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第三天
紀雲依舊在凌晨五點被熱醒。
雲海市的夏季炎熱潮濕,沒有窗戶的房間里僅有一架嗡嗡響的小風扇,紀雲醒來時全身的汗把涼席浸出一個人形。
她快速沖個澡,從冰箱里拿出昨晚的剩飯放進微波爐加熱,吃了幾口聽到小元說:「早。」
紀雲立刻笑了,「早安。」她說完捂嘴,又忘了!跟小元說話不用出聲。
小元醒來立即去看紀雲的生氣火苗,小火苗好像比昨天強壯了一點點,在紀雲說「早安」時還蹦跳了兩下,像只活潑的小絨雞,精神比昨天好得多,這讓她放心不少。
今天是小元來到異界的第三天,這世界明明靈氣斷絕,但她神魂的傷勢比昨天又好了些。
真是奇怪極了。
明明沒有吸收到任何靈氣,傷勢卻在好轉,難道,紀雲這具身體在道衰世界格外特別,只要進入就能在睡眠時滋養神魂?
若真是這樣,那麼她也不用去找什麼靈氣了,只要能默默隱匿在紀雲體內,過個七八十年,傷勢就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若真是這樣,那她的運氣可算是好到了極點,重傷瀕死,逃逸到異界后自動附體在一個能治癒神魂重傷的人身上……
但世間哪會有如此巧合的好事?
就連昨晚紀雲講的隨身老爺爺流話本里,隨身老爺爺要麼暗藏禍心,要麼想奪舍重生。
這股暗中滋養她神魂的能量究竟從何而來?
小元有種直覺,在紀雲也睡著的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麼,必須設法查明,她若無其事問,「你呢?你睡了多久?睡得好么?」
紀雲沒察覺小元幽暗的心思,「我11點多睡的,睡得可好了!」
自從母親去世后她常常做噩夢,夢中和她依偎在一起的母親會突然消失;回到家父親抱著弟弟開門,不認識她,還要和後母一起趕她走;被金芃芃他們追到死胡同里……
小元降臨后這兩晚她睡得都很安穩。
兩人匆匆聊了幾句出門,地鐵上人比昨天少很多,雖然小元沒說,但紀雲猜她一定不喜歡擁擠的地鐵。昨天早高峰時她感到極大的怒氣,現在想想,應該是小元的情緒。
地鐵里的氣味讓小元難以忍受。
她決定了,等傷勢再輕些,必要尋個法子搞點錢,讓紀雲買一輛自驅車!
紀雲還沒走進教室就收到王率的線報——金芃芃和王子駿都住院了。王子駿現在還在ICU里,還昏迷著呢,金芃芃耳膜穿孔。哈哈,這兩個大混蛋看來有一陣子不會來學校了。
沒想到這兩人受傷這麼嚴重。
幸好有小元幫忙,不然這時在醫院的就是她了。
到了教室,紀雲又被同學們圍住問東問西。
從昨天下午四點開始,商場打架的視頻在任何平台都找不到了,金芃芃那伙人統統閉口不談這事,許多沒來得及吃第一手瓜的人就想從紀雲這討點消息。
「你看清王子駿怎麼受傷的么?」
「錄視頻了么?」
這些人追問了半天,紀雲始終一聲不吭,一個女生不屑地撇嘴,「別問了!她肯定也被金芃芃家公關了!拿了一筆賠償,簽了保密協議,一句話也不敢說!」
紀雲抬眼看了那個女生一眼。
王率陰陽怪氣說:「你這麼有正義感,怎麼金芃芃欺負我們的時候從來沒看你說一句話啊?」
這女生臉氣得通紅,轉身走了。
班長喬慧慧趁機叫所有人回到座位上,開始早讀。
紀雲翻開語文課本念了幾句,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王率的微信「我已經把視頻都保存好電郵給你了。其他人一定都收了金家的封口費,金家肯定也會來找你,你想想怎麼應付。」
怎麼應付?
一直被欺負的是她,現在她還要擔心怎麼應付金家的人來興師問罪?
小元微微憂慮,她現在顯不出什麼神通,收拾幾個小混混還行,只怕無法震懾金家的人,待會兒這些人來了,不知會怎麼對付紀雲。
第二節課課間時,金家的人果然來了。是昨天到商場處理爛攤子的中年男人,張秘書。
老唐早已得知事情原委,陪紀雲去了校長辦公室。張秘書並沒有威脅紀雲封口或者刪除視頻,但也沒道歉,輕描淡寫把事情說成同學間打鬧不小心出了意外,就放她走了。
這和小元印象中的「仗勢欺人」很不一樣,她原本已經準備實在不行就動手,先逃出學校再說。沒想到紀雲說他們這裡不管再富有再大權勢的人也得講基本法。
小元可不懂什麼是基本法,她一向以為誰的拳頭硬誰就是法。
紀雲解釋,「法治社會就是不管你有多大權力,多少財富,人人都要遵守法律,假如金芃芃把我弄死了,如果證據確鑿就得償命,不過,她家有錢有勢,可以請最好的律師幫她辯護、脫罪。」
「那要是她暗中買通一幫人亂拳打死你呢?」
「要是沒法證明是她指使的,那她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出。」
小元明白了,哪裡有真正的人人平等呢?但這個道衰世界中,弱者確實能得到更多公正、平等的機會,換做是她的世界,金芃芃是某位掌教子孫或嫡傳弟子,若有無名小卒得罪了她,被直接打死根本沒人會覺得不對,當然,若是金芃芃得罪了比她家世修為更厲害的人,也會被當成螻蟻碾死而無人敢出一聲。
紀雲忍不住吐槽:「小元,你確定你的世界是修仙界么?弱肉強食,誰拳頭大誰就是道理,這聽著更像魔界啊。」
「哪裡像魔界了?」小元先反駁,隨後又一怔,紀雲說的好像沒錯,弱肉強食,奉強者為尊,不該是這樣么……這念頭讓她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麼,可仔細追尋又是一片茫然。
小元忽然感到一陣睏倦,漸漸聽不清紀雲的話了。
這次沉睡並不久,小元醒來時紀雲坐在教室里聽課,黑板上寫了許多公式,老師正在講解如何計算一顆恆星的質量,小元津津有味聽了一會兒,心中冒出更多問題,可惜老師開始講解這類題目要如何解答,有幾樣變種。
這個道衰世界遠比她想的要精彩,她要是附體在一個成年人身上就可以到處走走看看,要是實在太窮去不了太遠的地方,那麼找個舒適的地方躺著,打開手機上網,足不出戶也可知天下事了,無奈紀雲是個小孩子,天天都要按時按點上學,僅有那麼點空閑時間還要做功課,準備高考……連看手機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想著想著,小元感到紀雲靈台一陣顫動,再一看,哈哈,紀雲的小絨雞魂體回到靈台打了個轉,卧下不動了。
原來紀雲也犯困了。
小元輕輕推小絨雞,「喂,想讓我替你聽課啊!快起來!」
推了幾下小絨雞隻是撒賴不動,小元便停手了。她從未附體他人身軀,不知一個凡人軀體承載兩個魂體是否會有負重感,格外容易疲乏?算了,紀雲正是長身體愛睡的時候,天天學習到深夜,每天黎明被熱醒,太可憐了,她多睡一會兒又何妨呢。
小元聽了會兒課,豎起課本,趴在桌上,頭枕在手臂上,台上老師絮絮叨叨說著話,周圍全是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有人認真聽課,有人神思不知飄哪兒去了,有人偷偷把桌子里的零食拿出來咬一口,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她再眨了眨眼睛,恍惚察覺自己在一間學堂中,先生正在高台上講如何以罡氣伐骨洗髓,她大感無聊,忽然右肋輕輕被人一觸,酥癢想笑,再一低頭,一隻少年的手偷偷從桌下伸來,掌心托著一塊香氣撲鼻的玉蕊糕。
她也不看這人是誰,趴在桌上,低頭一口將糕吞進口中,玉蕊糕綿軟清甜,慢慢在口中融化了在大半,她才側過頭,笑著去看坐在她右手邊的少年。
就在這時,小元突生警覺,這少年是誰?為何和她如此親昵?她怎麼會看也不看便從別人手中吃下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