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紀大官人
春音坊中…
一眾嬌媚可人的姑娘或宮扇輕擺做嬌嗔狀,或手帕遮面做嬌羞狀,香風陣陣,蝕骨酥魂…
「紀爺,您慢走,常來玩兒啊~」
「紀爺,明兒來可得給奴家做幅畫~」
「官人,您還欠奴家一首小詩呢~」
「……」
春音坊中的往來之人見狀神色怪異,目光頻頻看向此處,譏笑、羨慕皆有。
而紀伯常早已習以為常,與一眾姑娘嬉笑打趣,走過鴇母身旁時還不忘揩把油,自是惹得幾聲嬌嗔…
「怎麼?」
風韻猶存的鴇母白了他一眼,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紀大官人不好小姑娘,想重溫妾身這條舊路了?」
鴇母劉媽媽在十多年前也是春音坊的頭牌姑娘,那些年裡紀伯常可沒少捧她的場,故而兩人熟絡的很,算得上是老相識了…
「可別~」
紀伯常意有所指的笑道:「舊路崎嶇,又是黑燈瞎火的,我怕有人半路給我敲骨吸髓了,可不敢亂走~」
「死相~」
劉媽媽嬌嗔白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打趣道:「是不是老了,感覺歲月不饒人了?」
紀伯常撇撇嘴,沒好氣的說道:「歲月的痕迹可不一定在臉上。」
「……」
劉媽媽微微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他話中的意思,羞惱的伸手便在他腰間擰了一把。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擺擺手斥散周邊的姑娘,將他拉到一旁正色說道:「對了老紀,你讓我打聽的事兒有著落了,但是人家要一塊中品靈石呢…」
紀伯常聞言一個激靈,「多少?」
「一塊中品靈石…」
「多久?」
「三天…」
「是鑲金邊了?還是名門要道?」
「沒有,沒有…」
劉媽媽耐著心思解釋道:「人家是練氣四層的女修,前段時間剛死了道侶,手頭拮据,又還沒尋到下家,實在沒辦法才托我問問的…」
「瘋了吧?」
紀伯常搖搖頭,眉頭緊鎖的說道:「坊里的姑娘只要銀票,一個練氣四層的女修張口就敢要一塊中品靈石?」
劉媽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女修有天然優勢,碰到難處,淪落到這般地步的機會著實不多,估摸著也就做這一次生意……」
「不要不要…」
「當真不要?」
劉媽媽目光微動的說道:「你若不做這樁生意,那我可就去推了…」
紀伯常見她扭著腰肢準備離去,糾結了一會兒,頗為無奈的喚道:「等等!」
劉媽媽笑盈盈的又折返了回來,挑著眉頭笑道:「紀大官人改變主意了?」
「先別推…」
紀伯常輕哼一聲,說道:「我回去考慮考慮,晚上給你答覆。」
說罷,他也沒了閑聊的興緻,擦去脖頸的胭脂印,緊了緊身上衣物,便頭也不回的出了春音坊大門…
回到家中。
他往躺椅上一靠,雙目無神的看著天空,活像個半截身子入土的孤寡老人…
紀伯常兩世為人,此世的父母是練氣後期修為的修士,父親輔修鍊丹,而母親則是修行界很少見偃術師(傀儡師)。
家境雖說比不得那些大家族,大宗門出生的仙二代,卻也吃穿用度不愁…
兩世為人,他也認定了自己這一世的福緣必定深厚,定會活的精彩,故而費盡心思的融入這個世界。
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古詩,七歲跟在父母身後學習藥理,術算……
正是幻想自己踏上修行之途一路披荊斬棘證得真仙的年紀,卻突然得知父母歷練遇害,雙雙撒手人寰…
沒了父母的庇護,也沒了生活在修行坊市中的資格,被人趕出坊市后靠父母留下的些許家資,搬到了受仙霞山庇護的孤城中。
生活在這兒的人,要麼祖輩是修士,自身卻沒有靈根,身份尷尬;
要麼就如紀伯常一般,家道中落無人庇護,屬於凡俗界與修行界的交界處。
他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年,待得知仙霞山每隔一些年月便會招收弟子,而孤城也在招收範圍時,他再次振作起來!
好不容易熬到仙霞山收弟子大典,他信心滿滿的上台驗證靈根資質…
結果卻被告知身具五系偽靈根,根骨資質評價下下,只比沒靈根的凡人好上那麼一丟丟,此等靈根莫說築基了,便是能修行到練氣中後期都難…
一言以蔽之:能修行,但只能修一點點。
這樣低劣的修行天賦,自然也沒有進入仙霞山的可能…
從雲端跌落谷底,莫過於此。
苦啊,太苦了。
不過紀伯常也是個不服輸的倔脾氣,兢兢業業的修行了三年,終於尋到氣感,成為練氣一層的修士…
苦盡甘來,自覺快要熬出了頭…
又想到修行應當鬆弛有度,為了鼓(獎)勵自己,十六歲的他第一次揣著腰包踏入了春音坊,斥巨資點了個『德藝雙磬』的姑娘飲酒作陪…
第二天一早,他只覺得眼中似乎有些東西閃爍,連床頭的紅包都沒要,便急匆匆的跑回了家中…
【劉鶯鶯與你構建紅塵緣(略有好感),獎勵紅塵氣一縷…】
隨著眼底的提示浮現,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體內似乎多了一團虛無縹緲的氣。
而鍊氣期煉的便是氣!
他只心神一動,那所謂的『紅塵氣』便融於身體再無蹤跡。
而隨著『紅塵氣』被煉化,他的腦袋中也隱隱約約的多出了一些對於繪畫的感悟,便是提筆作畫都順暢了幾分。
撥開雲霧見青天,柳暗花明又一村。
突破到練氣一層正式踏入修行行列,加之金手指到賬,可謂是雙喜臨門,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當時的自己有多亢奮…
為了摸清金手指的妙用,大日當空的晌午天,他便又急匆匆的跑進了春音坊找劉鶯鶯把酒言歡。
不出意外。
事後身體中又多出了一縷紅塵氣…
緊接著他冷靜了下來,在春音坊里小住了幾日,為了摸清這『紅塵緣』的妙用,他接連找了數位姑娘把酒言歡。
那幾日若是在前世的某些遊戲中,那他感覺自己的頭上定然冒著諸如『琴藝經驗+6』、『書法經驗+8』、『丹青經驗+5』、『棋藝經驗+4』之類的詞條…
但……
一連數日,煉化紅塵氣所感悟的儘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類的小道!
竟沒有一樣是與修行相關的東西!
隨後他又不信邪的斥巨資在春音坊小住了數月…
若非年輕氣盛,加之父母離去前留了些家底,怕是都走不出春音坊的門。
結果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感悟著實加了不少,卻依舊沒有加一樣與修行相關的東西!
再後來…
為了摸清『紅塵緣』的妙用,他便出了孤城,去凡俗界流連兩年。
坊樓閣苑,花船勾欄逛了個遍,確實構建了不少紅塵緣,也獎勵了不少紅塵氣。
但,紅塵氣彷彿意在紅塵,煉化后不加半點與修行相關的東西!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父母留下的家底敗盡后,他再次回了孤城,不僅修為在練氣一層停滯不前,回孤城后還要為生計發愁…
所幸在這兩年中,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類的感悟著實提升了不少,那般造詣若是在紅塵俗世中,完全當得大家之稱。
靠著賣賣字畫,倒也能勉強維生。
但他紀伯常又怎會甘於平庸?
沉澱一段時日後腦中靈光一閃,將自己在春音坊與外出兩年的所見所聞『稍微』藝術加工一下,編寫出一本名為《桃源遊記》的勵志話本…
遂與孤城中賣文房四寶的墨雲軒合作,銷量還算可觀,不僅解決了生計問題,還有餘錢探索紅塵緣妙用,生活也算是穩定了下來。
眨眼已過十餘載……
這十餘年中,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類的感悟早就到達了某種閾值,便是如裁剪、針線之類的女工活兒都極為嫻熟。
期間,為了探索『紅塵氣』到底能不能加與修行相關的東西…
諸如煉丹、煉器、制符、陣法、培育靈植、飼養靈獸之類的輔修技藝他都一一嘗試著接觸過。
因為自幼耳濡目染的緣故,甚至連修行界比較小眾的偃術(傀儡術)他也涉及了一二。
奈何,奈何……
如今紀伯常已至中年,躺在躺椅上的活像只鹹魚…
修為才練氣二層,要術法沒術法,要修為沒修為。
手頭除了修行之人都懂的修行基礎知識外,便只有父母傳下的《丹術要領九項》、《偃術基礎概要》能拿得出手。
前者大眾貨,後者太偏門…
當初探索『紅塵氣』妙用的熱情早已被冰冷刺骨的現實澆滅。
至於為什麼還流連坊間,說好聽點是去為《桃源遊記》採風,以及長久養成的習慣,說通俗點就是不甘心!
來到這個精彩紛呈的修行世界,還有金手指傍身,他又怎會甘心在鍊氣期待到死?
「唉~人生啊~」
聖賢狀態也差不多過了,紀伯常嘆了口氣的從躺椅上支起身子。
回到房間,他的床榻上和床頭擺放著諸多身形大小1:1,關鍵還逼真的偃術傀儡。
這些個打伴的小玩意,算是他敗盡家資那幾年唯一的心理慰藉了。
紀伯常躺在床上本想閉目養神補個覺的,可翻來覆去腦海中儘是春音坊劉媽媽所說的『練氣四層女修』,根本睡不著。
紅塵緣,紅塵緣,難道我紀某人只有紅塵緣,沒有仙緣?
他本想尋個道侶印證下猜想的…
奈何,自身五系偽靈根,修為也只有練氣二層,這樣的修行資質和修為在修行界堪稱墊底之最,根本尋不到道侶…
修行界中,兩個有靈根的修士結合,誕下的子女有靈根的概率也會高些。
而修行界中又沒有一夫一妻的說法,有些女修情願當築基期修士的第三十二房小妾,也不願跟鍊氣期的修士過苦日子。
還有些築基無望,把精力放在創立家族和開枝散葉的修士,最喜歡做的便是網羅那些低階女修…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如他這般不僅修行天賦極差,又無甚家境兜底的低階修士很難找到道侶。
後來他轉念一想,尋不到道侶,那隻要有女修願意,也能印證自己的猜想…
故而把主意打到春音坊上。
如今在老朋友的幫助下是牽上頭了,還是個練氣中期的女修,但一塊中品靈石的價格,著實貴的離譜!
不過,貴也得試!!
紀伯常想到前兩日墨雲軒的老掌柜來催過稿,不由嘆了口氣的支起身子,到自己的小書房中鋪紙研磨…
幹活兒,賺靈石!!
他提筆沉吟了一會兒,似是有了思緒,上提《桃源遊記(一七八章)》;
下書:上回說到,那大愛仙尊與合歡宗太上長老接連交手數日,打的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一連數個時辰…
先是將稿子定下,隨後又繪了些惟妙惟肖的插圖。
待筆墨風乾,他將稿子攏在袖中,戴上遮面的斗笠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