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大魚吃小魚

何子舟的內心劃過一道閃電，碧睛紅鯉！一百分的獵物！

只是這紅影悄然一閃，就重新消失在漆黑的水底深處，像夏季晴朗夜空中逝去的一道流星。

劍齒鱒魚留下的氣泡也逐漸消失殆盡，何子舟坐在石柱上猶豫地咬著牙，魚鉤在水裡不明方向地原地盤旋，他最終心痛地調轉魚鉤方向，繼續追趕劍齒鱒魚。

那道碧睛紅鯉就像一隻野外毒紅的蘑菇，在天影湖的深處勾引失足的少女，除了誘人的魅惑外，還有無限大的不確定性，如果貿然去追它，可能最後兩手空空。

「可是，小爺我還是失去了得到一百分的機會！這筆賬，還是要算到你這條該死的臭鱒魚頭上！」

魚鉤猛然加速，竟完全忽視掉了水裡的阻力，一個呼吸間就追到劍齒鱒魚的尾部，它暗青色的魚尾瘋狂搖擺，四周水流也極速擾動。

「上！」

何子舟神識敏銳一動，魚鉤抬起鉤頭又來到劍齒鱒魚的上方，完美避開尾部的亂流，金光刷過魚鉤全身，前方就是那道勾破的傷口和快速翕動的骨腮。

「鉤！」

這一回何子舟長了個記性，魚鉤奮起亮尖，「噗」的一聲直插入腮中。

「給我起！」

不論何種兇殘的魚類，只要鉤中它們的魚鰓，就像捏住一個人的命門，劍齒鱒魚來不及掙扎，彷彿是來自天生血脈的壓迫，魚鉤吊起鱒魚衝出水面，這條一人大小的巨魚橫飛在空中，直奔何子舟而來。

右手已然攥起一團青色火焰，何子舟眼神堅毅，拉起架勢，豐厚的靈力在體內運轉，他照著劍齒鱒魚的頭部就是一拳！

湖面上響起「砰」的一聲巨響，劍齒鱒魚落進水面一動不動地漂浮，這一拳直接給這頭鋸齒怪物敲得昏厥。

何子舟……三十分！

「想不到何師弟……竟有如此生猛一面！」

識海里突然響起溫和的聲音，何子舟順著感覺看去，遠處的石柱上，齊禹笑容生風，何子舟驚喜地揮了揮手：

「齊禹師兄！自鬥法比試開始以來，總算見到你了！」

「三年前你還答應我來為我加油助陣，想不到你我如今站在同一片考場上了，不錯啊！」齊禹臉上綻放出肯定的笑意，就像老媽看著女兒出閣一樣欣慰。

何子舟不好意思地點著頭：「嗨，離齊禹師兄還差得遠呢，對了，師兄你多少分了啊？」

「說來也巧，我剛剛釣到一隻玄胄甲魚，已經滿分了！」

「玄胄甲魚！」

何子舟滿臉驚訝地看著齊禹說的如此風輕雲淡，「妖獸錄」里說的清楚，這玄胄甲魚最為嗜血，若非足夠多的血量，連玄胄甲魚的尾巴都不會見到，齊禹師兄是真的有逆天運氣！

「我實在沒想到我會有這麼好的運氣，甚至都超過百分了，這十幾隻雪銀鱸魚……就送給何師弟吧！」齊禹師兄說著，將一兜活蹦亂跳的鱸魚移到面前，貼上一張符籙，然後踩在已經懸空的飛行法器上。

「魚收好，我就先走了，希望何師弟接下來考試順利！」齊禹笑著揮手，法器銀光一閃，載著齊禹飄然離開湖面。

「多謝齊禹師兄！」

何子舟目送齊禹回到岸上，一大堆的長老與執事上前查看，然後就是無數弟子的道喜與祝賀，夜空甚至升起小小的焰火。

那兜雪銀鱸魚順著符籙的指引緩緩飛來，何子舟心裡熱起一陣暖流，齊禹師兄……真的太好了……

忽然一陣劍光霹靂，漁網在空中就四分五裂，十幾條雪銀鱸魚瞬間化作血泥，分為四道汩汩流進一片翻滾的水域。

何子舟如遭雷劈，獃獃地看著唾手可得的雪銀鱸魚，就這樣化為烏有。

而那片水域早已是血的國度，以閃著微芒的石柱為中心緩緩旋轉，石柱的頂端，正是面無表情的凌朗。

「凌朗！原來是……你這傢伙！」

何子舟瞳孔射出精光，憤怒地看著齊禹師兄送的禮物，就這樣被凌朗殺掉收入囊中，他大聲呼喚著岸邊的執事：

「凌朗搶走了我的魚，他違規了！」

誰知執事飛來掃了一圈，眼皮都沒睜開，淡淡地講道：「那兜魚還沒到你手裡，也就還尚未屬於你，屬於正常競爭，沒有違規。」

「什麼？」

何子舟肺都要氣炸了，好好好……這麼比賽是吧？

木製沙錘還在震動，震動的頻率從方圓四五丈一直延伸到半面考場，不少選手漁網中的魚竟也被擾動，紛紛撕破漁網，一股腦湧進凌朗的水域。

「哎怎麼回事啊！我的魚！」

「魚全都被引誘進凌朗師兄的劍陣了！」

金光劍陣轟然旋轉，所有湧來的魚類被紛紛撕成碎片，血氣攪動著湖面戾氣熏天。

何子舟冷哼一聲，青蚨隨著神識祭出，絲滑地盤旋一陣后刺進那頭昏迷的劍齒鱒魚背部，取出一滴魚血。

他又雙手飛快掐訣，凝成一道圓形法陣，隨即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鮮血，魚血與舌尖的精血一起融進手中法陣，何子舟瞳孔猛地蹦爍出赤芒。

「血脈契約！」

劍齒鱒魚登時張開昏迷的雙眼，雄壯的尾鰭猛力地拍打水面，它突然又活躍起來，犁開層層水波直奔劍陣而去。

何子舟閉上雙眼，呼吸微爍，心念隨著感知而動，此時此刻，他就是這條劍齒鱒魚！

凌朗負手在石柱上站立，冷眼看著四周不斷翻滾血色的水域，那柄木製沙錘在水面敲出無數波紋，吸引著方圓數十丈的魚類，又通過最外層的金光劍陣，悉數攪碎成血肉。

到了比賽末期，凌朗已無任何耐心去釣那些分數低的魚類了，即使被引來攪成碎片也毫不可惜，他要用這些鮮血，去吸引另一頭玄胄甲魚的出現！

至於將其他選手捕捉到的魚也給吸引過來……凌朗冷哼一聲，他才不會管別人的死活。

「嗯？」

腳下的這片血肉水域忽然出現異樣，不斷翻過的波浪中不斷涌動著一抹暗青色影子，在黑沉沉的夜色下如潛伏著的吃人惡鬼，凌朗微微蹙眉，抬手打出一道火光。

火光照射下，劍齒鱒魚的身影縱橫穿梭，竟不知何時繞過他的金光劍陣，直接來到他腳下，大快朵頤地狂吃水面上的殘肢碎肉。

凌朗瞬時間明白過來，他飛快抬頭，眼神一下鎖定在正盤膝而坐的何子舟的身上，眼中流淌出憤怒的凶光。

「該死的臭蟲，原來是你……」

何子舟心中快然，此刻的他操縱劍齒鱒魚，好像一匹鑽過鐵絲柵欄跳入羊群的餓狼，無人可擋地吃起自助餐，想要用齊禹師兄贈給小爺的禮物吸引獵物？先掂量掂量小爺我是否答應！

水面橫著擦來一束紅光，何子舟大驚，神識操控下劍齒鱒魚一個猛子扎入水裡，紅光在水面上轟然爆炸，無數金色的焰星與水花迸裂四濺，直接拔起一座滔天巨浪。

湖面上的選手與岸邊的觀眾同時驚呼：

「是一等黃符烈焰符！凌朗師兄竟直接祭出殺招！」

爆炸的衝擊波擠壓著湖水，隨著波浪從湖面狠狠敲在劍齒鱒魚的背上，遠處的何子舟悶哼一聲，血脈契約主人與靈寵通感，痛楚會同時在兩人身上呈現，他咬著牙重新掐訣。

巨浪似低沉的龍吟，衝上天際后重重拍在湖面上，水波激烈地起伏搖擺，湖面上再無劍齒鱒魚的影子，凌朗掃視一圈后，面無表情的收回符籙。

剛才這一炸又有不少的緋鱗魚和雪銀鱸魚遭殃，儘管劍齒鱒魚吞下不少血肉，可湖面上依舊血氣衝天，凌朗聚起神識，探進水裡，開始尋找玄胄甲魚的身影。

幻覺逐漸進攻識海，在湖面三四丈深度掃尋一圈后，凌朗不禁皺起劍眉，他竟沒有尋到半點蹤跡。

這時岸邊的長老點起最後一根長香，距離本輪比試結束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了，無形中巨大的壓力開始傾倒在凌朗的肩頭，他牙齒咬的咯咯直響，猶豫許久，最後一拳捶在石柱上。

長劍化作虹光從儲物袋鑽出，劍影繞著凌朗幾番繞動，他舉起右手，劍光霹靂間劃出一道血痕，鮮血順著小臂點點滴進湖面。

其餘選手倒吸一口涼氣，這個傢伙……竟然不惜用自己的血來吸引獵物！

鍊氣九層的修仙者的血，已然經過靈力的不斷淬鍊，在嗜血妖獸的鼻子中，堪比瓊漿玉液，凌朗嘴唇微微抽動，溫涼的血液在手臂上似一條滑膩膩的小蛇，他心中憋著一股煩躁的悶氣。

水面終於有了動靜，凌朗敏銳地聳了聳耳朵，神識隨即探去，後方黑漆漆的湖面悄無聲息地破開一朵浪花，一塊比黑夜更黑的板甲浮了出來，凌朗從鼻間嗤出一道冷氣。

總算冒頭了……

他當即握住冒血的右手，傷口在呼吸間點點癒合，左手從腰間摸出貼著符籙的網兜，神識牢牢鎖定在水面上的那塊板甲。

再近一點……只要再近一點，金光劍陣已經撤離，再沒有什麼阻攔這隻甲魚來這裡嗜血，凌朗眼中聚起勢在必得的亮光，玄胄甲魚……就快要到捕捉範圍里了！

空氣里促起一陣細小的密密匝匝的聲音，好像春季里的花圃，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凌朗側耳辨認一下，猛地臉色大變，當即甩開手腕丟出網兜。

可惜已經遲了，以玄胄甲魚為中心的湖面盪開一道完美的水波，細潤的水珠點點彈起，接著猛然竄出一道巨浪，劍齒鱒魚那巨大的身姿如蛟龍出水，尾鰭拍動水面一躍而起，一口便將玄胄甲魚吞入腹中。

網兜被掀起的巨浪震飛，凌朗的臉色比天影湖更加陰沉。

「都什麼年代了，還在用傳統網兜捕魚！」

水花嘩啦落下，露出何子舟哈哈大笑的身影：

「多謝凌朗師兄的幫忙，我這招叫……大魚吃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