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一瞬間,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唔——」

呼吸落在阿嫵的面頰之上,一陣酥麻的戰慄感從背後竄起。溫熱吐息之間,凜冽的甘松香氣鋪天蓋地,佔據了她全部的嗅覺。

與此同時,腰間熟悉的力道,讓她傾倒在男子清冷的懷裡。

待阿嫵回過神來,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之時,清瑩瑩的秋水雙瞳一瞬間瞪得大大的。

她正與另一個男子唇齒相接,呼吸交纏。

不妙。

這是阿嫵的第一反應。

夾在兩人身子間的縴手用力推拒著:「世子,你先鬆開——」

逆料,卻引來謝蘊的呼吸愈發紊亂,腰上的力道也乍然收緊,似是要將她整個人困在懷裡。

他的漆眸中抑著情動,閃爍著波光與碎月。分明在渴求著什麼,又被什麼深深壓抑著。

矛盾交織成蠱惑的漩渦,使人沉淪入迷。

「世子——」

阿嫵被吻得呼吸不暢,隱有窒息之感。她把手抽了出來,覆上了謝蘊蠱惑的雙眸。

謝蘊一怔,頓住了。

纖濃的眼睫自她的掌心劃過,竄起一陣癢意來。

腰上的力道有鬆開的趨勢,她趁機從中脫身而出,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世子,你別衝動,且先聽我說。」

謝蘊的模樣,不用說,顯然是吃醋了。

阿嫵的眼珠轉了轉,琢磨著一個借口

逆料,謝蘊的反應大大地出乎了意料。

只見他的眉目霎時結霜,唇畔含著一絲自嘲的笑意,生冷地打斷道:「不必說了。阿嫵,不必說了。」

他一時衝動覆上她的唇,本就是為了不聽精心羅織的謊言。即使謊言的本意是為了寬慰自己。

謝蘊輕輕把阿嫵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拿了下來。

「謝某皆知曉的。」

探花郎是阿嫵深愛的夫君,他們感情甚深。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么?倒是自己,趁著探花郎省親,偷來了一段光陰。

又有何資格嫉妒他?

阿嫵聞言有些訥訥的,她不知道謝蘊口中的「知曉」,到底是知曉了什麼。萬幸他終於冷靜了下來,不會再做出出格之舉。

她也就難得糊塗,把此事揭了過去:「世子你知曉就好啦。」

「抱歉,謝某日後不會再令你為難。」

此刻,阿嫵仍半倚在謝蘊的懷中,恰巧目睹了他眼中破碎的情意。她輕嘆一聲,實在不忍心。

雙手試探地環住了勁瘦的腰身:「世子,我信你的。」

雖然,她心中並不十分相信。

這幾日的經歷告訴阿嫵,如今的世子與從前的世子判若兩人,尤其是在牽扯到她的事上。

但是……誰讓她心軟呢。阿嫵想。

她到底是見不得謝蘊露出那種神色的。

佳人主動傾身上來,謝蘊先是渾身僵了一下,旋即再度擁她入懷。在阿嫵看不見之處,輕輕吻了下她的發梢。

如蜻蜓點水,了無痕迹。

書房的氣氛再度陷入平靜與旖旎。

豈料,卻被一陣敲門聲所打斷。隔著房門之外,只聞洛書的聲音模糊地傳來:「世子,唐姑娘——」

阿嫵一驚,連忙從男子的懷抱中脫身而出。

「何事?」

謝蘊沉聲道:「進來說。」

片刻之後,洛書推開了書房的門。

入目便是幾近依偎的一男一女。

只見世子爺與唐姑娘挨得極近,近乎貼在了一起。而唐姑娘見了他,明顯有些不自在,低下頭撫平裙裳間的褶皺。

明眼人

一見,便知方才定然發生了什麼。

洛書不止是明眼人,更是聰明人。

他凝視著自己的鼻尖,裝作什麼也沒看到的模樣:「回世子,春袖姑娘已與陳太師敘完了話。」

謝蘊輕輕頷首:「我去看看。」

「還有一事——」洛書又道。

他把目光移向了阿嫵:「陳府又來客人了,如今正在正堂中,小的聽他說,想見唐姑娘您。陳太師命我代為通傳。」

「我?」阿嫵有些疑惑:「誰想見我?」

洛書的目光有些奇異:「您去看看便知。」

阿嫵滿頭霧水地出了書房,去往正堂。而在她的身後,謝蘊的腳步頓了一下,才跟隨了上去。

從書房到正堂,要穿過一條迴廊。

阿嫵漫步其間,與一位女子迎面相遇。奈何那女子低頭望著自己腳尖,壓根沒看到她。

阿嫵喚她:「春袖——」

春袖擰著的眉頭一剎鬆開:「唐姑娘,是您啊。」

阿嫵仔細觀察著春袖。只見她面帶愁容,眼眶有些微微發紅,多半是方才哭過了一場。

「姑娘可還好么?已經見過我外公了?」

春袖一怔:「您,都知道了?」

阿嫵點了點頭,指了指身後趕上來的謝蘊:「托世子的福,他方才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她有心想安慰一下春袖,卻苦於不知如何開口。

片刻之後才道:「等會兒留下來一起用午膳罷,外公見了你定然十分開懷。」

「是——」春袖再度誠惶誠恐對她行禮、

不知是不是阿嫵的錯覺,今日的春袖待她與往常不同,多了一絲無措與鄭重,不似前幾日輕鬆親切了。

這個念頭一經浮現,又被她拋諸腦後。

只因春袖提醒她道:「唐姑娘,方才貴府又有客人上門來了,如今在正堂等著見您呢。」

阿嫵的好奇心被拉到了頂點。

「是誰啊?」

快要踏進正堂之前,謎底終於自動被揭開。阿嫵的耳畔傳來一陣渾厚的聲音:「師祖,不知道您與阿嫵近來身體如何?」

阿嫵的腳步一頓——她知道來客是誰了。

說意外也不意外。畢竟喚外公「師祖」,還會登門特地點名要見她的,其實也就一個人。

阿嫵提著裙擺款款踏入正堂,唇畔含笑:「多謝晁兄的關心。」

她還記得上一回,外公特地去英國公府要人的時候,身邊跟隨的正是晁正和。只是那時他極有眼色,見到祖孫相遇便拱手告辭了。

直到今日晁正和主動上門,二人才再次相遇。

「阿嫵。」

晁正和一見了她,眼睛便亮晶晶的。

卻在見到緊隨其後的謝蘊之時,微不可查地一頓。疑惑的目光逡巡於阿嫵和謝蘊二人之間,最後望向了陳朝安。

「師祖,這位是?」

陳朝安還以為二人彼此不相識,笑眯眯為二人介紹道:「這是淮安王世子謝蘊,今日特地上門拜訪老頭子。」

「你們一個二個的,當真巧合。難不成今日是什麼黃道吉日?」

晁正和張了張嘴,沒說話。

他想問的是,為何淮安王世子會與阿嫵一起出現。上一回在范府,二人雙雙落入水中之事還歷歷在目。

難不成之後,他們二人另有什麼交集不成?

謝蘊長身鶴立,忽地走到阿嫵身後僅一步之遙的地方。不動聲色把她的影子籠在自己的影子里。

清冽而冷峻的聲音適時響起:「確實很巧。」

他反客為主道:「不知晁公子今日登門拜訪陳甫,又有何見教?」

話音方

落,氣氛陡然微妙了起來。

阿嫵敏銳地察覺了這份微妙,悄悄向後看了一眼,意外對上他看向晁正和的眼神。

幽邃的漆眸之中,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意。

阿嫵:「……」

世子不會是又吃醋了罷?天地良心,她可是清清白白啊!

阿嫵把目光投向了晁正和,期待他給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答案來。

誰知道,晁正和亦不按常理出牌。

只見他期期艾艾,掏出一個精緻的荷包來,又小心翼翼從荷包中倒出兩枚銅幣,放在了手心。

一枚給了陳朝安,一枚給了阿嫵。

銅幣的模樣古樸,隱有香火繚繞的氣息。

「這是我在大通寺求來的護身符。」他道:「給師祖和阿嫵你各求了一枚,祝你們兩人平平安安。」

他雖然給了兩個人,目光卻獨獨停在了阿嫵的身上:「這一枚是我特地問方丈求來的,他說能保佑女子的姻緣順遂,很靈的。」

「……多謝晁兄。」

正堂的氣氛乍然凝滯了幾分,阿嫵清甜的嗓音一瞬乾澀,她已不敢看身後那人的神情。

陳朝安也有所察覺:「多謝,你有心了。」

晁正和的心思,有些過於明顯了。

陳朝安對此並無惡感,只是他不該當著外人的面,給阿嫵獻殷勤——她可是名義上有未婚夫的。

這會讓旁人如何看待阿嫵?會不會覺得她輕浮?

陳朝安嘆了口氣。他方才本想留謝蘊用午膳的,眼下卻不行了。晁正和在場的話,這頓飯恐難以用成。

無法,他只得祭出身體不好的借口,暫且閉門謝客。

「謝某告辭,老先生多多保重身體。」

謝蘊拱手道:「今日未竟之事,待來日再度登門相商。」

說完便轉身離去,留下一個頎長蕭疏的背影。

阿嫵望著他的背影,輕輕鬆了口氣。幸好外公送來及時雨,否則一頓飯定會食不知味。

「阿嫵,你在瞧什麼呢?」

阿嫵回望過來,只見晁正和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她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只是心中生出幾分不落忍罷了。世子每一次驚人之舉,皆是痛苦的顯化。這一回,他不知又該怎麼難受了。

情之一字,當真害人啊。

-

次日清晨,阿嫵照例被日光喚醒。她起了個大早,百無聊賴地在書房中一邊習字,一邊構思新話本。

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誰呀?」

阿嫵推門一看,竟然是門房。門房算是陳府唯一的下人,他瘸了腿,身子又不好,日日在門前瞌睡。

阿嫵見到他的次數少之又少。

這一回「稀客」盈門,她不免有些疑惑:「什麼事?是有人找我么?」

只見門房的手上拿著一枝杏花,結結巴巴道:「小姐,這是方才一位公子給我的,他讓我送給你——」

「送給我?」

阿嫵滿腹狐疑,把杏花接了過來,細細端詳。

只見那枝杏花的折斷處還新鮮著,粉白的花瓣上凝著露水,愈發點雨含朱、嬌艷欲滴。

已經臨近初夏了,這個時節,哪裡來的杏花?

說完,阿嫵不知想起了什麼,擱下筆,走出書房,穿過曲折的迴廊,直奔向正門而去。

果然,正門之外,停著一輛熟悉的青簾馬車。

阿嫵掀開了車簾,對上一張的修眉俊眼的玉面。她搖了搖手中的花枝,若有所思:「是大通寺的杏花,對么?」

大通寺坐落于山間。山中氣候料峭,才會在這初夏的時節,

有杏林盛開。

謝蘊漆眸微動,輕輕「嗯」了一聲。

「那世子送我杏花,是為了什麼呢?」說話之間,阿嫵踏上了車轅,望向了謝蘊精緻清雋的眉目。

「謝某不曾求來護身符,只好折來杏花,請阿嫵一道賞光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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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我長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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