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與美人09
和昭本是不贊同小姐跟束元洲在一起,說是不贊同還輕巧了些,應該是憤怒憤恨強烈不滿,但是看著小姐近期心情愉悅了些,也不像過往諱疾忌醫不喝葯,她漸漸的軟了下來。
若是小姐執意不肯服用妖丹,那壽命就只剩兩三年,小姐若是喜歡,又有什麼不可以的。況且束元洲並非鐵石心腸,真到了危急關頭,他真的能夠硬下心腸眼看著小姐死去嗎?
至於皇城裡的陛下,天高皇帝遠,他有他的皇後娘娘,小姐身邊多個束大夫也沒什麼不好。至於嫁人的事,前朝不是沒有和離的女人嫁給帝王為後的事,雖然罕見,但不是毫無可能。
以後小姐要是不喜歡束元洲了,和離了便是,反正陛下的心一直在小姐這裡,和昭不信這天底下沒有比束元洲更好的兒郎來配小姐。
想通后和昭不但不再阻攔束元洲,還為小姐打起了掩護。君宅里有陛下的人,陛下來信問和昭那個束大夫到底是何人,也叫和昭瞞過去了,說是小姐在為她相看夫婿,只是做了一些考驗與查探的舉動,叫護衛們多了心。
君宅流傳起將有喜事的謠言,謠言的主人公似乎是和昭與束大夫,管家來問,和昭也只是說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不要問東問西。
但護衛們不是傻的,這些謠言能瞞多久和昭也不知道。告訴阿忘后,阿忘想了想:「那就把婚事提前吧,臨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裡,請柬都要送到。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想阻攔也來不及了。」
阿忘說完,心裡劃過一道不明顯的快意,她或許對於姬伏吟並非毫無怨言,只是平日里身體疲乏,沒有心思去思量。如今他娶她人,她也另嫁他人,這樣一來也好,兩不相欠,各過各的生活。
她沒有多少時間可拖延了,這一生或許一年、或許兩年就終結,她想過一次世間其她女子那樣舉案齊眉的平淡生活。
至於愛不愛束元洲這件事,阿忘只能說她從未愛過任何人,就算心上波動,也不過短暫的歡愉與長久的惆悵罷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阿忘與束元洲來往甚密,叫姜逢枝察覺了出來。
這日阿忘與束元洲在書房寫字作畫,累了束元洲就給她講故事,妖妖鬼鬼情仇緣孽,那些他曾經看過的聽過的故事他都一一地講給阿忘聽。
他講得頗為有趣,叫阿忘聽入了迷,興頭上時還要束元洲畫個大致的妖的模樣給她瞧。束元洲幼時跟父親一起遊歷過一段時間,見過一些妖,有次要不是父親及時趕到差點就被妖吃了。
束元洲說到這裡,還賣了個關子,問阿忘知道為何他的血能畫符嗎。
阿忘自是不知,嬌嗔地輕瞪了束元洲一眼。
束元洲侃侃而談的模樣破了功,臉頰微紅咳了一聲,坑坑巴巴好一會兒才恢復那談笑自如的模樣。
原是那次意外后,他父親尋了難得的藥物餵養他足足五年,叫他體內的血能傷妖能畫符。要是有不長眼的妖撞上來,開咬第一口就似飲鴆酒毒啞喉腸。
說到心裡,束元洲心內微沉,也不知何時才能有父親的音訊,若是他來,或許能找到治好阿忘的辦法。
阿忘瞧出了一些,拉過束元洲的手,讓他繼續講故事,她愛聽。
束元洲將心底的沉苦壓下,淺笑著繼續講了下去。
被差遣去做其他事的姜逢枝並未遠離,他靠著書房的門靜靜地聽著,聽得不真切不詳細聽得懵懵懂懂,可心底里脫離掌控的怒意在這樣的不真切里愈演愈烈。
君宅說什麼和昭要與束元洲成婚,都是謊言,掩蓋這君小姐的不安分,掩蓋他們偷情的事實。
姜逢枝自以為為了君小姐,都已經敷衍怠慢了燕雪,他自以為已經付出得足夠多,已經忍耐得難以抑制,可是阿忘回報給他的是投入別的男人懷抱。
在她不知道他的角落裡,他壓抑著內心的慾念,不去傷害她,一遍又一遍地勸燕雪等等,再等等。燕雪已經等得快發瘋,她的右臉甚至瘋得生了膿,廢了姜逢枝不少妖力才減緩了苦痛。
一面是瘋子一樣的怪物,一面是偷情的美人,姜逢枝甚至都有些憐惜自己了,碰上的女人都是這麼些不值當的。
他平日里的理智好像叫怒與妒沖得支離破碎,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小雪,這樣自以為是地以為君小姐應該在意他。
他一面唾棄自己,一面又只想放縱自己卑劣的不堪的妄想,放縱心底生出的惡欲與破壞。
承認吧,他告訴自己,你就是沒那麼喜歡小雪了,你就是覺得小雪生膿的右臉看上去又噁心又醜陋,你就是覺得她發瘋的樣子又滑稽又可笑。你就是覺得她像個怪物。
可是小雪什麼都沒有做錯……錯的從始至終只有他一人而已。
姜逢枝離開了書房門,去做阿忘吩咐的事。他內心平靜了一些,許是看透了自己真實的想法,他不願就這麼自欺欺人下去。
他要帶走君小姐,陪伴她直到她迎來死亡。
他就是要兩全其美,既要又要。
……
臨城東湖。
妖童繆吉終於等來了妖王右護法蒼鷲。
蒼鷲披著黑斗篷,眉眼藏在帽檐陰影里看不太清,寬肩窄腰,腰間一把看似普通的長劍,身量很高,走過來時叫妖童倍感壓力。
該死的,妖童繆吉心道,他都三百歲了,還不到蒼鷲腰高。都是這人間妖力不足,還有那限制妖類的禁制害的。
這次獻上貢品,他也能隨之返回妖山,屆時有充足妖力供給,爭取一年內起碼長成少年模樣。
「祝凌讓我助你一臂之力,說吧,人在哪。」蒼鷲沒有寒暄,直入正題。
繆吉本想寒暄幾句,問個好,順便問問右護法出了妖山有一段時間了為何今日才到,是不是有其他的事忙,再問問妖山現在如何了,一切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叫蒼鷲堵在了嘴裡。
「還在她自己的府邸里,都要成婚了。」繆吉當初在阿忘腕間打下一朵梅花印,那朵很快沒入血肉不見蹤影的梅花印,能夠讓繆吉感應到阿忘在哪裡。
繆吉偷摸進君宅打探過,只要不搞事,瞞過人還挺輕鬆。不過那姓束的有些本事,他一般都離姓束的遠遠的,另一個會術法的可恨他竟然打不過,也不敢直接出手報上次之仇,只能偷摸著打探下消息。和昭散步的流言暫時瞞過了其他人,可沒能瞞過這個到處跑竄的妖。
蒼鷲聞言直接道:「帶路。」
繆吉正準備說好,鼻子就忍不住輕嗅了下,他眼睛一瞟,瞧見蒼鷲腰側一塊濕跡在蔓延,剛斗篷遮住了沒瞧見,這下被風吹開些許,結合這氣味,不是血跡還能是啥,繆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妖食人也食同類,右護法蒼鷲的血肉對繆吉來說可是大補,他肯定去幹了什麼才會現在才到東湖還受了傷。
出妖山後大妖的妖力本就被大幅削弱,如今右護法還受了傷,君宅里可是有兩個會術法的人,繆吉覺得現在就去有些冒險,還不如等他傷好些了再去,眼神一轉,道:「君宅里有兩個會術法的人,本事都不低……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做妖的在人間忒落魄,正好那女子快成婚了,成婚當日有頭有臉的都在,咱們光明正大地去搶人,叫這些人類瞧瞧妖的厲害。」
「隨你。」蒼鷲冷漠道。
說完他找了個地方就地療起傷來,沒有顧及繆吉忍不住往傷處瞟的眼神。
蒼鷲此次出妖山主要是為了尋一味只在人間生長的罕見葯植,他欠梅妖祝凌一筆妖情,此次幫忙擄人純屬順帶。既然正主都不急,他也沒必要上趕著,養傷要緊。
繆吉本不想打擾,可是心裡痒痒的,忍不住就問出了口:「右護法,一般的人類貢品大王是吃了還是納作妃妾啊?」
「妃妾?」蒼鷲皺眉道,「王上討厭女妖,也討厭女人。」
得了答案的繆吉心裡涼颼颼的,他不想承認自己有些微不忍,畢竟那樣一個美麗的女子最後的結局竟是做了妖的口糧,說出去真是可悲可嘆。
繆吉也真的嘆息了一聲:「右護法,你不知道她真的很美,很美,說不準王上就改變主意了。」
相比被吃掉的結局,繆吉還是希望美人能做個妃子,起碼活得久一些,等他長成少年模樣了沒準還能見上幾面。
要是王上不喜歡了,賞給其他妖也是好的,比如他繆吉。
哦不對,那女子病弱活不了多久,繆吉想到這一點,心裡竟覺得很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