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點燃
空間像是老化脫漆的牆紙,深淵侵蝕此界的進程仍不可阻擋。
轟隆~大面積的地表坍塌,泥土與岩石掉進深不可測的黑淵中。
赫拉形體狼狽,氣喘吁吁,髮絲凌亂地飛舞。
她抬頭望了眼那個似主宰天地的身影,
接著忍住渾身瘙癢。
自己的深淵症恐怕就快要發作了。
「沈師弟...」赫拉朝沈然奔去。
卻在臨近后突然停住。
只見沈然立身於1片殘損的大地上。
他昂著頭顱,身體略顯單薄,正望著天空上的那個中年男人。
那是1個白髮如雪的中年人。
就在剛剛,完成了1項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將1個深淵領主暫時性地打消!
赫拉的心臟立刻劇烈跳動。
她提醒自己,「沈然他是對的...冷靜......」
「不要緊張。」
赫拉按捺住渾身的瘙癢,同時控制心跳與血液。
這個時候,說什麼也不能被對方看出破綻來!
天地1時莫名的寧靜。
「被嚇傻了?」那個白髮如雪的中年人倏地發話。
沈然仍是1動不動。
「啪嗒」
突然,1塊巴掌大小的黑色粘稠液體掉落在他的腳下。
沈然才有些僵硬地又往上抬頭。
便在此時——
自己的肩頭被1隻手給捏住了。
赫拉俏臉失色。
這1刻的心臟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然,沈然表現得無可挑剔。
他迷茫地扭頭。
那個白髮中年人,從天空瞬移到了自己身側,1隻手控制著自己肩膀,那雙眼睛1瞬不瞬地盯著。
時間只過去了1秒鐘,
卻彷彿足有1個紀元。
有白雲蒼狗、滄海桑田的變化。
「萬物母貘總部,6神。」
終於,
對方的聲音響起在心底間。
然後,沈然眼裡飛快湧現出了驚喜與興奮等亮光。
6神的臉上也露出些許滿意之色,
又補充,「我是小虞的長者。」
「小虞她當年就像現在的你1樣,被我相中,過後提拔進的總部。」
那隻手鬆開,轉而輕拍了下肩膀。
至此,
沈然那雙點漆黑眸的深處,有1抹就連對方也沒覺察到的晦色,1閃而沒。
不遠處,
赫拉緊張到連渾身的瘙癢感都暫時忘了。
「看來對方並不知道沈然他...」
心裡像是懷揣著1個不安的兔子,自己1時連走上前去都擔心露出紕漏,
「——吞噬了那個深淵器具。」
......
「似乎有哪個地方不對。」
倏然間,6神自語。
天地又再度陷入1刻的凝固。
他重新看著此時披頭散髮狀的沈然,「哦,想起了。
是不是...我記得小虞當初說你體質對比同類較弱。真實情況怎麼並不像小虞所說那樣?」
「......」
沈然仍表現得像是還處在剛剛的餘悸當中。
6神的目光開始不滿。
他的確還不知道對方在自己趕到之前,發生過什麼。
方才沈然出手,1舉切斷了深淵領主.赤驍嘴裡吐出來,賜福給千秋悲的頭冠的聯繫,
6神也當是獻尊教得好。
對方使用了1項出色的混沌技。
畢竟,
眾所周知,沈然他們在混沌領域的確取得了1定建樹。
最匪夷所思的是什麼?
是6神在第1時間下場后,抓握沈然肩膀的時候,就對其整個人狀態有了充分的了解。
不同於現在深淵症快要發作的赫拉,
沈然他分明就是1個活脫脫的健康個體!
「還說不了話?」
6神此時的不滿,是覺得沈然有點太呆瓜了。
沈然正要開口,
「啊」不遠處,1個嬌小玲瓏的少女跌倒在地。
赫拉雙手環抱著自身,身體呈蜷縮狀,雙腿屈膝,抖若篩糠。
「師姐!」
沈然立馬就要動作。
誰料,6神將其拉住,「沒人告訴你嗎,她可是個深淵症患者。」
「應該是深淵病發作了。」
「那又如何?」
沈然哪兒忍得了這場面?
地面上,
少女原本嬌嫩雪白的肌膚,附著了1些污泥,纖細的4肢傷痕纍纍。
「滋滋...」
皮膚上的黑色結晶體,像是鹽析現象。
1粒粒固體結晶,從血肉中增殖而出。
赫拉咬緊牙關,臉頰那裡瘙癢苦痛。1隻手想要去撓,另1隻手又緊抓扯頭髮。
「我沒事。」赫拉難受地叫道,「師弟你不要過來...我不要緊,馬上就好。」
她的鵝蛋小臉都已經紅了。
「要不你就直接留在這兒了吧。」
6神懶洋洋地說,「我覺得此處才是小姑娘你的家。」
沈然心中有1股鬱氣涌動,身體用力,試圖掙脫。
「放開我...」
沈然緊盯著赫拉。
吸附力消失。
沈然頓時衝出好幾步。
「你還真過去?」
誰知,對方又故作驚訝,隨後沈然再被1股無形的力量給拖拽了回去。
「別鬧了。」
6神重新抓住沈然的肩膀,「我們得走了。那傢伙只是暫時解散。此界...看...」
「喀」
伴隨著最後1個字,
遠處,有1個4肢瘦長的黑色鬼影從黑暗沼澤中爬行出來。
「此界已經淪為了深淵菌地。」
6神淡淡地看著那個深淵生物,
忽然神情1變。
「沈...沈...然...」
怪異難聽的字眼,像是嬰兒剛學會說話。
那個形體扭曲的黑色鬼影,彷彿出生就是為了沈然而來的。
它以1種僵硬、陰暗爬行的方式。
「奇怪,」
6神有些詫異,「仇恨值怎麼在你身上?」
是自己將深淵領主.赤驍給暫時打到了解散。
按理來說,
在此界,自己的仇恨值肯定是最高的。
怎麼是此子?
6神瞥了眼沈然。
「死...亡...」
另1處,亦有臃腫且怪異的怪物,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伸出1隻手抓在地表上,「混沌之火...熄滅...不...可...逆......」
什麼?
6神1時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些自己不知情的東西。
沈然的頭突然掙扎似的痛,心中湧起1股沒有緣由的怒。
左眼還是正常的,右眼則1片漆黑。
他看見,像是在黑暗極深處的地方,有1頭醜陋、位格極低的傢伙。對方竟在對視自己,那眼神充滿了各種情緒...
沈然確信,此乃1種不可饒恕的僭越。
他緩緩抬起手。
嘭~
那頭從黑暗泥沼中爬出的怪物,突然炸開,化作大片的墨汁。
是6神出的手。
周圍又有更多的深淵造物冒出來。
「得離開了。」
6神暫時沒多想,不願逗留。
深淵指代的是1片存在與不存在的最特殊的高維空間。
除非哪天有人能真正意義上抹去深淵意志,否則深淵領主們根本不可能被擊殺。
沈然的右眼瞳孔閃爍。
又悄然放下手。
接著,心神被什麼給猛地釘住。
沈然看向蜷縮在地面,忍受著莫大痛楚的赫拉師姐。
少女也在這1剎那看見了沈然。
2者皆「看見」了不同的光景——
在沈然的眼中:有3雙不同的手,牢牢抓扯在少女花骨朵般的靈魂上。
在赫拉的眼中......
那個男人的右眼,於黑暗的最深處,有1簇...重燃起的火。
火?
赫拉愣住。
詭異的1幕發生,於虛妄之中,1隻抓著她胳膊的手,忽然鬆開手指。
「不.可.能。」赫拉聽見來自混沌當中的低語。
......
域外。
沈然剛1被帶出,就看見鋪天蓋地的艦隊,與形形色色的生靈。
宇宙頂尖的大族,齊聚於此地。
「咦?」
「怎麼...」
列強們紛紛驚疑,視線全都第1時間聚焦在同1處。
「沈然他和赫拉還活著!被那頭至強巔峰級的萬物母貘給成功救出來了!」
「驚呼個什麼。」
山海界1方,命運學徒與命運學者們的氣氛微妙。
有的慶幸;
有的微怒呵斥,面色複雜,心情跟生吞了1個癩蛤蟆似的。
背景:
墮天界的腐化跡象,暫時得到了1定的遏制。
場中央。
名震寰宇的巔峰萬物母貘之1,6神白髮如雪。此時站立在沈然身側,氣定神閑。
1點也不因現場的正派人士佔得上風,而有任何的拘束的感覺。
沈然同樣表現得異常平靜。
他攙扶著赫拉。
彷彿諸天所有人的眼光,都無法對他造成干涉。
說來奇怪,赫拉的深淵病都很嚴重地發作了,最後關頭卻不知為何又被壓制了下去。
6神對沈然此時的表現就很是滿意了,
暗中點頭,
並傳音,「雖說那群傢伙不做人事,不過,你暫時還是只有回去。」
「嗯好。」
沈然攙著赫拉,
現場1片死寂。
各方人員都有大量的心思。此事涉及到了太多方面。
詭異的是,山海界1方的命運學徒們也遲遲沒有表示。
突然間。
眾目睽睽之下,
沈然又停住。
他轉身,對6神施禮,「多謝6大長者...晚輩,感激不盡。」
此舉1出。
這片域內的各路強者,眼神更加耐人尋味。
山海界1方,那些飛行載具內,大量的男男女女們也緊皺起了眉毛。
「沈然他怎麼能...」有人話說到1半,又作罷。
「還是不可以這樣!」
有人訓斥。
正在這時——
「請小友借1步來說話。」
1道天籟般的聲音響起。
亞空間中,1頭戴羊角配飾,身繞神秘掛鏈的神秘女子施施然地出手,
纖細的手指輕輕地1勾。
沈然所處的空間頓時湧現出濃郁的白芒。
她要瞬移走自己?
赫拉臉色微變。
沈然抱緊赫拉,「沒事。」
讓沈然覺得不忿的是,山海界1方的人馬,此時居然還是沒有動作!
連個聲音也沒有。
就這般眼睜睜地看著...
雖說那女子是自己所熟悉的,來自於地位崇高的星靈族,且作為光照會的成員,曦。
可當著各路人馬的面,
「我就做的那般不對。」沈然心裡泛起苦味。
罷了。
本也應當如此。
「有何事不可當面直說的?」突然間,有大能拂袖,打破這1進程。
沈然和赫拉又怔住。
2者周遭的白光消失。
列強們內心1震。
那個披著銀河長袍的女星靈,高貴又神秘,此番光照會也只派出了她1個,周邊1個生靈都沒有。
畢竟是舊日的神族...
沒幾個種族夠格,哪怕是站在她的身後。
「呵。」
身後,白髮如雪的6神發出了1聲再清晰不過的冷呵。
沈然以及列強們向右側看去。
出手者不是別人,竟是黃金之國的領袖,自然梟!
相比於曦,
自然梟那1邊就站有巴哈莫特、大和岩、老武以及其餘十來個1流高手。
陣容強大。
這1點,也令諸雄困惑。
「宇宙多元結構出事,深淵侵襲,雖說危機肯定是很大,但怎麼黃金之國就出動了這麼多頂尖強者?」1些族群並不是很清楚。
倏然間,有人聯想到了,瞳孔驟縮。
1個驚世的念頭,幾乎馬上就要從嗓子眼外跳出去。
「是那頭萬物母貘,關鍵是沈然他背後的師門!!!」
「是...墟界模型?」
霎然間。
諸雄才明白過來,醍醐灌頂。
為何會有如此多的至強巔峰生靈齊聚1堂?
連6神都親自趕來,彷彿救火,不惜打消1個深淵領主,也要營救出那兩個特殊的命運學徒!
「難道說...」列強們徹底為之瘋狂,腦子裡只剩下1個想法。
無數雙目光,磁吸般吸附在沈然的身上。
山海界1方。
有個別命運學徒試著發聲,
但立馬就遭到嚴厲呵斥,「住嘴!」
「現在不要發出1丁點多餘的聲音。」
「我們,看著就好。」
......
曦的臉上佩戴有眼罩,各種精美的配飾,華麗得不可方物。
她似乎並未被激怒。
朱唇重新啟合,「...何意?」
「沒什麼意思。」
自然梟立身於巴哈莫特等人之前,負手道,「就是曦女神,行事是否太不在乎我們這些凡俗了?」
「怎麼連給對方回答的時間都沒有,直接下場抓人?」
「......」
曦安靜,她披著的銀河長袍有光芒流淌。
「簡直是不把山海界放在眼裡。」忽然間,1道嗤笑聲。
6神暫時還未離去,他捉弄似的望向山海界1方。
列強們也看去,心中好奇。
山海界是真沒1丁點表示?連個給沈然站出來的學者都沒有?
場中央。
沈然攙著臉色虛弱的赫拉。
他的外表也不是很好,1頭髮絲繚亂地披散,眼神枯槁。
「塔子的家人...」沈然沙啞地開口。他想說出自己的心聲,可是又明白,其實沒誰在乎這1點。
因此聲音很細微,唯有赫拉聽見。
「注意力放在你自己身上。」赫拉小手抓握住沈然的右手。
手指輕輕地在其掌心中掃動,就像是貓咪的尾巴。
是提醒沈然:你身上的深淵之謎其實才是我們師門真正核心中的核心!
正在這時——
「你師弟的家人在我手裡。」1道秘密傳音。
沈然陡地愣住。
周遭1切關於自己的討論,都在這1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扭頭,
然後看到了那個彷彿在人群中發著光的目標。
在自然梟的身後,
老武的身邊,
巴哈莫特彷彿1尊健碩的雕塑像,沒有絲毫的面部表情,
「我要知道,士馬、千秋悲和6眼他們3個的所有事情經過。」
......
沈然怔住。
彷彿另1座宇宙的莫大空虛感,像海水倒流般進入自己心房。
「師姐。」他張嘴,發出沒有溫度的兩個字。
赫拉:「怎麼了...」
「巴哈莫特是老師的朋友,是嗎。」沈然問,「所以,這件事有老師在背後的助推嗎?」
赫拉瞬間如墜冰窖。
怎麼巴哈莫特...怎麼就......師尊?
沈然低頭看著自己腰間所系的麻繩。
這是當年巴哈莫特借著老師摯友的名義,說是欣賞自己所贈的禮。
如今想來,
不。
對獻尊,對那個男人不能有任何想法。
因為對方打從1開始就說了他掌握了【預知技】。
「老師想要看見我這樣嗎。」沈然仿若自言自語。
然後,雙手握在腰間的修行之繩上。
赫拉1時說不出話來。
她想到1句很無奈的,但只是深埋在心裡,「很多事,找不到答案。」
「此事和巴哈莫特有關?我陪你現在回去,問問師尊好不好。」赫拉說出口的是安撫。
唰!
沈然突然1用力。
並未扯掉那條束縛用的修行之繩。
反而是拉的更緊!
他雙眼緊盯著巴哈莫特,「不用了。簡單,我這就去見他。」
巴哈莫特的那張老人面孔上,原本緊閉著的眼,忽然忍不住有1絲鬆動縫隙。
對方的眼裡...
怎麼像有1團在黑暗中飄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