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要不你們繼續,就當我沒出現過?我現在就走!」陸明珠敏銳察覺氣氛微微有些不對勁,果斷想要轉身溜走。
只不過剛動了一下,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走什麼?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裴令拽住她的手,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陸明珠沒想到他是這般反應,仰頭微微張大了嘴,稍稍有些懵。
「裴大人……」
一旁,覺得自己被無視了的周瓏玥忍不住再次出聲,對裴令的反應頗為不滿。只是她剛出口,話便被打斷了。
「周二小姐不是來賠罪嗎?現在道歉吧。」
裴令把陸明珠推上前,意思很明顯,讓周瓏玥向陸明珠道歉。
周瓏玥臉上嬌媚的笑僵住了。
她不過是想要來尋裴令,所以隨意找了個借口,當然不是真的認為自己有錯。
周瓏玥嬌艷的小臉立刻白了白,微微仰頭,泫然欲泣的望著面前不解風情的男子,似是祈盼他的垂憐。
楚楚可憐,著實讓人心疼。
陸明珠被裴令推在兩人中間,近距離看著這麼個柔弱動人的美人,小心臟都忍不住動了動。
身後的男人卻是神色變也未變,甚至還微微蹙眉,毫無半分動容道:「周二小姐哭作甚?莫不是方才說得都是假話?」
不僅無一分憐香惜玉,甚至像是下一瞬就要提刀砍人一般駭人。
他那雙看似漂亮修長的手布滿了握刀的厚繭。
明明是貴公子般的仙姿玉容,此刻卻像是羅剎轉世,周瓏玥嚇得把快掉下來的眼淚咽了回去。
不但如此,甚至驚恐地朝後退了兩步,神色驚懼。
直到此刻,周瓏玥才忽然明白何為玄儀衛,也明白了為何父親會這般忌憚眼前人。
玄儀衛根本不是她能招惹,何況還是裴令!
只是之前的裴令換下了那身令人害怕的玄儀衛服,看上去似乎與那些世家公子無甚不同,讓她生了錯覺。
可就是這樣可怕的人物卻細心護著那個村姑!
「……對、對不起,明珠小姐。」
周瓏玥壓抑著滿心的不甘和嫉妒,低頭向陸明珠行了一禮,「我雖是無意,但確實傷害了您,還請您……原諒我。」
陸明珠受了她這一禮。
她不傻,自然能察覺到周瓏玥對她的不以為意,至於周瓏玥是不是無意,陸明珠並不在意。
反正不過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嗎?
若不是裴令硬把她留了下來,她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在周瓏玥身上。
「既然知錯了,那便好好記下,以後莫要再犯。」裴令淡聲開口,神色淡淡,「你走吧。」
聽到這話,周瓏玥如蒙大赦,都顧不上優不優雅了,轉身就跑。跑了好長一段,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今日的太陽有些烈,烈光照在人的身上頗為不舒服。周瓏玥細嫩的肌膚更是感到了絲絲微疼。
她回望的那瞬間,看見的卻是那滿身煞氣的男人微微朝前傾身,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好為身前的人擋住了那熾烈的日光。
只見那冷酷如鐵石的白衣男人微微垂眸,看著身前的少女,陽光模糊了他冷冽的眉眼,似是鍍上了一層暖光。
*
「……陸陽還在等我,我先去找他了。」
待周瓏玥離開,陸明珠便迫不及待說著,隨即不等裴令反應,抽出自己的手,便急忙溜走了。
那模樣,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與幼時的粘人模樣完全不同。
裴令是本書男主,按理,她最好與男主打好關係,努力刷他的好感度,保障自己未來的美好生活。
但事實上,只要她不作死,裴令就不會不管她。
陸明珠不貪心,只要裴令吃肉,她能跟著喝口湯便心滿意足了。更何況,裴令根本不是那種自己吃肉,讓她喝湯的人!
能與男主搞好關係自然好,當表面兄妹也無甚不好,反正裴令不會虧了她。
所以陸明珠思索許久,決定順其自然了。而且她瞧著,裴令性子冷淡,想來也不喜歡有人不顧他的意願纏著他。
比如書里,他其實很煩原主的糾纏。
思及此,陸明珠很快就想通了,毫無心理負擔的去找陸陽了。裴令說了,明日就要啟程回京城,所以她得好好珍惜與家人的相處時間。
回去時,陸陽手裡捧著一個木盒子,見到陸明珠立刻開心的跑了上去。
「二姐,送你的。」
陸明珠一眼便認出了那個木盒子,正是陸陽的小存錢罐。陸家的生活在鄉下其實算不上差,但農家人嘛,肯定沒多少閑錢,自然也不會給小孩兒多少零花錢。
陸陽雖然才八歲,偶有調皮,但並不熊,相反小傢伙很是懂事貼心,自不會亂花錢。得了零花錢,小傢伙全都存了起來。
平日里,陸陽最寶貝自己這個木盒子了,便是劉氏都碰不到。可現在,小傢伙把木盒子送到了她的手上。
「娘說了,窮家富路。侯府是高門大院,手裡有錢好辦事。」陸陽像個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道,「這些錢,你收著。如果不夠,你就寫信告訴我,我會好好打豬草的。娘說了,等過年時,賣了豬會給我工錢……我會努力把咱家的豬養得肥肥的!」
別看陸陽小,但許是性格原因,小傢伙算術極好,懂得也不少。家裡的豬草基本是他在打,時不時陸巍放假回來也會幫著割。
論起對家裡兩頭豬的重視,陸陽可不比劉氏少。
「二姐,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就用錢砸他!」陸陽看著自家二姐的細胳膊細腿,「等練成了武功,我就來幫你!」
「好!」
陸明珠沒有把木盒子推回去,也沒有多說什麼,她看著盒子里的銅錢,笑著點了頭。
她想,她何其有幸,不僅能重活一世,還能有至親至愛的家人。所以,她定會好好珍惜這一切。
*
陸明珠跑得很快,眨眼間便沒了人影。裴令下意識朝前抬起了腳,只是剛一動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頓住了腳步。
最終,他沒有動,只站在原地,望著少女飛快跑走的背影,緩緩抿緊了唇。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才收回了目光。
「大人,宴席差不多結束了。」
鄭翼來到裴令身邊,頓了頓,問道,「方才周二小姐的事,是否需要卑職告知周知府?」
周瓏玥慌張的跑了回去,即便她刻意鎮定,到底城府不深,瞞不過玄儀衛的眼睛。
鄭翼跟在裴令身後多年,這樣的場面見過了不知多少次,只略略一猜,便知發生了什麼。
他家大人雖是玄儀衛,讓人畏懼,但繞是如此,也有不少姑娘愛慕。這位周二小姐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鄭翼也沒太把此事放在心上,他家大人對男女之事根本沒有興趣。
況且——
「之前沒尋回明珠小姐便罷,如今明珠小姐回來了,想必大人以後再不會為此事苦惱。」鄭翼笑著道,「大人,您準備何時與明珠小姐成親?」
外人不知,但鄭翼的父親曾是定遠侯的親衛,自然知道裴令與明珠之間的婚約。
只是自明珠小姐失蹤后,這樁婚事便少有人再提起。待到侯爺和夫人離世,除了侯府的老人,更是無人知曉。
明珠小姐失蹤的這些年來,大人一心放在功業上,從未提過男女婚姻之事。京中,如他這般年紀的男子,少有沒有成婚的,大多都已當了父親。
唯有他家大人,身邊乾乾淨淨,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因著這一點,反倒讓京中不少貴女更加傾慕他家大人。只可惜大人郎心如鐵,從未多看哪個女子一眼。
「婚約一事往後不要再提,也不必讓明珠知道。」
正這般想著時,裴令卻忽然出聲。他淡漠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聞言,鄭翼愣了一下,不解:「為何?」
「記住,我是明珠的兄長。」裴令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沉默半晌,垂眸,一字一頓地道,「也只是兄長。」
她早已忘了幼時的一切,自然也不記得什麼指腹為婚。幼時的戲言終究只是戲言,不必當真,說過便忘了。
如此……甚好。
往後,他會作為她的兄長,盡己所能護她周全,看她生兒育女,兒孫滿堂。
「大人?」
鄭翼皺緊了眉,正要再說,忽有一道黑影躍進了陸家,落在了他們跟前。
「大人,陛下密令。著您立即前往肅陽府,緝拿孫府餘孽,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話落,一片肅殺之氣。
*
陸明珠發現裴令離開是在第二天早上,他們今日啟程回京。
「明珠小姐,大人有公務在身,著我護送您回京。大人臨走時有言,會盡量在下月十三前回府。」
裴令雖離開,但鄭翼留了下來,由他領頭送陸明珠。此去京城,足有千里之遠,陸明珠不會騎馬,只能坐馬車,如此估計得有半月才能到京城。
對於裴令的離去,陸明珠倒沒什麼意外,也未多問。玄儀衛的工作本就是保密性質,何況是裴令親自執行的任務,所以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那就麻煩鄭千戶了。」
與劉氏三人告了別,陸明珠終於坐上了去京城的馬車,思緒也不由飄到了千里之外的定遠侯府。
*
京城,定遠侯府。
府里失蹤多年的嫡長小姐被尋回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闔府上下都對這位嫡小姐很是好奇。
如今的定遠侯府,雖還稱侯府,但侯府真正的主人定遠侯早已去世,夫人也隨之而去。
侯府如今最大的主子是定遠侯的母親,但主理府中庶務的是年僅十四的二小姐明玉。
「明珠小姐才是嫡長女,等她回來,主事的便會是她了吧。」
「怎麼可能?聽說這位明珠小姐是被一戶農家收養,長在農家十幾年,說不得連字都不識,哪裡比得上明玉小姐?」
「但那也是嫡長女,身份更為尊貴。」
「明玉小姐也是嫡出。況且再尊貴又如何?沒有受過侯府教育,與普通村姑有何區別。」
「而且我聽說啊,那位明珠小姐還破了相,生得極為醜陋,如此又豈能暴露人前?怕是婚嫁也難了。」
不僅是侯府,京中不少世家也在議論這位定遠侯府嫡長女。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陸明珠的身份和容貌,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這位侯府嫡長女只會是一個空有尊貴出身的草包醜女。
「農家清貧,那位小姐說不定又黑又瘦,估計與大字不識的鄉野村婦無甚不同。」
「可惜啊可惜……」
陸明珠雖然還未回來,但已經成了京城的風雲人物。就在眾人的各種議論中,半月時間一晃而過,陸明珠一行終於到了京城。
「明珠小姐,京城到了。」
侯府正門外,鄭翼走到馬車旁,拉開了帘子。下一刻,眾人便見馬車裡伸出了一隻纖細玉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