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人
「在好久好久以前啊,有名快樂的魔女……啊,魔女不讓我這樣寫。」
「不過呢,魔女說她很寬容,只要聽她講完故事,就一概不追究這樣類似的冒犯行為了。哇,嚇到我了……不過看到她在偷笑我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唉,丈夫說也沒必要計較,就聽她慢慢講……活了上千年的神奇化人的生物,所陳述的歷史每一句都是珍貴的資料。」
「那麼,就講吧。」
「具體的經過我不太想在這珍貴的紙頁上重複,但是必要的解說是需要的(可惡,之前玩似的浪費了這麼珍貴的東西)。」
「總之,是魔女與王子信賴與背叛的故事。其中我向魔女確認了王子的真假,她表示她也不止一次探究這個思考,最後都是得到一樣的結果……嗯,被魔劍砍下羽毛與半邊皮囊的魔女在極度的絕望中被殺死,然後在這片凍土裡重新復活了——於是,她詛咒了這片本是平原的地區。」
「那麼再者,我們得到了其它信息。」
「其一,各國在進行『魔術競賽』,類似我們世界近代冷戰的情況。不過,這邊卑劣的國家有確實進行暗地動作間接進行毀滅活動。」
「其二,此前有國家毀滅於『龍災』,她們三名魔女於此分別。僅也只有追查真相的這位一直追到了這片凍土,並從流經龍域的河流中提取出了『甲醇』和『乙醇』的成分。」
「說起來,由於魔女對過去進行了保留,方便我們對這類『不明物質』進行研究……雖說微觀上講確實沒有偏差,但性質上呈現出了不可燃的情況。我們進行了反覆的檢查,在手頭限有可搞出的一切資源條件下;在所有我們目前可調整的變數調節下;卻沒有其它新的發現。唯一的辦法,只剩下收集與描繪無法被稱為真正存在的魔力……如果做得到的話……畢竟,我們倆個不是那些擁有極強歸類能力和創新能力的天才,更別提那一切亦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幾十幾百代才歸結出的成就。可我們的時間有限……」
「其三,魔女協會很快佔據了古龍域作為新的地盤,並一直盤踞至現在——而遭遇龍災的國度,早已立起新的石壁。」
「其四,魔女協會對周邊各國都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幫助,派遣了各個精通魔法的學者幫助研究。」
「其五,這個世界的人類——一開始並不存在魔法甚至魔術概念,雖說存在純粹的元素生命個體與特別能力者。但這一概念是自三名魔女之一的……蓮·諾亞·伊落傳播開,並形成的,然後在數十年內瘋狂發展,從群體魔術使用例到開始出現個體魔法師。」
「其六,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上面提到的魔女是名人類,並且在人類國家的競爭到達最激烈的時刻——一種可以灌輸外界魔力的魔力術式開啟之際,她去阻止了。」
「雖然有將對民損害降到最低,但沒有成功。而發動這個魔術的地方,在一年內聳起了奇異的空心鐘塔。」
「所以!我們決定將終點定在那裡!不過對於科學家而言,光想著『賭』真的太失職了。可這是其它的世界啊,像我們這種本就不太嚴肅的人更加不太可能去遵守某些硬性規則了。最主要的是……魔法概念的沖刷下,什麼牛頓什麼伽利略普朗克開普勒愛因斯坦……再這樣下去真的要再見了啊——」
零看著這一張紙頁結尾密密麻麻的字表示頭疼。
既然心疼,既然珍貴,就給我少整點私貨啊!
說來,之前在凍土童話那裡面的時候,確實有對書的材質出現了困惑。
現在看來,這本書確實存在著它作為「書」之外的意義。
不過探究這樣那樣的真相,毫無疑問無法對零起到吸引力。而說到蓮的話,她專註盯著現在——燜煮著,騰著白色蒸汽的鍋具。淺淺的,滿臉歡心的勾著微笑。
蓮,十分投身心於燒火做飯什麼都……最近,還會因為銀貓不願好好吃正餐而發脾氣。
前一天晚上,明明她遲遲不睡,映著星光刻印的那點芒縫製手套,卻不斷回頭囑咐自己不要熬夜……
哎呀,對我刻薄了呢。零暗自地在心裡開了個玩笑。
畢竟……治療傷勢的藥水備得太少了。零注意到少女手頭赤色的肌肉幾乎裸露,不留神就將一瓶葯都倒下去了。
如果帶個手套,身上遮得多嚴實點,那種冰天雪地的怪地方里用水就能少受點傷吧。她這樣說過了。
說來啊……少女現在滿心歡喜的收拾著眼前一切炊事工具。
「大米,高壓鍋,鏟瓢盆和一兩糖鹽與半瓶醋,以及完美適配的刻印……魔女從這書的作者那裡還收到了什麼?」零暗暗吐槽。
這些東西,這個世界上不是說沒有,只是工藝和口感上來講過於粗糙了,乾脆可以說是在吃生食。
即便說現在蓮的烹飪不會好到太多……
不過無妨,她喜歡這樣。她已經很久沒吃過米飯……應該說熱乎乎的主食和小菜,她曾經自己做飯時,也是這樣的滋味。
魔女送的東西也算是剛好。在她們到達下個補給點時,兩袋子米應該足以保證她們不會餓死。
花聲伴風語呢喃在耳畔,潤物細無聲的婆娑回蕩在頭頂。外界沙沙的細語並不遙遠,在布滿陰雲與星辰交織的縫隙中,隆重宣告它們的存在。
零無言撐起一片無形的屏障,看向遠處那暌違已久的道路。
水滴在屏障上方滑落,細雨朦朧的痕迹映射在逐漸積起的水窪之中。那覆蓋眾生莊嚴的穹頂,此刻懸挂無數晶瑩的誕生。與風旋共舞,匯聚的細流順銀光泛泛的障壁,沿著垂徑而下——在零的面前。
無言的心緒難以被投射為語言,但她知道。踏上面前蔥綠庇佑沿著的,這般深淺的足跡鋪墊的小路,將來會登上何樣的路途。
「好燙!」用筷子塞入口中的一團米被滿臉通紅的銀貓吞了下去。
「呼……」她吐了口熱氣。
被銀貓驚到的少女放下碗筷跑了過來,見她端著碗筷微吐舌頭,另一手在臉旁邊扇風散氣,頓時被無奈佔據心情。
「零,不要挑下面的一層吃啊。」少女注意到銀貓碗里的飯被翻了一遍。
這是零從前的習慣,少女勸過了幾次,零看來是堅決不願改了。
不過,這涼了幾分的飯,被青草漫爛的風拂過的碗中的飯,似乎也不會燙吧。
「我試試……」很快的從自己位子上拿過筷子。少女撐在零的身旁,捋起髮絲夾在耳根,再小心夾起尚且泛著白霧的一口——溫的,甚至可能算涼。
零似乎期待著什麼結果,盯著少女面無表情品味的模樣。
嗯……
蓮挺起身,視線從零疑惑的目光捕獲中向上移,上移,直到完全與那雙「靈通」的、富有光澤的耳朵平行。
貓舌頭。
而且是極端的。
她得出這個結論。
「蓮,你在想些什麼失禮的東西?」
零尚且記得她與這名純真少女第一次接觸時,對方同樣是這副表情。
「啊」少女心靈小驚一聲,她裝作什麼都沒聽到般別過頭去。
「喂。」零沒好氣的輕笑著。
這樣挺好的不是嗎?
這樣互動挺好的。
想來那個魔女在送行時是這樣說的。
她圍著在風中漂泊尾端的翎巾,厚重絨毛的披肩圍著她的脖頸。嚴嚴實實,從上往下,皆是看來樸素的毛絨構築的線條。
「準備阻攔我們了嗎?」
「不,只是提醒。我將收回這片的概念性,讓你們方便離去罷了。」
「讓我們離去?你……?」
「零小姐,我從未阻攔過你離去。我僅僅是阻攔你無謂的送死。但……」她看向零懷中的少女。
「你找到了她,我也多說不了什麼。」
「……所以,你那副打扮……」零的注意總算是被吸引。
「是提醒,也合常人的所為罷了。」
「……」零不好再多問什麼。
如魔女所闡述,零感受封閉這片凍土的一些透明的存在消失殆盡的同時,極度的寒意也湧上身軀。
屏障可以抵禦,但此前魔力消耗過多,不能完全隔離這般凍結土地不知多久的溫度。恐怕要儘快離開了。
「不見,二位。保持此刻的心意,這樣挺好。」
緊接伴隨驟降的風雪將魔女的身影吞噬。而後是聲音也被點點擾亂、淹沒。
廣闊無際的天空與連片淡然絢爛的窪地,而天空將這片地域映射的更加青藍,將其中淺薄的水塘衍射成一片。
二人行去一日,對陌生的地域
這是經典的喀斯特地貌,連片鈣沉積的池宇。
一片青青的霧浮在其中,彌望在清晨微暖的光色中。幾次朦朧的光再墮於地面,依舊倔強的將每個坎坷映得溫和。
二人小心的淌過其間,而少女回頭還駐足觀賞片刻。
這可不常見。兩名少女都這樣想。
在奇異的世界,看到正常地貌可不容易/不管怎麼說,都是驚奇的景貌啊。
在遠處樹梢上的,是隱隱存在的遠山。上頭可見模糊突兀的聳起。零收回對鈣化池的興趣,將探知全然放向那邊,算是確認了接下來的行進方向。
『沒錯啊,很驚奇的景象,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片石灰岩的地形是什麼時候誕生的?幾十年前還是幾百年前呢?少女,你覺得呢?』
「魔女……?」
魔女忽然佔據了自己的身軀,並且興緻沖沖的輕聲低語。
『看樣子是人為的呢。』魔女蹲下用手舀起一掌水,望其中冷暖的顆粒,似乎失了不少興質。
少女的意識忽而回到軀體。
「怎麼了,蓮?」
零回過頭來站到少女身旁。
水已經流盡,但少女右手黑色的無指手套上卻顯眼地留下了分散的孢狀粒子。自水中被分離出來,被少女偶然捧在手中的粒子,難逃零的檢測。
「這是……」
奇怪的波動。
有點像魔力結晶,有些類似概念之地的封鎖……但不全部一樣。它們在增殖,也在同時的枯竭。
「這東西上面的包裹……」零眯起雙眼喃喃自語。
是……魔力吧?
在零準備接下去動作,附著銀色的微光去著手時,一根長槍突如起來刺在自己的眼前。
穿過二人將接觸的縫隙,明確著阻礙零伸手的趨勢,尖頭雜幾片紅纓斜杵於泥。
零默不作聲回眸凝視,而蓮猝然驚起之後已然展出水的長槍屈身一旁。
「不要亂動,你手上的東西很危險。」帶幾分疲倦的男聲淡然。
蓮抬眸順葉間逆光的痕迹,見穿攜一身休閑服的男子雙手插兜,歪著腦袋一臉冷漠。
簡直……是零的翻版。雖說眼神算不上是蔑視與高傲,但絕對摻雜了與之相似的厭倦。而深深眼袋承上那雙凸起的眼球,有幾些血絲,不含情感——活脫脫厭世者的形象。
男子再沒有動作,默不作聲看著二人。視線似乎是在打量兩人的服飾,最後從零毛茸茸軟乎乎的雙耳向下,直到她那雙漆黑的長靴。
而蓮令右臂腰間夾緊槍桿,空攏的手中留著那幾般被描述為危險的粒子。留得空餘的手揮出幽藍漣漪,流淌連絲的水珠以她為中心漫步在空中。
少女已然準備好攻擊的陣勢,腳步挪移踏前,滿臉警惕。
「這個世界的人,不會像你們這般。」
一方自信的強大者無言,一方如小貓般炸毛防禦。
「能聽懂中文的話,就先把那幾顆粒子放回河裡。」
蓮擰了擰眉,輕輕的一聲「咦」。她看向零,銀髮的少女早已是望著她,眼神中無論什麼都已經講清楚了。
毫無疑問的是,蓮手中的東西確實不能令人直接觸碰。
前一刻那柄紅纓槍落下,零不知其究竟是因為預判自己會閃躲還是單純沒攻擊意圖,這才落向空處。突兀出現的物質變化后形成的一柄憑空出現的槍——不是這名男子的武器,或者說這男瘦削的手臂不允許他承受起重物。
「若不是你的穿著,此刻你可沒有這般神氣與我對談。」
零的話令男子不由愣了一下。他的視線向地面和天空分個瞟了一眼,最後落回於銀貓身上,不住打量。
「行吧。」他卻作出了這樣的回應。
這算作服軟了?
蓮感到疑惑,手中實體一剎閃作湛藍粒子潰散漂流,無盡的光爍落於泥濘。她虛握雙拳,隨時準備著再次凝聚水的武裝。
儘管零先一步站到她身前,抬臂掩住她的行動——零獨存的戒心,還是習慣的用在了保護蓮的身上。
「那……」男子微微閉上雙眼,深呼吸一口氣后別過頭去,極其彆扭的以低沉下去的聲音道:「請,把那些粒子放回河裡,它們很重要。」
「請」字一下咬牙切齒,惹得二名少女都深感莫名奇妙。也許是見多了性情古怪的魔女,卻第一次見到這般的男子。下意識還以為是什麼男巫——明明魔法存在的概念深深刻在腦海中。
「是我衝突了,所以……把它放回去吧。」他的聲音帶著缺水的乾涸嘶啞:只是單純把聲音壓得太低罷了。
伸出手,似乎是無比懇求,空蕩蕩的手也澄清自己並無攻擊性。零可無法確認陌生人的心態。講實話,有一刀取其性命的衝動。
「我已經放回去了。」
蓮回到銀貓身邊,對於男子向零微攤手弓腰的姿勢一愣,歪著腦袋錶示疑惑。與零相對視一刻,少女抬手聳聳肩,只發出輕輕「嗯唔……嗯?」的聲音。
男子還是弓著身不起來。
「怎麼了?東西放回去了,你還不起身?」
惡作劇般的銀色光點在男子背上死壓。
零一時不打算放過這「無禮」的男子。
偷襲的份,就算沒傷到自己,該還的還是要還的。
男子沉悶的嘆了口氣,忽地就令自己趴在了地上。他對自己無法起身這個「異常現象」的情況已經了解。於是臉埋在草地裡頭不住擺在無奈的表情——他本想是半蹲跪地緩出口氣,不料背頭的施壓比想象更加嚴酷。
「喂……你要……壓死我嗎?」
「沒這個想法,但你撐不住可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
可怕的人。
這溫和的內心,表現出來卻如此要人性命。
不過,這倆人很強。
雖然這樣說對我這種鄉下的助教很奇怪……呵,環境改變人了。
話雖如此……呃?她們……?
「你們倆,哪來的大米?」
「我說是轉基因作出來的,你相信嗎?」零微微揚頭。
「我憑什麼不相信?」他強仰著頭,扯著嗓子。
「唉?」零愣了愣,而一旁少女則是對著河池專心的淘著米。
「現代社會,哪家的大米和轉基因沒點關係?」
「轉基因技術……?」
「你……很疑惑?」
零臉頭上的疑問比旁邊懵懂無知的少女要更加清晰,更加茫然。那一旁的少女是一眼看去就無知的可憐,是跟著人類本性活動的角色。而零,就像是對於認知被沖刷了一般……
這種沖刷,比起虛幻的魔法世界與科學認知的衝突更加令人費解。
人格身份近乎要崩壞了吧。
「你的意思是……轉基因技術都已經流行了?!」
「轉……什麼?」蓮依舊疑惑。
「就算看你的模樣,頂多算你來到這個世界十八年。那麼2035年時,這項基因技術已經逐漸轉向民用,2045時成為家用日常技術的狀況。你也該知道這樣的變化才對。」
「2035……」零輕輕念叨,雙眸猛地縮成一點。
「嗯……啊,我疏忽了。」觀察著零的反應,故意將她所陌生的社會現實報出的男人輕笑一聲。
「四十一年……?」
「將近六十年。」男子補足了零不敢確信的疑問。
「那……?」
『提到那邊的世界,提到時間,你還是歸屬到那邊的世界去了。』
『你將自己與過去分割的很完美。但現在開始,就會更加完美了。』
此前惡作劇似的銀色光點幾分動搖。
零輕輕收氣,眼帘略有下垂,露出常人不易察覺的一絲憂鬱。
無數粒子不斷粘連,收束,碰撞間又擴散開漫出層層的光圈,迴響頻律的答案。
神明的聲音隨此音律蕩然,那逐漸憎惡的情感附加於被撕裂的過往身份上,點點湧現。
但,零不會再輕易將這些衝動罪惡的情緒表現出來。她隨時可以令自己比前一刻更加冷靜——只不過是過去。而且,自己早該做好心理準備了。
她此前早對此做過預算,早打過心理準備。再者,她沒有一定要回到那邊世界的打算。
「真是惡趣味啊,呵呵。」她開始嘲諷神的所為。
她不會去理解這般作為妄想刺激她到底是為了追求什麼。她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只有一個必須要做到的終點。而過去的十八年無論如何的去夢到,無論如何的在夢中掙扎那噩夢的年頭,她現在就是存在於這個世界。
想來她情緒的波動,在男人眼中也很是稀奇了。看下來如同一場變臉大戲——零本不易察覺的微表情,被他注意到了。
他本還認為,這作用於他背上的壓迫可以減弱幾分,成為逃走的契機。
「看樣子你經歷了不少……還是說,你在地球上早就沒什麼家人了?」
「你若不想要這條命,可以盡情說。」
零轉而冷冷道,面無表情的於手心中展現銀刃的柄端。
來句實在的,她很久沒見有人喜歡這樣犯賤,一心尋死了。
空氣的中時時浮現銀色光斑的耀眼,在此同時,零隱隱注意到了自己所觸發的魔力之外的存在。
「好好好,我認栽了。」男人兩手舉起作投降的姿態。雖說是如此,可滿臉戲謔之色。
有幾顆晶瑩的露凝結著小草葉尖,被風盪起片片的波紋。亞麻色長發披肩的少女,眼神似審視異端般緊緊注視男人那雙被眼袋拖著的眼睛。
這是……為我生氣了?真的是……這麼關心我,可真是禁不起刺激啊。
零暗暗低頭捂嘴偷笑,心情也愉快了幾番。
這是第幾次?可能是第一次有這般感受。被外貌同齡的少女關係,這分真切的實感,是時隔提到那邊世界之後再度浮現的。
「喂,你。」她還是將劍抽出對準了男人。
「怎麼了?哦,你們的關係可真……」男子抬頭閉眼,笑著搖頭。對零的行為沒有一絲準備正視的想法。
但……即便是一道銀色的刃浪倏然撕裂他身邊的空間墜於平行身後的虛無,將他的腰間一側整齊的刪去,也只是打斷他的自樂。男人轉眼間又在偷笑,無不瘋狂。
「安靜點。」劍尖指向男人的額頭時,他才象徵性的露出一分畏懼的神色。
零煩於去深究男人這份表情的真假。少女那邊的飯食似乎準備的差不多,她因此不想去管這名陌生的男人。
天空雲霄的斑痕閃至最廣闊的方位。陽光在一線的雲端上彰顯自己的闊綽。而在這片地域,雲雨是時常的。
光晶雨點落下,零再度撐出屏障遮掩。
纖細光輝被雨絲打亂,亂折的雨與光纏繞,滾成一番。在屏障上層流下,還留著薄薄似霧的霓虹。
風的氣息隱沒在雨水沖刷的肆意之中。
「零,盛飯。」
「來了。」
不受清冷干擾,有如此完美的障壁提供雨與光糾纏的美色,可是吃飯時的一件美事了。
……對男人可不是如此。
那銀色的重壓依舊存在,而且愈加狠厲。他驚異零的魔力如此豐厚,持續這般強度與精度並齊的魔法有一時之長久,更加遺憾自己早飯沒吃匆匆跑出,現在要被雨淋著看兩名少女準備「吃得正香」的情境。
他還低頭悶著,深啃一口青草,乾脆混著雨露和清香混雜的土壤。拽咬著抬頭,卻見到白湛的小腿在自己面前。
「這碗,給你……還有,傘。」
是亞麻發色的少女。如海澄澈湛藍的瞳滿是憐憫……她將傘展開蓋住男人的上身,又從不知何處抽出一塊白布,平整的壓在地上,把碗筷全然整齊擺放。
儘管只是兩碗白飯和幾些鹹菜。
啊啊……沒想到被當作瘋子一般可憐了。
「總是要吃飯的。蓮是這樣說的,你覺得呢?」銀髮貓娘靠在旁邊稀葉寬厚的樹榦上。雖然一臉正經,但手裡頭捧著碗,嘴角剩著一粒飯。
「那可是感謝。」
「既然感謝,你吃完就趕緊離開。」
「哈哈哈哈哈……」聽著零的話,男人忽地瘋癲般仰頭大笑,「還真是被討厭的徹底了。」
他歪歪腦袋,正視向零那雙銳利的紫眸。
「你們的名字,告訴我。」
「艾灸。」零蠻不在意的瞥過兩眼。
「我不是傻子,騙騙異世界人就夠了。」男人頓了頓,像是在沉思。幾秒后,他看向零和蓮,左右掃過一眼,沉眸垂下眼帘。眉毛稍攏,進而舒展。他莊重的報上了自己的名號:「蔣世睿。」
輕聲落下,如同一枚硬幣落入鬆軟的土壤。幾根青綠的細絲悄無聲息於泥中蔓延出,儼然附著在此前「露水」晶瑩的草葉上。
「就這樣報上了名號?不是筆名什麼?」零各方面都想了一遭。對於異世相遇的存在威脅的陌生人,她實在想不出報上真正的名號有什麼好處。
雖說報上名號也不會有什麼威脅……但對於無法信任的人,果然還是……
唉,蓮?蓮不會有一點點威脅。
「在那個時代,誰還用正經的名字作筆名?」
「這樣嘛。」零小聲嘀咕,「時代的隔閡還真是可悲。」零稍稍嘆息一聲。
這樣,在他人看來,她是對過去無比眷念的吧。
一旁少女捧著碗歪歪頭。她對時代之間由時間產生的距離感沒什麼體會。
「零。」
禮尚往來,銀刃姬擺出端正的姿態。微微躬身。
她對眼前此人並無敬意,但零注意到了存在其後的東西。如果需要保證安全,並順利交流,讓此人失去得意忘形的底氣的話,她需要保證一定的敬畏之心。
「蓮·諾雅·伊洛。」匆忙間咽下口飯,少女也隨著零報上名號。
「那麼,很高興認識二位。」
與之顯露是笑容展著詭異的柔和。在零空間監視之下,眯起那雙倦怠的眼。
眼中所見——
青綠倒映露痕的蒼穹,和岩石構築的人影——
於池邊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