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湊齊印記
一路再無危機,順利得讓顧平安不禁慶幸,難道追殺他的僅有兩名士卒?
臨近傍晚,前方地勢陡峭,橫亘一片崢嶸高絕的山脈。
「夥計,辛苦你了。」顧平安拍了拍疲憊的駿馬,將其放生。
這座高山只適合徒步,翻越過去便能抵達渡口。
儘管沒有內勁,但吸收惡印之後氣血暴增,登山踄嶺時雙腿並不酸痛,呼吸也很平穩。
走了半個時辰,顧平安忽然發現一口野生溫泉,便赤條條泡進去,逃竄一天一夜,終於偷得片刻清閑。
蒸汽氤氳,疲意絲絲縷縷地從四肢百骸冒出,混著臟泥垢脫離軀體,漂浮到泉面。
有那麼一瞬間,他渾然忘了朝不保夕的處境,只想化在溫泉里再也不出來。
可遠方四個快速移動的黑點,瞬間將他的愜意撕成粉碎。
立於高處,山林一覽無餘,黃昏中有四騎奔襲。
顧平安表情漸漸僵硬,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殺!
他不知道前方有沒有官兵,但他無法承受前後包夾的風險。
……
深夜。
四卒披甲執銳,手提燈盞,靠著陷下去的泥土乾草來辨別腳印。
「如果顧家次子身旁有護衛,那為何只有一對腳印?」精瘦士卒惴惴不安,又補充道:
「兩個流民被一劍刺死,難道情報有誤,顧家次子深藏不露?」
他毫無掩飾自己的膽懼。
「別瞎想,指定不是他所為。」為首者臉色冷峻,眯著眼指向前邊。
五十步之外,有一小堆篝火在燃燒著,黑漆漆的夜裡格外醒目。
「噤聲!」他說著舉起弓弩,手指放在扳機上。
三卒也做同樣動作,交換眼神過後,小心翼翼攻向篝火圈內。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篝火旁居然空無一人。
為首者打了個手勢,示意分散搜查,只走了三十餘步。
驟然。
咔嚓——
樹林里響起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咻咻咻咻!
四卒訓練有素,幾乎是同時扣動扳機,循聲射箭。
精瘦士卒脖頸霎時汗毛倒豎,一種極度危險的預感閃過心頭。
他艱難抬頭。
一點寒芒先到,隨後綠光墜落。
顧平安瞅準時機,自樹上飛躍而下,持劍直刺士卒頭顱。
依舊是快准狠。
「啊……啊!」後者發出兩聲凄慘的吼叫,被顧平安順勢撲倒在地,死不瞑目。
咻!
一隻箭矢飛來,顧平安滾圈堪堪躲過,弩箭釘到了樹榦。
險到毫顛,倘若反應稍慢,就要被這一箭貫穿頭顱。
他起身速逃。
「大柱!」為首士卒又驚又怒,丟掉弓弩拔刀而去。
僅追出十丈,便一個踩空落入乾草覆地的大坑裡。
提前布置好陷阱,只等這一刻!
顧平安幾乎是用猛虎撲食的姿態從土包後面殺來,動作再是彆扭,只要刺出那一劍就夠了。
……
兩卒面色蒼白,前後不過幾個響指的時間,就連續聽到大柱和什長的哀嚎。
二人背靠背,早已嚇得魂不守舍。
履行職責,總不能把命給丟了吧。
「逃!!」
朝著來時路撒腿就跑。
顧平安聽到急促的步伐聲漸行漸遠,他並未往那個方向追擊,而是抄近道。
早在見到四騎之際,他就勘察地形、著手布置篝火和陷阱。
何況那個駝背士卒必須要殺!
此刻,腦海里《平安傳》獵惡法則這一頁,駝背士卒的相貌顯現。
【五年內姦淫十六名良家婦女】
足足三枚惡印!
「殺了他就積攢了七枚,還差三枚開啟穿梭之門。」
顧平安走進樹林里。
半刻鐘后,駝背士卒胸口血肉模糊慘死在寒潭邊,最後一個士卒匍匐在地上,蜷縮得像一隻蝦。
「還有多少追兵?」顧平安冷著臉。
士卒抖如篩糠,顫聲道:
「咱……咱們都督分派六人沿北追擊公子,除我以外還有兩個。」
顧平安盯著他,看來對方沒有發現土坑裡兩具屍體。
「你們四人當中最高是什麼武道水平。」
「什長是鍛……鍛體中期巔峰,離後期不遠。」士卒結結巴巴。
顧平安沒再問話,緩緩提起劍。
自己的極限應該是面對鍛體境後期。
「饒命!」
士卒萬念俱灰,哭嚎著說:「小人上有殘疾雙親,下有兩個弟妹需要撫養,懇請公子開恩。」
這是一張稚氣未脫的面孔,下巴還有密密麻麻的痘痘,雙眼噙滿淚水。
顧平安遲疑半晌,似乎想起前世的自己,病死後留下兩老和弟妹,他最終放下劍,「滾吧。」
他只想活著,並非要殘暴地殺掉所有人。
稚氣士卒如逢大赦,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快速遁逃。
可跑了幾步,他突然緊咬牙關停下來,「公子!」
顧平安回頭冷漠地注視著他。
「你是想順江北上離開雲州嗎?」稚氣士卒嘴唇抖來抖去。
顧平安殺心驟起。
士卒語速極快,一口氣說完:
「什長今晨發射了信號箭,不出意外的話,渡口已被百夫長封鎖,麾下數百精銳,往那裡逃死路一條。」
末了,他苦笑道:
「追殺公子乃是我當兵吃糧的本分,現在示警,是為了向公子報不殺之恩,這是良心。」
「公子若信我的話,千萬別去渡口。」
「什長箭筒里有這座山的地圖。」
稚氣士卒恭敬抱拳,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顧平安佇立良久。
該不該信?
倘若所說不虛,那自己絕對逃不過包圍圈。
他扒開駝背士卒的甲衣,翻出幾塊碎銀后返回篝火旁。
處理其餘兩具屍體,除銀袋信箋以外,箭筒里有一張圖、以及一個做工複雜的圓形物,握著掌心灼熱。
「這就是用來傳遞信號箭的么?」
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念頭,顧平安放棄渡口,轉而仔細端詳地圖。
地圖粗糙泛黃,興許是某個獵戶手繪,除上面標準的獵點以外,還有幾條避開關卡的小徑。
顧平安反覆觀摩,揣好東西立刻出發。
……
一夜未眠,準確來說,兩天兩夜沒怎麼合眼。
但又吸收三枚惡印之後,顧平安身體不覺疲憊,天蒙蒙亮之際順利抵達蘆葦盪。
江岸幾十條小船在攬客,許多商人攜家帶口,背著大包小包。
顧平安放下心來,稍稍想想就知道怎麼回事。
大乾有商稅,特別是州府之間的關卡,小吏貪婪,不給額外好處就刁難。
由此衍生出偷渡避關等諸多行為。
「公子坐船么,去晉州五兩銀子。」有船夫眼尖腿快,幾個健步就近前來。
顧平安點頭。
渡口那邊應該是幾百文,這裡足足貴了數倍。
突然,他扯了扯嘴角,暗道一聲得來全不費工夫。
意識里的《平安傳·惡魔法則》緩慢顯現一個人像。
皮膚黝黑瞧不出年歲,額頭鼓凸像個壽星佬,身穿粗衣,腳踩芒鞋。
【殺人越貨,兩年內累計殘害二十七人。】
人像字元消失,五枚惡印在紙頁赫然閃爍金光。
「你這太貴了。」顧平安丟下一句話,朝著目標走去,途中刻意拿出自己的銀袋。
「雖然貴但安全,你個傻子!」
船夫心裡腹誹,繼續攬客。
黝黑船夫看著走來的年輕人,眼裡略有不滿,他向來只載商人。
可緊接著注意到銀袋,估摸著有十五兩左右,他便笑臉迎上去。
「多少?」顧平安直截了當。
「一兩五錢。」船夫憨厚樸實,笑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
「你是做實在生意的。」顧平安贊了一聲,沿著甲板走進艙內。
「嘿嘿。」船夫也不墨跡,接到客就奮力搖櫓,語氣輕快道:
「俺只掙良心錢。」
顧平安報以微笑,找了個乾淨位置坐下。
加上這五枚惡印,總共十二枚,足以再次開啟穿梭之門。
不知這回能待多長時間,會遇到哪個華夏傳奇,又能得到什麼機遇呢?
船夫瞄了一眼顧平安,已經盯上了這隻小羔羊。
氣血較普通人更雄厚,但沒有內勁,而且劍別腰間,連劍鞘都沒有,肯定又是一個浪蕩劍客。
俺今天就讓你認識一下什麼叫做世道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