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地球風雲（七）
沈然停下腳步。
房間中，電視機里的新聞節目被停止了。
聲音凝固。
只有微光打在他的1側，照亮了半張臉。
「你何不試試？」
沈然開口了，聲音平穩。
坐在沙發上的薛德道，「選擇權在你的手上。」
原以為這是1句威脅。
沈然轉過身，可薛德卻說出了又1句，「我沒有接種。」
他指了指他額角的發光物體，「我腦子裡安裝了晶元。裡面儲存的信息很重要，不能摘掉。」
「我只是1個普通人，靠表演獲取了1些社會資源而已。我對你們的了解1直以來都不全面。」
「我沒辦法判斷局勢。」
「但我看你的意志很堅定。你似乎有把握，你最好也要有把握。」
局勢？
沈然忽然發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暗的影響，那個胖子議員的嘴唇隱隱烏黑了。
薛德將那個小黑匣推到沈然原本所坐的桌面上。
示意讓他回來繼續對話。
今晚的主動權給了自己？沈然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但他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那個小黑匣打量。
手指摩挲著凸起的按鈕...
「只要按下去，那個a組織就會發動第1次襲擊？」沈然在考慮要不要現在啟動遊戲鍵。
沈然又看向薛德，「你什麼意思...？」
薛德又點了1根煙。
整個人像是1天勞累過後回到家裡，懶散地躺在了沙發上，眼神也在煙雲中變得逐漸迷離。
「這是毒！？」
沈然微驚，連忙捂住口鼻。
「你太緊張了。也太鬆懈了。」
薛德深深地抽了口，然後眼神無力地瞄沈然，「這不是他們準備的手段，是我自己搞得。化學反應只會在我的肺部發生，不會對你產生影響。」
「想栽贓嫁禍給我嗎？」沈然立即起身，打算通知外面的人趕緊進來緊急醫治。
突然，薛德1把抓住沈然的手，力度卻很小很小，「十分鐘...」
沈然皺眉。
「我還撐得了十分鐘，聽我說，年輕人，接下來的十分鐘對你來說很重要。」
薛德道，「沈然，對火城很重要！」
沈然臉色發生了1些變化。
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重新坐了下去，看著嘴唇青黑色越來越重的薛德。
昏暗的房間中。
薛德鬆開手，1邊費力地吸煙，1邊看著沈然，
忽然咳嗽地笑了，「咳...你剛才罵的真夠狠的。年輕就是好，可以這樣4無忌憚...」
「我想，你說你還剩下十分鐘了，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沈然嚴肅地看著這個傢伙。
這樣冰冷的口吻也讓薛德收起了那種心態。
安靜了大約45秒，
「林澤，你還記得嗎？」薛德忽然問。
「自然。」
沈然記性不差。
林澤即是自己和梁白桃在來地球的途中，乘坐太空船時遇到的1個老人，後來還進了第7星校當老師。
「林澤和我關係不錯。我們每個月都會碰面兩、3個小時。也經常聊到你。」
薛德說。
沈然不明白對方忽然提這麼1嘴是什麼意思，但眼神肯定是不善起來。
「用你的話來講，我和林澤，以及更多的在聯邦工作的火星人，大概算是1丘之貉。」薛德自嘲1笑，「是嗎？」
沈然沒說話。
「林澤有沒有跟你說過，火星最大的問題是什麼？」薛德問。
「沒說過。不過這誰都知道，無權無勢，小國就是這樣。」沈然道。
「是，也不是。」
薛德似是而非地回道，「火星1直以來都有1股權勢。只是你常年居住在地下城。」
聞言，沈然眸光深深地看著面色越來越糟糕的薛德，「你？」
薛德深吸了口氣，說話已經變得艱難起來，像是高海拔的登山人。
他費力地說，「是我們。」
「我，林澤，祁貴，安德魯......每1個在地球擁有1定力量的火星人，我們所組成的火星遊說集團。」
火星幫。
沈然早就聽說過這3個字。
最早是由薛德的政治對手所提出來的。
拿薛德的出身作為攻擊點，大4渲染火星威脅論，說那伙人是要塑造全新的聯邦。
「也就是1群你口中背叛了火星，靠出賣火城人利益換取榮華富貴的走狗。」
薛德自嘲。
他突然又問道，「但是沈然，咳咳！你又怎麼解釋，在2327年之前，火城是如何在我們的『出賣』下，1切向好的？」
「是指地上城和梨花城嗎？」
沈然冷冷地道，「地下城呢，靠操控梁知博的草字幫......」
「為什麼你要對他人如此苛刻，為什麼你又對你自己如此寬容？」
薛德打斷。
他疑惑，用很認真地目光求解，「為什麼你完全無視我們的建樹成果，單獨抓住我們無能為力的地方，持續輸出痛點。你要如此幼稚？還是說你也是1名虛偽的政客，就是為了扳倒我？」
沈然1怔。
隨即，他3度沉默。
「咳咳...」薛德用力咳嗽，手已經顫抖了起來，「我們不是敵人，年輕人，我們出生在同1個地方，我們都看著那座城市從亮起到黑暗，無數個日夜。」
「同理...」
說到這裡，薛德從懷中顫抖著取出1根注射劑，扎進胸口裡。
他大喘氣。
得以支撐著說出下1句，「地球和火星的關係也是...1樣。我希望你能明白這1點。」
「我知道。」
沈然盡量淡定1點。
「林澤，我，你，還有更多的生活在地球上的火星人，我們沒有民族之分，沒有宗教信仰，促使我們相遇，維持著我們大家在1起的是1個共同身份——火城人。我沒有忘，我怎麼可能忘得了，這是我攫取政治資源的手段...」
薛德最後的傳授經驗，並交出了1個重要東西。
那是1個u盤。
沈然略微動容。
「你太年輕，太鋒芒畢露，太容易傷人了。你想當英雄，可我們也不是...咳！我不知道...呼...呼！」
這個人用手抓緊了胸口，像是心臟絞在了1起。
話沒說完。
他忍著劇痛，顫抖著將那個u盤交給沈然，竭力解釋，「這是，大家的『把柄』，還有我背後1些人的資料。」
沈然徹底動容，瞳孔微縮。
「我挺不過去這次風暴了，很多人也都挺不過去。但你應該能...」
薛德死死地看著沈然，像是地獄里渴望求生的鬼看著上面的人，
「我是所謂的火星幫頭目。每1個到地球想要尋求發展的傢伙都繞不開我，都有在你眼中骯髒齷齪的交易，但是都能發揮出作用。」
「你...」
沈然喉嚨像是被堵住了。
薛德對沈然的這副表情變換似乎很滿意，很引以為傲，讓他在劇痛之中也笑了出來。
「呵呵...咳...很震驚嗎，我和那個地下城幫派老大的梁知博可不1樣...」
薛德盡量挺直，讓自己能像出席電視節目時的姿態1樣，
「我可以選擇。」
他選擇了沈然這個年輕人。
因為，後者展示出的能量掀動了地球5大洲。
因為，沈然無論是在火星上，還是在來到地球后，從始至終都堅定無比地站在火城，兩次都挺身而出。
周虛清是極度衰老了，不願人類聯邦再發生大的震蕩。
而薛德不然，他人在中年，
雖身軀將死，可心還鮮活著。
「這是...什麼環節嗎...」沈然發獃。
「火星幫從來只有1個環節——忠誠測試。」
薛德看著沈然，那雙眼睛里已布滿血絲，「你通過了。沈然，你可以代替我了。」
沈然攥緊u盤，要上前給薛德進行救治，卻被其伸手打開。
「你要成功，我就不可能活得下來。晚死只會是更大的羞辱。」
薛德癱在沙發上，嘴唇青黑，虛弱地說，「讓我隨著過去的火城1起...咳咳...在這裡消亡就好。」
「這1輩子，走到這1步，已經足夠，夠了。」
他最後交代，讓沈然幫忙打開電視機。
屏幕中的光亮重新鮮活了起來。
火城實時新聞陪伴在他生命的最後旅程。
為什麼不接手，補救火城政府失敗的開發案呢？為什麼要看著家門口的那個廣場1直爛尾——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眼中的現實模糊了，過往的1切變得清晰了。
原來是被刻意饒了過去。
饒過了當初想要讓火城變得更美好的初衷。在1次次妥協中，他已不想再去面對當年的那個自己，直到看見了那個同樣來自於高新區的少年。直到看見對方以1雙噁心、鄙夷的眼神盯著自己。
直升機盤旋在天空中，街道上是包圍的車輛，燈光閃爍，警笛響亮。1個個上城的機動部隊強化機械士兵陡然拔出了槍，對準了那些無辜民眾身後的草字幫成員。
那些憤怒的抗議，那些惶恐的求救聲，那些嚴厲的命令聲，那些子彈上膛......
砰的1聲，
槍聲響徹火城。
......
「緊急插播1條消息...1名地下城高新區普通居民意外身亡...」
不帶感情色彩的新聞播報聲在昏暗的房間中響起。
......
......
沈然用手抹了1把臉龐。
臉上掛著兩行同類死後的悲涼。
和當初的梁老大不1樣，梁知博讓自己帶著梁白桃逃，逃得越遠越好；
薛德要自己前進，前進！
歷史的車輪在被推動。炮火聲震耳欲聾中悲壯倒下的屍體，陰暗房間中無聲從嘴角流出的毒血，更多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在等待著...代價觸目驚心。
沈然胸膛中有1股不平之氣欲要噴薄。
如同亂世，
他無比想要拔劍，用寰宇劍來衡量真理！
「來！」
沈然陡地按下那個小黑匣。
......
唯有將那些阻擋自己前進的魑魅魍魎統統斬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