的解釋消失在陳穎輕輕的一聲『嘖』后，人也消失在陳穎轉頭看向別處之後。
「Sexonthebeach.」
餘光瞥到一道身影朝她們跑來，是努力從人堆里擠過來的方念夏，她看見郗棠，很是開心地說了句嗨，又看回陳穎，笑容變得彆扭：「對不起啊，我忘了你是要什麼酒了。」
漂亮，的確漂亮，不愧是國際部的大美女，生氣發脾氣都如此生動美麗，就是可惜沒手沒腳，連自己去點酒都不會。
這是人在緊張時的反應，郗棠抬頭，少女的表情更是窘迫得厲害：「沒有，只是吧台那邊人太多，我聽了太多酒的名字弄混……」
再次四目相對，雙方都是一怔。
他在看她？
不過郗棠不知道該驚訝對方在偷偷看她，還是驚訝對方竟然坐在陸嘉宴那桌。
在這擠得不像話的酒吧里，唯一一桌隱秘的VIP座位，真夠囂張的，滿桌高級酒水，雪茄煙盒，寬敞座位，卻只鬆散地坐了四個男生。
陸嘉宴，周昊宇和吳澍辰，還有獨自坐在角落的他。
男生反應極快地別開臉，他不看她，她就更想看他了，看他握著酒杯的手腕輕微晃動，寬闊肩膀往後靠向皮沙發，避進光線的死角。
郗棠下意識勾起唇角，什麼啊，他好不自然誒。
赫頓躲避的動作也引起了陸嘉宴的注意，誤以為是他心情不好，陸嘉宴伸手熟稔地拍男生的肩，一副安慰口氣。
「迪金斯顯然是故意挑釁你，你沒必要為了這事這麼生氣，讓他得意。」
陸嘉宴和他用英語聊天，發音聽不出一點口音。
這很正常，陸嘉宴早就確定了留學計劃，是學校里人盡皆知的事。
她留在雲城，蘇梨去北方讀大學，陸嘉宴來美國讀管理，聽蘇梨說，盛澤在英國和新加坡之間猶豫，最後選擇去新加坡讀金融。
陸嘉宴：「所以最後你揍他了嗎，赫頓？」
赫頓，知道你的名字了。
身邊兩人還在陸嘉宴長，陸嘉宴短，郗棠早已雙耳都屏蔽信號，手托著下巴，目光炯炯地看那個男生，不，是看赫頓。
隔著一點距離看他，有異樣的新鮮感。
他高挺的鼻樑襯得眼窩更加深邃，偏深的棕發又和淺色的瞳色形成反差，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玩世不恭的輕浮俊美。
讓人忍不住問，這樣的人，會真心愛誰嗎？
這和近看他的時候，是完全不同感覺，這還不算完，如果再看他全身的打扮，那又是另一種感覺了。
他穿著最普通的白色T恤——撇除他模特般精壯的身材把柔軟面料也襯出完美形狀的事實，那件連個logo都沒有的白色T恤放在一般的大賣場，肯定賣不上十美刀。
還有款式普通但版型不錯的牛仔褲，穿舊的運動鞋，來酒吧是一點精心打扮、不，一點打扮過的痕迹都找不到。
他像一顆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光芒都藏起來的鑽石原石。
明明他那張英俊的臉，強壯的身材，應該是足夠張揚和自信的，可他根本沒有好好利用，甚至他的鬆散讓人感覺他毫不在意自己是個大帥哥的事實。
對，他明明只要稍微整理一下髮型，換件時髦點的衣服，就能用那張臉征服這片海灘上的所有女生，但他沒有那麼做，完全是在暴殄天物！
比起吸引女生們的眼光，他更像是無所謂這裡是曖昧隨時發生的酒吧，或者說，他根本不想要一點存在感，不然這VIP座位這麼長，這麼寬，他偏偏選擇最暗的一處。
下一秒，眼前的美景被人擋住，誘人的肌肉變成乾瘦的竹竿腿，郗棠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腿，怎麼一直沒發現前來找人的朱星陽的腿比她還細？
一個男生的腿竟然像白骨包了一層薄皮，嘖，慘不忍睹，郗棠埋怨地收回視線。
朱星陽全然不知，十分熱烈地招呼沙發上的男生：「嘉宴。」
陸嘉宴晃著加了冰塊的威士忌抬起頭，朱星陽滿臉堆著油膩笑容，正要開口，卻見陸嘉宴的視線略過自己，同時漫不經心的態度在一秒內收斂，落在了他身後的方向，像在找人。
郗棠剛給蘇梨發消息：【好慘！被謝同學她們拉住開茶話會，暫時回不去，別擔心我，你先睡吧。】
來酒吧之前，蘇梨擔心她又像前天晚上一樣喝醉了出事，叫郗棠每半個小時給她發條消息報平安。
郗棠打字快，不到半分鐘就傳了過去，沒等到蘇梨的回信，卻聽見陳穎的語氣突然變成柔軟的少女音，與之前一系列抱怨時冷淡的女聲截然不同。
「陸嘉宴在看我們這邊。」
郗棠頭也沒抬，蘇梨給她回了消息：【沒關係，我等你回去再睡。】
郗棠一邊選哭泣的表情包一邊想，看就看唄，你們一開始就知道陸嘉宴在附近，談論他的聲音也沒說降低一點。
說明心裡還是想對方注意的，女生的心思，女生最了解，而且陸嘉宴的確很帥，他看你們，你們就大膽看回去嘛，誰也不吃虧。
和朱星陽一起來的高個男生正是余浩川，上次在烤肉派對被擠出中心圈的倒霉蛋，他撞了下朱星陽的手臂，示意對方趕緊繼續說啊。
朱星陽回他一個無奈的眼神，意思是他也想繼續啊，但他不確定現在是不是一個開口的好機會，因為陸嘉宴剛剛收回視線的表情不太好，有點沒找到目標后的失落。
陸嘉宴心情的確很差，和來人說話的聲音都低了些溫度，多了些不爽，他拿起手機，熒幕的光照亮他冷白的俊臉。
態度冷淡得很，完全不比他和赫頓講話時的熟稔輕鬆：「什麼事？」
「嘉宴，明天去潛水怎麼樣？我和浩川已經請到了這邊最有名的教練員，聽說他教過好多明星。」
「早就膩了，你們自己去吧。」
「對對，你每年寒暑假都全世界地玩，這種最基礎的肯定都玩過，是我們想得不周到。」
余浩川湊到朱星陽耳邊說了句什麼，朱星陽立馬改口：「那找個地方玩滑翔翼呢？」
對話聽得郗棠忍不住笑，水下不行就考慮天上，用不用那麼舔狗啊，真是的，這個朱星陽在機場VIP候機室也不忘耍威風呢，現在就慫成這樣。
耍威風她可以忍，畢竟那與她關係不大。
但讓她看不到她現在超有興趣的赫頓，這很過分。
她想知道，他現在還在看她嗎，不對，他現在當然看不到，那他會有什麼反應，會像她一樣，恨不得朱星陽一秒消失嗎。
謝如婕看著身邊突然伸長脖子的女生：「郗棠。」
郗棠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才開口：「怎麼？」
謝如婕不像陳穎那麼咄咄逼人又姿態高傲，她笑臉盈盈看著郗棠，就像和她關係不錯，所以拉著她一起分享校草緋聞的小姐妹。
「你知道陸嘉宴那天晚上去見誰了嗎？」
「哪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問問題這麼模糊，郗棠一秒遲疑都沒有：「不過不管是哪天，我都不知道喔。」
還是那句話，這次旅行中，她和蘇梨是和陸嘉宴關係最疏遠的人，如果愛打聽八卦，又是陸嘉宴國際班同學的她們都不知道，她從何而知？
陳穎懶懶地瞥了臉郗棠：「如婕，你問她幹嘛，她會知道才奇怪。」
奇妙的，陳穎一開口，郗棠心裡那原來像小貓抓毛線球的趣味心情一瞬間被一股不悅取代，表面的和平在無形間裂開一點縫隙。
謝如婕咬著唇想，不，應該說郗棠不知道才奇怪。
第一天的燒烤派對上，陸嘉宴接到電話時，陳穎正在找話題想和他親近，但對方接到電話就馬上離開，陳穎計劃落空，整個人都在氣頭上，拉著方念夏陪她喝酒陪她瘋。
哪裡來的神仙能一通電話就叫走陸嘉宴的？
謝如婕立即巡視一圈，最後發現全場的確少了一個人。
少了郗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