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服侍?
這是要她去和皇帝睡覺嗎?
太后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道晴天霹靂,重重劈在林思淺頭上。
劈得她腦袋嗡嗡直響,兩眼發黑,身子往旁邊一歪,差點兒摔在皇帝身上。
得虧跪在她身後的竹香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這才堪堪站穩。
與此同時,皇帝如避蛇蠍一般,快速往後退了一步。
神情淡漠,鳳眸微掀,眼底泛著若有若無的涼意。
只一眼,卻看得林思淺心中一驚。
她深深懷疑,她要是真的倒在皇帝身上,他一定會讓人一劍刺死她。
御花園小太監被處死那一幕再次浮現在腦海,林思淺心頭突突直跳。
不不不,這樣可怕的男人,她才不要給他侍寢。
可還不等她想出法子,太后就笑著開了口:「皇上,看把林美人都高興成什麼樣了,行了,你帶過去吧。」
太后您哪隻眼睛看到她高興了。
林思淺在心中大呼冤枉,直接往地上一跪:「太……」
太后卻沒有理會,對著張口欲言的皇帝接著道:「你如今已二十有一,登基亦有五載,可哀家膝下卻一個皇孫都沒有。皇家子嗣事關江山社稷,皇上一定要放在心上……」
太后嘮嘮叨叨,林思淺也不敢再次出言打斷,只能焦急萬分的聽著。
想著等太后一說完,她立馬就找借口拒絕。
可她不敢打斷太后,有人卻敢。
還不等太后絮叨完,皇帝就開了口:「兒臣謹遵母后教誨。」
什麼?
他剛才不是很嫌棄她的嗎,怎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林思淺眼神慌亂不安,看向皇帝,鼓足勇氣開口:「陛……」
「怎麼,林美人不願?」皇帝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林思淺。
男人的嗓音和陸遠之一樣低沉,但又是那麼的截然不同。
陸遠之的聲音溫潤,輕柔,聽著就讓人心中安穩,樂於親近。
而這男人的聲音,卻宛如裹著冰碴子的臘月寒風,飄著森森冷意,凍得人頭皮發麻。
太后沖著皇帝點頭笑著說:「如此甚好。」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事給定了,壓根就沒給林思淺開口的機會。
旋即齊齊抬腳,向外走。
林思淺跪在地上轉了個方向,沖著二人的背影想再開口,可兩人卻已經走出了殿門。
林思淺深感無力,一屁股坐在自己腿上,琢磨著要不要直接裝暈。
可還沒等她決定好,太後宮里的兩名宮女在雲芝的授意下,上前扶起她,架著胳膊就走。
「主子。」竹香忙爬起來去追。
雲芝伸手將她攔住:「林美人去侍奉陛下,你不必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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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殿門,陸離坐上御輦。
隨著一聲高揚的「起駕」,數名太監抬起御輦,揚長而去。
壽寧宮的兩名宮女一左一后扶著林思淺,緊隨其後。
像是怕林思淺半路跑了,她們的手緊緊抓著林思淺的胳膊。
走在寂靜的宮路上,泛著涼意的秋風陣陣吹過。
林思淺先前因為驚嚇出了的一身汗,此刻涼風一吹,忍不住陣陣發寒。
身處皇宮,她一個小小美人,壓根沒有反抗的餘地。
現在只盼著剛才已對她露出嫌棄之色的皇帝,能夠再嫌棄她一些,把她趕出來就好。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的聲音伴隨著敲更的聲音傳了來。
已經過了酉時了,她還約了陸遠之聊天呢。
前路未卜,又要失約。
林思淺本就忐忑不安的心,越發心煩意亂。
看著前方御輦上姿態閑適的缺德皇帝,林思淺恨不得撲上去給他幾個大拳頭。
可這些,她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罷了。
別說打人了,估計她人都沒靠近,就得被御輦周圍跟著的墨羽衛亂劍刺死。
尤其是那天刺死小太監那個人,人高馬大,凶神惡煞,看著就不好惹。
聽著夜空中傳來的敲更聲,陸離左手轉動著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眉心蹙了蹙:「快些。」
「是,陛下。」跟在御輦旁的鄭福應道,招呼抬御輦的太監加快速度。
都是些腿腳好的年輕太監,得了命令,抬著御輦又穩又快,一溜煙跑了。
這可苦了林思淺。
原身林念瑾,是個身居后宅的閨中姑娘,常年缺乏鍛煉,身體弱得不行。
雖然芯子換了個人,可之前服毒,還是損傷了身體。
林思淺來了之後,抓緊一切機會鍛煉身體,這才慢慢把身體養好了些,可腿腳還是跑不快。
被壽寧宮兩名宮女半架半拖,追著御輦一路小跑。
等邁進皇帝住的泰和宮,林思淺已經氣喘吁吁,站都站不住了。
前方御輦落地,皇帝走下來,大步流星進了寢殿。
兩名宮女帶著林思淺也進了院門,一直走到寢殿門口,才將林思淺胳膊鬆開,沖著等在門口的太監鄭福屈膝施禮,轉身離開。
鄭福躬身:「林美人,請隨奴才這邊來。」
林思淺一邊順著氣,一邊掃視四周。
整個院子,處處有持械的墨羽衛把守。
就她這身體素質,跑是別指望了。
「林美人?」見林思淺不動,鄭福再次開口催促。
林思淺在心底嘆氣,抬腳跟著往裡走。
鄭福帶著林思淺進了寢殿的門,走上前,朝著半透明屏風後頭站著的高大男人請示:「陛下,您看,可要林美人先去沐浴?」
林思淺袖子下的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大氣也不敢喘,像等著死神宣判一樣,等著那男人給出答案。
短短一瞬間,林思淺簡直度日如年,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陸離站在屏風後頭,脫了外袍,頭也不抬,似是極其不耐地揮了下手。
鄭福躬身:「是。」
隨即看向林思淺,低聲說:「林美人,陛下讓您站遠些。」
不需要沐浴,只讓站遠些?
那是不是說,今晚逃過一劫?
林思淺簡直要感激涕零,緊繃的肩膀一松,抬腳迫不及待地跟著鄭福往門口走。
走到距離殿門幾步遠的地方,鄭福停步躬身:「林美人,您在這裡候著便可。奴才在門外候著,若是陛下有何吩咐,您喚一聲便可。」
只要不侍寢,一切都好說。
林思淺點頭應好。
鄭福退了出去,將寢殿的門輕輕關上。
殿內剩下二人,隔著屏風,俱不做聲。
整個寢殿萬籟俱靜,只聽得見燈芯跳動的噼啪聲。
林思淺看了一眼屏風方向,就見缺德皇帝穿著一身黑色衣裳,已經歪在了半透明屏風后的榻上。
皇帝的寢宮很大,她站在門口,離皇帝很是有點兒遠。
又隔著屏風,隻影影綽綽看見個人影,看不清他是個什麼神情。
林思淺不知該感謝蕙嬪給了她這身衣裳,還是該感謝皇帝對她的嫌棄。
總之,不用她侍寢,她萬分感恩。
但為了安全起見,她決定還是不要暴露在缺德皇帝的視線下。
她小小步地往後挪,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挪到了柱子後頭。
藏好身形,林思淺仍舊不敢掉以輕心,仍舊心懷戒備地仔細傾聽。
可過了很久,也不見缺德皇帝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慢慢放鬆警惕,依著柱子靜靜站著,開始神遊天外。
酉時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也不知陸遠之等急了沒。
看這架勢,她估計得在這站一個晚上。
陸遠之不會傻乎乎地一直等她吧。
可在皇帝的寢宮,她可不敢把玉佩拿出來嘚瑟。不警惕些,別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著陸遠之,林思淺抬手,隔著衣服摸在了玉佩上,在心底輕輕嘆氣。
陸遠之,對不住了,我今晚上要失約了。
陸離歪在榻上,戴著扳指的右手撐著下巴,閉目眼神。
可許久,也不見扳指里傳出小姑娘的聲音。
又等了片刻,他眼帘微掀,將扳指湊近嘴邊輕輕碰觸,低聲呼喚:「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