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時間不早了，」柚杏撐一下外欄杆站起身，單薄纖瘦的少女身軀在風中搖搖欲墜，道：「我要回去了。」

影子內部不是適合長時間藏人的地方。

除卻擁有影子魔法的魔法少女，其餘人呆在影子里的時間超過二十分鐘會有缺氧的致命危險。

影子內部不多的空氣是在吞下諸伏景光的時候，一併吞入影子的空氣，堅持不了太長的時間。

降谷零眉頭隱隱皺起，很快轉作笑顏，道：「需要搭把手嗎？」

他知道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其實不太喜歡和大人溝通，更不喜歡旁人隨意干涉她們。

不過柚杏站的位置，著實太過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

「謝謝，不過不用了。」

柚杏搖搖頭，眸光落在他身上再轉向不遠處倚牆而靠，低頭抽煙的赤井秀一，聲音輕輕的咕噥道：「你們都不是壞人。」

或許她的判斷方式太過單薄。

大人可能會做壞事，也可能會做好事。

不過在這一刻，柚杏感受過他們三人的好意，願意相信他們都是好人。

可能是有什麼誤會，迫使他們不得不互相追趕和躲避。

「你們很相似，或許聊一聊可以解開誤會。」柚杏抬手壓住一側長發，眉眼稍彎展露柔和明媚的淺淡笑容，輕聲道：「謝謝你們……」

謝謝他們的關心。

雖然她並沒有想過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她還有繼續消滅魔獸的使命，不會隨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不過偶爾接受一下大人的好意，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降谷零凝眉，微妙的感受湧上心頭，伸手想把她拽下來：「等等……」

踩在外護欄上的小皮鞋輕旋一圈，魔法少女輕盈的裙擺揚起如花瓣盛開，柚杏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身體輕飄飄向後倒，聲音刻意壓得很輕，道：「放心吧，他沒事。」

降谷零愣了愣，猛撲上去想握住她的手，在觸碰到人的瞬間纖細的手腕在他的掌間化作黑影消失。

影子如水流淌墜落匯入地面的大樓深影。

他愣怔著大半個身子掛在外護欄上，久久回不過神。

腦海里仍回蕩著柚杏說過的話。

那孩子說的「他沒事」是指景嗎？

「波本，你要掉下去了。」赤井秀一扯著他的后衣領把人拽回來，注意到他臉上的神色，問道：「怎麼了？」

降谷零回過神，整理一下衣服敷衍著搖頭道：「沒什麼。」

「既然蘇格蘭不在這裡，我就先走了。」扔下這句話，他匆匆離開天台。

赤井秀一咬住香煙，撐著外護欄探頭往樓下看一眼，夜色之下地面什麼都沒有。

他若有所思收回視線，自語道：「人不見了。」

未免引起波本的警惕，他剛才沒有太盯著這邊，等發現柚杏站起身的時候，她已經後退一步直直後仰著倒下。

波本可能知道什麼，不過那個人大概率不會告訴他。

……

直接遁入影子，通過影子空間回到酒店。

丘比歪頭問道：「柚杏不怕在他們面前暴露魔法少女的身份嗎？」

在另一個世界，魔法少女都是主張不暴露身份，就算偶然被普通人撞見都會在事後消除他們的記憶。

魔獸不是普通人能看見的存在，但魔法少女除卻消滅魔獸的時候，平時還是會依照普通人的生活方式生活。

讓普通人知道魔法少女的存在，於她們而言，沒有太大的好事。

「沒關係，這個世界不是還有異能者和咒術師嗎？」柚杏一抖手腕，魔力凝聚成長鞭揮向影子，卷著諸伏景光的腰把他拉扯出影子空間，「他們好像分不清這個。」

一開始她被咒術師誤以為是咒術師，後來她被異能者誤以為是異能者。

咒術師和異能者都無法分辨她的能力，普通人更不會想到魔法少女有什麼特別的能力。

「咳咳、咳……」

影子空間內的氧氣消耗殆盡，柚杏要是再晚幾分鐘把諸伏景光帶出來，他可能要因為缺氧直接暈迷。

「你沒事吧？」她一時有點心虛，連忙倒一杯水端過去，小心問道：「要喝點水嗎？」

為了觀察壞人，她差點把人憋死在影子空間。

諸伏景光咳喘幾聲，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道：「我沒事，謝謝你……你是叫柚杏醬嗎？」

他和青梅竹馬降谷零一樣，很自然把今夜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娘當做小輩。

柚杏端著水杯，小幅度乖巧點頭。

她有點好奇諸伏景光的身份，聽另外兩人的意思，他似乎是潛入什麼組織的卧底，現在身份暴露，不得不躲藏逃跑，遠離曾經認識的人。

「柚杏醬是異能者嗎？」比起咒術師的存在，公安警察更熟悉異能者，這座城市也更容易遇見異能者。

柚杏猶豫著低頭，指尖敲了敲水杯外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接下來準備去哪？」

少女狡猾想著她不回答問題就不算是撒謊。

「……大概是找一個地方躲一段時間，」諸伏景光聽出她的潛在意思，沒有繼續追問，沉默片刻道：「再換一個身份繼續生活吧。」

他不太敢想自己被組織追查到身份會怎麼樣。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他的親人、朋友都會遭到組織的滅口。

可就算回到警視廳，啟動證人保護計劃改換身份繼續生活，他也不能再聯繫自己的家人、朋友，從此要以一副陌生的面貌和身份繼續苟活，每一次被發現都要改換新的身份……

一直到組織被剷除消滅的一天。

諸伏景光有點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等到那一天。

這一次，如果不是遇見柚杏。

他可能會在萊伊追上來的時候，直接選擇自殺保護身上的秘密不被泄露。

「不可以回去原來的地方嗎？」柚杏不解問道：「你不是潛入他們組織的卧底嗎？總有一個原來的地方可以回去吧？」

諸伏景光搖搖頭，道：「我不可以回去。」

就算回去，他也不能以公安警察諸伏景光的身份回去。

「不能回去的理由是擔心暴露自己的身份來歷？」柚杏隨手放下水杯，手指繞著發尾卷了卷，思考道：「你不打算聯繫安室先生？」

那個叫安室透的人，很擔心他的樣子。

諸伏景光安靜片刻，低聲道：「我不可以聯繫他。」

最後發給ZERO的簡訊，已經是他的私心告別，繼續冒險聯繫他，只會把他也拖入危險當中。

「你們說的組織到底是什麼？」

柚杏輕顰秀氣的眉頭，打量著他的表情，猜測道：「黑手黨？危險的走私團伙？還是說……人販子？」

他有點錯愕，隨即苦笑著搖頭：「我不能說……」

柚杏輕抿著唇，嘀咕道：「什麼組織這麼神秘？」

橫濱的港口黑手黨都不是不可說的存在，怎麼到他們這裡就要神神秘秘的不可說。

「那個組織的事，知道越多越危險，」他無奈溫聲，勸道：「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柚杏醬還小，不用知道那麼多。」

他有點擔心柚杏會仗著特殊異能在身，貿然跑去挑釁組織。

今晚見過柚杏的人有他和零、萊伊，零是他的摯友，他不會隨意把柚杏的事上報組織，萊伊曾經和他搭檔過一段時間，平時相處比較沉默寡言。

不過看今夜的態度，或許他不會把柚杏的事告訴組織的人。

「……那你打算怎麼辦？」柚杏憋著一口氣，有點不開心自己被人小瞧了，咕噥道：「不能回去原來的組織、不能找擔心你的人，你不是沒有地方去了嗎？」

諸伏景光沉默著沒有出聲。

酒店客房一時安靜落針可聞，柚杏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剛才是不是說話太過分，隨意傷害到他了。

她悄悄抬眸看向諸伏景光，假裝不經意道：「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

他是通過影子聽見她的名字，可是這個處境危險的成年人還沒有透露過自己的姓名。

諸伏景光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好好自我介紹，他猶豫片刻道：「綠川……不、我叫諸伏景光。」

他其實不應該把自己的真名告訴這個孩子。

要是他的身份暴露，組織找上這個孩子，她可能會被他連累。

可是柚杏剛剛救過他，一路藏著他帶進酒店沒有被監控錄像和行人看見他的臉和蹤跡。

組織的存在不能告訴她。

他還沒聯繫上公安的同伴，若是啟動證人保護計劃，改變身份和面貌，諸伏景光這個名字會在組織毀滅之前，一直封存於檔案秘密。

再沒有機會說出這個名字。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堂堂正正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別人的機會。

「諸伏先生？」柚杏有點奇怪，他剛才好像念了別的名字，臨時想要什麼才改口。

她想了想大人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索性不去和他計較這種小問題。

「你有什麼合適的去處嗎？」柚杏打量著他不像壞人，提議道：「有的話，我可以送你跑一趟。」

諸伏景光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行蹤，無論走水路還是陸路都有被發現的可能，唯有走影子一道可以讓他安安全全不被發現抵達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