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彼岸之花

這是一個荒蕪的世界。紅色的海潮日復一日地拍向沙灘，然而沙灘卻從未被染成紅色，海水也未曾沾染沙灘的白色，雖然看似有所接觸，最終卻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一輪慘白的新月掛在空中，給這個世界平添幾分壓抑的色彩。

沙灘上，一名少女正步履蹣跚地向前逡巡，及腰的金黃色長發下是一張俊美的臉龐，寶石般清澈的藍色眼眸此時正煩躁地望著無盡的紅之海，紅黃相間的輕薄戰鬥服勾勒出令人窒息的身體曲線。

她受傷了，每走一步，她的腳下都會出現一個血色腳印，然後被紅之海洗刷乾淨，少女就這麼一直走著，兀自強撐著向未知的命運行進。

「你還不停下來嗎，A~SU~KA？」一個稚嫩的聲音故意拉長了明日香名字的讀音。

明日香不耐煩地跺了跺腳，接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有那麼一瞬間她忘記了自己還受傷的事實，長時間的體力透支已經使她的精力和體力雙雙達到了崩潰的邊緣。

是的，她被困在了這個虛無的世界，一個沒有人類的世界。而這個討厭的聲音一直伴隨著她，彷彿在期待她的血液流盡，自己便可以大快朵頤。

「你還不明白嗎？光憑走，是走不出這個世界的。」那個聲音繼續嘲弄道。

「你究竟是誰？」

明日香捋了捋被海風濡濕的長發，顯得頗為惱火，鮮血從手中滴落，比起身體上的傷痛，心靈上的裂痕讓明日香更加無法釋懷，僅僅不久前她才領悟到與他人相處的快樂，然而現在她卻再次回到了孑孓一人的狀態。

「我是你。」

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塊礁石，一個紅色身影坐在礁石上，看上去就像是另一個明日香，然而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其臉上的表情。

「第二適任者，EVA二號機駕駛員，歐盟空戰王牌，軍階上尉。」假明日香一個接一個報出明日香的檔案，然而語氣卻極為嘲諷。

「你為什麼會有我的記憶？」明日香雙手抱胸，緊緊盯著另一個自己。

似乎是感受到明日香的負面情緒，假明日香咧開嘴笑了。

「那個笨蛋應該喜歡淡一點的料理吧~」

「你給我閉嘴！」明日香握拳吼道，很顯然這句話挑動了她的心弦，她最不想被人知道的記憶被挖了出來。

她喘著粗氣疾步朝前走去，很顯然她不希望再聽到自己更多的記憶，血慢慢從她身上的傷口中滲出。

「時間不多了喲」假明日香提醒道。

「用不了多久，我將藉由你的身體重生，而你的靈魂會被永遠困在這裡，有什麼話需要我幫你向那個『白~痴~真~嗣』帶到嗎？哈哈哈哈！」假明日香病態地大笑起來。

明日香一個人朝著世界的中心走去，哪怕她步調已亂，疼痛已經讓她麻木，她堅信有什麼在那裡等著她。

果不其然，在沙灘的盡頭出現了一家小酒吧，閃著霓虹燈的BAR字樣讓她精神一振，她用盡最後力氣走進了那扇門中。周遭的世界在不斷化成碎片，只有這間酒吧依舊屹立在黑暗之中。

撲面而來的是食物的香味和熙熙攘攘的聊天聲，明日香徑直走到吧台前坐下。

「給我來一杯牛奶。」

「喲，是明日香啊！」調酒師轉過身來笑眯眯地望著她，嚇了明日香一跳。這是一個扎了紫色馬尾的女人，渾身散發出成熟的女性氣息，棕色的眼眸溫柔地望著明日香。

「美里？」明日香不確定地問道。

「Bingo！」

美里把一杯盛有清澈的液體的酒杯推到明日香面前。「很可惜，這裡沒有牛奶，喝點清酒吧！」

明日香拿過杯子喝了一大口，隨即被略微辛辣的口感嗆的咳嗽連連，不過這清爽的口感讓明日香稍稍恢復了些許體力，她接過美里遞來的熱毛巾捂在自己滲血的傷口上，她咬緊牙關痛苦地皺了皺眉頭。

「小孩子果然不適合喝酒啊！」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是你的內心世界，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我是你記憶中的形象。」美里笑了笑。

「我要怎麼出去？」明日香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需要面對那個聲音。」

「我做不到！」明日香一拳敲在桌子上，酒吧頓時安靜了，明日香環繞四周，發現只有自己和美里還在，其餘人都不見了蹤影。

「你的潛意識不想有人知道你內心深處的記憶，所以對這個世界做出了調整。」美里溫柔地解釋道。

「你把我當作了你信任的人，謝謝你，明日香。」

明日香慘然一笑。

「該謝你的人是我，美里。沒有你我根本撐不了那麼久。」

「但是明日香是懂得體貼的人不是嗎？二號機被封存后，你為了不去打擾綾波準備的聚會而申請駕駛三號機，結果卻。。。」

明日香擺擺手打斷了美里的話。

「在這件事上，我從不後悔。哪怕受傷甚至死亡，我早就做好了覺悟。我不適合愉快的氣氛，我也不想看到別人高興的樣子。我只需要做好駕駛EVA的工作，做一名獲得大家認可的精英就行。」

美里又給明日香換了一塊熱毛巾，將原本被血浸透的那塊扔進了垃圾桶。

「你為什麼面對不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明日香望著酒杯沉默了。

「難道是因為真嗣？」

「才不是呢！」明日香立刻辯解道，然而臉上的一抹紅暈卻已經出賣了她，她恨恨地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誰會在意那個白痴！」

美里嘆了口氣。

「小孩子的事情大人是真的懂不了。既然這是明日香你的世界，為什麼你不把真嗣拉出來問個明白，與你自己和解呢？」

「我不需要。」明日香站起身，她恢復了自信的神情。

「我現在根本不想看見他的臉。」她把毛巾往地上一扔，身上的傷口居然已經奇迹般地癒合了。

「謝謝你，美里。我感覺好很多了。」明日香雙手抱胸，朝美里回眸一笑。

「不，是謝謝我自己才對。」

「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幸福的事等著你去發掘呢！」美里微笑著朝明日香揮揮手。

走出門后，虛無的黑暗立刻吞噬了酒吧，一雙猩紅的眼睛從黑暗中窺探著明日香。

「你來送死嗎？連最後的希望都放棄了。」假明日香的聲音重新傳來。

「希望要靠自己的雙手來創造，第九使徒。」明日香頗為高傲地說道，以她所站的中心，白色的光芒漸漸蠶食黑暗。

「你之前藏在三號機中，直到現在也躲在陰影里，是個連真正面目都不敢露出的懦夫。」

猩紅的眼睛突然顫抖了起來，黑暗中出現了一道道龜裂，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崩塌。

「卑微的Lilin，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黑暗中傳來了咆哮。

「那就麻煩你先從我的世界中滾出去。」明日香戲謔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就在黑暗即將退散之際，一道黑影朝那藍色的眼眸極速襲去，其威力大有開天闢地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