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百七六】
問訊是從下午開始的，問訊的範圍擴大到了29人，凌准要在兩天之內完成對每一個人的問訊，這4時使他錯過了給簡行買包子，也錯過了送簡行去機場。
問訊的內容和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這讓被問訊者明顯不悅但又不得不配合，在凌准問訊的期間，姜路接下了另一個重要的工作，擴大證人的社會關係調查，即父母、妻子、堂表兄弟姐妹等間接人員的社會關係，林哲和隊里的其餘幾名警員作為輔助，必須在4時內完成信息篩查。
審訊是門技術活，凌准雖不算精通但也有他自己的套路。時間、地點、人物，串聯起場景內發生的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視野，重疊卻不重複且能互為印證。
安保組長負責整間別墅的安全工作，從人員調配到監控記錄都由他負責，根據監控顯示羅彧和程睿進入別墅后就沒有其他訪客了，所以將時間向前推進，直到推到6個多月前監控影像里才出現了這兩人之外的第三個身影，是羅蔭。
羅蔭那時的出現不算什麼重大發現，他在名義上是羅彧的養子，實際上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進出羅家的私家別墅是正常的，而且時間也是正常的，並且有離開的影像記錄。在羅蔭離開后，羅彧進出別墅的次數只有三次，其中兩次是和程睿一起。這些記錄在問訊安保人員的時候都能對得上，凌准在問訊的過程中也把這個題反覆穿插在提問中，得到的前後證詞沒有出入。
將近十個小時的問訊，說實話王崢越來越沒有信心了，晚上快十點了他們支隊才陸陸續續弄了點泡麵解決晚飯，短暫休整后全員投入了社會關係篩查中。
凌准交代了一下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累的已經不想再說任何一個字了，打開窗讓外面冰冷的空氣湧進來喚醒一下麻木的神經，剩下不到30個小時的時間真的是最後的機會了。
牆邊的白板上貼著所有受問訊人的照片和姓名、崗位，凌准拿起筆在他們之間用線連接，然後一一標註時間點。
羅彧和程睿是處在一個開放性的密室空間里，是什麼促使了他們最終的死亡，這是核心問題也是凌准他們迫切要解開的謎團。
凌准想起了江昀送的死亡疑點，他顯然不是死於交通事故，在某些問題上結果並不代表真相。江昀送死前的電話就是造成他死亡的「真兇」，但這通電話套著偽裝，車輛的中控系統藉助這通電話悄無聲息的把江昀送殺了。
別墅里的通訊設備記錄沒有疑點，羅彧和程睿的手機也沒有可疑的來電，所以排除外部操控的可能性。羅彧和程睿關係隱秘連他們家人都未必知道，他們的行蹤更難以被鎖定，所以要他們死的人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很近，而且部署這樣的一場謀殺也必然需要周密的計劃。
凌准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白板上的一張張照片上逡巡。
監控確實是現今社會最有力的實證工具，案件偵辦的過程中他的影像記錄就是鐵證，這起案件中也是一樣。存儲在兩個地方的監控記錄互相應正且都沒有造偽的痕迹，就已經非常能證明一切了，雖然在羅彧和程睿所處的內院里沒有任何監控，但也有定時的無人機熱成像記錄。
凌准轉身拿起桌上的問訊記錄，把今天已問訊的記錄和之前證人的問訊記錄做對比，特別是他們在案發當日對身邊環境和人來人往的描述。
和監控記錄一樣，人眼所見的景象也是一種監控記錄。
安保組長:前一晚21:10左右羅先生自己開車到別墅，程生先同車。進了大門後車就交給了門衛，也就是一名負責前門安全的安保人員。羅先生和程先生在外園的客廳休息了20分鐘左右就進了內園，之後就沒有出來了。當晚安排了酒和水果，還有兩份簡餐，由廚師長負責。22點半由4名幫傭將食物、水等送了進去，等他們出來后就沒有人再進過小園子了。
門衛:羅先生把車交給我之後，我檢查過車輛情況之後就把車停到了車庫，然後回到前門值班室和其他2名同事一起盯監控，進入別墅的行道和松林區域和平時一樣沒有異常。晚間22點、0點、凌晨2點、4點、清晨6點都會巡邏，每次巡邏2人一組，分前、中、后三片區域錯時巡查，除了內園區域由組長控制無人機巡邏之外，整個別墅都在我們的巡邏範圍內。
別墅的安保監控室共有三處，一處是前門的值班室，監控範圍主是進入別墅的道路、馬尾松林區域。另外一處在中控室，就是他們保安組的主要辦公區，在前園附樓的一樓，整個別墅的監控畫面都會在中控室存檔並呈現。還有一處在內園起居室的後面的分控室，接收中控室傳來的別墅監控畫面，並且可以在那裡和中控室直接對話。
廚師長:當晚的水果和配餐由兩名廚師負責，主餐由自己親自料理，食材都是當天下午送到的已經初步處理好，羅先生要清淡一點所以只用了些白肉，完成餐食的時間大概是22:30左右，餐食交給了生活管家就也就是幫傭的組長，我和其他兩名廚師沒有進入小園子。之後接到生活管家通知不需要再準備餐食，於是就和另外兩名廚師收拾完廚房，約0點左右回房間休息。
生活管家:21:10左右羅先生和程先生到達別墅，在客廳休息了大概20分鐘就進了小園子。在他們休息的這20分鐘內4名幫傭進入小園內確認各處生活設施，此前羅先生如果要來別墅通常會提前通知，因為他並不常到別墅所以他私人使用的小園內平時僅做打掃，不做接待設置。22:35左右安排4名幫傭將餐食、水果和酒送到小園子里，羅先生當時吩咐他們晚上不用來收走餐具，之後和其他4名幫傭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別墅外圍區域的大部分人員在前一晚的凌晨之後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和監控里的情形一致。當晚進入內園的只有4名幫傭，停留的時間約20分鐘。
幫傭a:和另外3個同事21:10左右到內園整理，內園除景觀外就是兩處主要區域，望海亭通常是接待和用餐的地方通過廊道連接主樓，主樓一共3層，一層是起居室、二樓是客卧、三樓整層是主卧。平時羅先生並不常來別墅，雖然每天都會打掃但為避免疏漏，我們組長還是會在羅先生來別墅時組織他們做精細整理。
幫傭b:20分鐘后完成工作，我們就出來了。22:35左右我們把食物和酒水送了進去，因為晚上有些冷，所以羅先生和程先生是在起居室的餐廳用的餐。
幫傭c:每天都會打掃所以只是查漏補缺，不需要太長時間。羅先生和程先生用餐時就讓我們回去了，並且吩咐不用再準備其他食物和物品了。
羅彧的別墅有最完善的安保措施，為了保護隱私更加將內外院落做了分區級別管理，這一點確實讓整個別墅既安全又私密。
凌准放下問訊記錄，疲勞的揉了揉眼睛。
完全契合，絲毫沒有破綻。從第一次問訊到現在，他們每一次的回答都非常清晰、準確，時間線嚴絲合縫，每個人都可以佐證其他人的證詞環環相扣。
讓凌准特別在意的一點是別墅里所有的工作人員對時間的記憶十分清晰，雖然在回答問訊的過程中也用到了「左右」、「大概」這樣的詞，但核對監控畫面就會發現，他們描述的時間點基本沒有誤差。而且在多次間斷性的提問過程中依舊保持前後統一，完全沒有被打亂的跡象。
這種情如果出現在某一個人甚至某幾個人身上，凌准都能把他歸結於人類記憶力的參差，但現在這種情況是出現在目前所有被問訊者身上，那……凌隊長可沒那麼天真。
羅彧和程睿死於自殺性射擊，這樣的死法其實並不需要真正的兇手在場，只要把能逼迫他們開槍的條件傳遞給他們就能夠完成，而傳遞的過程只要能被巧妙的隱藏起來就可以了。
而這一點又恰恰是之前調察過程中被確定不可能成立的疑點，人證和監控都指出沒有人進入過羅彧和程睿所處的區域，關且這樣的鐵證不只有人證和監控互證，還有存儲在兩個地方的監控記錄互證，更有警方的專業技術人員檢驗記錄沒有造偽痕迹。
真是鐵證如山。
然而，就有那一個東西在所有人眼前自由進出，一次次的被提及一次次的被忽略。不，其實並不是被忽略，而是因為他的出現是那麼理所應當，甚至渾然天成到了如果他不出現反到惹人懷疑，所以證人從不隱瞞他的存在，自然證詞沒有漏洞。
凌准走到白板前拿起記號筆在安保組長的名字邊畫上了一個星號，接著寫下了三個字，無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