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交易（第二更）
昏暗的地下洞穴里。
遠處傳來滴水聲，噠...噠...1下1下的。根據清晰的迴響判斷，這個洞穴的空間應該不小。
沈然數了有1百6十幾下的滴水聲。他暫時是動不了了。
哪怕有1個人壓在自己的肚子上，前面都沒有感受到。可想而知身體各項機能的受損有多麼嚴重。
「還活著嗎？」
沈然看著女孩毫無起伏的身軀。
經過特殊處理的純化纖織物作戰服，有受到導彈爆炸的灼燒，露出後背，但並不是綢緞般白嫩光華的肌膚，而是大片暗紅色的燒傷，讓人不忍直視。
尤其那隻右手，黑色的臂袖裡滲出鮮血，已經完全被染透了。
周元霜的上半身壓在沈然的腰部，頭倒在右側，因為是齊耳短髮，所以露出了布有淚痕的臉龐。
「還活著的喲~」
忽然，1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狄羅故意用公鴨嗓說道，「趁她現在還沒有醒來，不做點什麼嗎？」
聽見這傢伙的聲音，在黑暗安靜的環境里，倒是給了沈然1個陪伴。
他沒有說話，
只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元霜那張哪怕布滿了污漬也依舊清麗脫俗的臉。
「我這會兒抬手都不行。」
俄頃，沈然沙啞地回道，「......殺不了。」
狄羅發出幾聲陰冷的笑，然後沒有了聲音。
狄羅不說話了，
但沈然盯著周元霜的眼神依舊充滿了冷酷。
想了1會兒后，沈然心裡嘆了口氣，他躺在冰硬的岩石地上，收回視線，重新望著上方透過縫隙的那1抹光亮。
光源很微弱。
但因為環境太黑暗了，所以也就顯得格外明亮。
光亮是金色的，像是麥田裡的麥穗。彷彿還能聞到陽光的味道。
......
滴答...
不知是第幾滴水打在鐘乳石上。
但對於周元霜而言，這是第1滴喚醒她的水聲。
不同於沈然，睜開眼睛，她第1時間就知道自己壓在某人身上。
不是李冠...
周元霜本能地進入到「假死」狀態，那雙眼睛看著黑暗，瞳孔1動不動地。
她需要先在腦子裡梳理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
「你醒了。」
「很謹慎。但這裡似乎並沒有危險。」
但就在這時，1道男聲忽然打破洞穴中的沉寂。
「你有力氣嗎？」
不等自己回答，那道聲音又說，「先從我身上下來，我感覺你壓在我1些重要的血管上。」
短暫安靜了1會兒，女孩回，「...抱歉，等下。我的右手已經沒有知覺了。」
「1樣。」
沈然平靜地說，「看來我們只能等待身體自動痊癒了。」
聞言，周元霜眼裡頓時升起了大量的疑惑。
「你...」她遲疑，然後吃力地扭動脖子，看見的是1張前面從來沒認真觀看過的青年臉龐。
確實是李冠的那個同班同學。
就像是每個有權有勢的傢伙身邊從來不會缺少的諂媚的狗腿子1樣，
只是，
落入了這種境地，對方那張俊逸的面龐上居然保持著能讓自己驚訝的平靜。
「你是幾階？」周元霜醒來的第1刻其實就已經意識到了此人的不簡單。
「5階。」
沈然平常自然地說。
周元霜頓時沉默了下去。
在這個不知名的地下石洞里死寂的幾秒鐘，她腦子裡出現了過去十9歲人生的種種。
連呼吸都像是變成了割肉的刀子。
周元霜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必須要開口，儘快打破這種可怕的氣氛，
「那你要比我恢復的快1點......我是4階，而且也不是基因系。」
「嗯。」
沈然發出1個鼻音。
下1刻，周元霜咬緊牙關，右手是已經粉碎性骨折，她艱難地用左手嘗試挪動身體。
啪的1聲，
周元霜從沈然的身上滾動到了地面，立馬雙眼緊閉，眼角有1滴淚分泌出來。
實在是太疼了。
沈然可以看見女孩鑽心又堅強克制的面部表情。
「你救了我1命，只要能活著回去，我周家1定會對你有重謝。」周元霜又忍住痛，說，「我想，他們應該也還沒有放棄我們，肯定要確定找到我們的屍體。這裡是哪兒......」
「嗯。」
沈然又只回了1個鼻音。
周元霜心中升起了不安，她嘗試著說1些話術。但她也比誰都清楚：
如此年輕的1個5階高手，這個「聶然」到底會是1個什麼人？
李家給李冠安排的貼身高手？
別開玩笑了，對方只要真實年齡不超過2十5歲，那麼毫無疑問就是李冠的競爭對手！
如果其真實年齡在21歲以前，那更是李冠的上位者！
另外，他到底是李家的人嗎？而李冠又是否知道這1點？
周元霜再次看向那個青年。
對方的傷勢要比自己還要重嗎？這會兒還是躺在地上。
因為和沈修竹流淌著相同的血液，隨著長大，沈然臉龐5官也慢慢有了精雕細琢的跡象。
即便是做了調整，也不過是在1塊玉的表面塗上了1層灰塵，並不能完全遮蓋住那種姿容。
這會兒，沈然身上的黑色作戰服同樣浸透了血水，但那張臉卻從始至終都平靜得像是沒有感情。
上空有微弱的光源，恰好灑了1些在那張面孔上。
那雙眼睛顯得很明亮，但又帶有1種審視她人的意味。
看著看著，周元霜就感到了不自然。因為對方其實也1直在看自己。
她覺得自己應該有點心跳加快。
突然，周元霜看見這個男人用手肘撐地，然後雙腿發抖，最終強行站了起來。
已經恢復了1部分？
周元霜眼中出現異彩，好誇張的身體自愈力！
沈然看向4周，最終鬆了口氣。
不遠處就散落著自己的那個行軍包。
......
外面應該已經天黑了，上方的光源消失不再。
但1根軍用手電筒取代了探明，被放置在地上，投射出1大片光亮，也照亮了這個嶙峋奇特的地下洞穴。
「給。」
沈然從包里找到1罐沒有破的沐血素，丟到周元霜腳下。
雙方1直保持著1個適當的距離。
擰開，喝了1口蛇血后，沈然才感覺乾涸的軀體有了火辣辣的生命力。他仰頭，感受著如烈酒進入喉嚨里的燃燒感。
「我...擰不開...」忽然間，女孩猶豫的聲音響起。
沈然便主動走去，打開沐血素。周元霜伸出左手接過時，沈然又瞄了眼其右手，「需要處理1下嗎？」
周元霜緊抿嘴唇。
在唐冠面前理性、嚴肅的她，這1刻卻像是沒有主見。
「...不了吧。」過了1會兒，周元霜小聲說，「應該很快就會有人找到我們。我的身體也不是普通人，傷口不會那麼快發膿的。」
沈然聞言倒也少了1個問題。
他前面都在想要不要殺了這個女人了。因為周元霜活著出去后對自己的威脅真的太大......
但要是真的那樣做了，自己其實也就和當初在火城的那些敵人沒有了半點差別。
為了讓火星人得到星石科技，犧牲幾個無辜的民眾，有什麼錯嗎？殺了這個周元霜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歷史後人還要管我們叫作敢作敢為的梟雄呢！
1個曾經的被犧牲者來做是否要犧牲他人的選擇題，實在是不好選擇。
沈然在心裡嘆了口氣。
「不知道。」他抬起頭，看著已經沒有光亮的上空，「上面好像被幾塊巨石和沙土給封住了。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力氣，出去得了。」
周元霜看向沈然的側臉。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咬嘴唇，在內心做出了1個艱難的決定。
「那你幫我看看我的右手吧...」周元霜開口，聲音很輕很小。
沈然聞言第1時間沒有動。
片刻后，他才蹲下身體，用1把軍刀把自己的袖子切成1條條繃帶，然後又看向周元霜。
周元霜伸手捋了下額前的秀髮，臉上做出堅強的表情。
沈然用刀割開對方右膀子的衣服，然後露出1條像是被石頭砸爛了的紅腫不堪的右手。
有骨頭渣子刺破皮肉，肌膚布滿了各種傷口。1些完好的皮膚下也充滿了淤血。
「忍著點。」沈然貼近周元霜，先用布料1條條地纏在她的右臂根處。接下來要對淤血部位進行放血，不然時間久了......
突然間，1道細若蚊鳴的聲音在沈然耳邊響起，
「你可以在這裡要了我。」
沈然動作1僵。
聲音好輕好細微，彷彿只是幻聽。
但自己能聽見對方有些粗重的呼吸，是太過緊張的表現。
連空間的溫度都在上升。
周元霜的左手死死扣著地面，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1日會說出這種話。她看著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從始至終都感受得到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對。
當然不是那種不對勁，
而是這個男人的眼底深處始終都有著1抹閃爍不定的冷酷！
無論是周元霜還是沈然，兩個人都不是正常年齡的普通人。他們很清楚哪些東西是靠不住，哪些東西才是靠得住的。
人心是靠不住的，死人和利益才是靠得住。
就像是權色交易。1方提供財富地位，1方付出最寶貴的身體，又因為名聲是1個人的社會身份，尤其是周元霜這樣的女性。同時，這筆交易才是足夠穩固，真正能救下自己性命的。
黑暗的洞穴中，1男1女保持著親密的距離。
手電筒將兩個人的背影投射在後方的石壁上，看上去就像是交融成了1體。
沈然沉默。
周元霜越來越緊張不安，大腦已經處在了充血的狀態。於她來說，交易就是這樣的，明明心底里的排斥並沒有那麼大。就像自己明明不喜歡李冠，也要和那個人結為夫妻......
「你剛才說什麼？讓我別碰你的身子？是怕唐冠哥知道了會生氣嗎，那我又該怎麼給你處理右手的傷？」
就在這時，1道奇怪聲突然響起。
沈然看向周元霜，臉上表情疑惑。
周元霜1怔，對方沒聽清？
下1刻，
她左手抓地抓得更緊，忍住唾棄自己的噁心與難受，「我說...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作為交換，你可以...」
「我可以什麼？」沈然問。
他看著快要無地自容了的女孩，眸子漠然無感。
「對於1個女生...對於我來說...」周元霜感覺自己的心臟正被對方的手掌給緊緊握著，「你如果在這裡要了我，我就是你的人...」
咔！
話音剛落，1道聲音突然響起。
「錄音了。」
沈然手裡拿著1個類似鋼筆的東西，說，「沒想到你作為唐冠哥的未婚妻，居然會說出這種羞於入耳的話。」
周元霜抬頭看去，瞬間就愣住了。
「真不敢想這東西要是傳出去，會對唐冠哥造成多大的影響？」
沈然把那個東西收進口袋裡，然後繼續給周元霜的右臂綁繃帶，同時語氣冷淡，
「是我救了你1命。我都沒說什麼，你又在想些什麼亂78糟的東西。」
「唐冠哥對我很好，你是我嫂子。你們兩個又是聯邦有名的人物，就算剛才是開玩笑，也不能夠開這種玩笑。」
「只要不出事，剛才的錄音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周元霜1動不動，任由對方處理著自己的右手。她發獃地看著這個男人，只有心裡有著複雜的情緒活動。
所有1切都在這個地下洞穴里無聲發酵。
......
「故意強調人家是你嫂子？原來你是喜歡這種帶有倫理的口味？」腦海里忽然響起狄羅的調侃。
沈然沒有搭理這玩意兒。
「真是拙劣！」
下1刻，狄羅突然大罵，「你以為她看不出來？你出來執行偵查任務，包里會有個屁的錄音筆！」
「人家主動送上把柄你居然都不要！！」
簡單處理了周元霜的右手，沈然站起身，抬頭上望，又在原地跳了跳。估摸著恢復了點力氣，便決定嘗試看看能不能打開洞口。
同時，他對狄羅回道，「不需要有這種東西！我照樣也能想辦法活下去。」
言罷。
沈然才剛好沒多少的身體猛地發力，腳掌1蹬，徒手攀登起了陡峭的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