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怎麼敢的!
來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扭頭示意後排那位監考老師到前台鎮場后,黎方平麻木的接過試卷,站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
他獃獃的看著女孩收拾著文具。
面前的這個女孩,同樣也是他的驕傲。
秦縵縵。
年級第一。
現在的。
而今天發生的這一幕,要說起根源,可能還是他自個兒親手造成的。
黎方平腦袋瓜子嗡嗡的,嘴裡不覺有些發苦。
當年,自己為什麼就這麼管不住嘴啊!
此時的考場,雖不至於起了議論的嗡嗡聲,但那群熊孩子們眼裡都開始閃爍著各種意味深長的光芒。
做完卷子的他們早就在座位上呆得磨皮擦癢,看似一個個都在神遊天外,但考場里的動靜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何況那是秦縵縵!
一個「上帝為她打開了門的同時卻又打開了所有窗戶」的完美女孩。
能讓眾人耐下性子呆在考場里的,可不僅僅是黎方平考前的囑咐。
普通班學生的心情,關他們屁事。
秦縵縵那可以完美詮釋什麼叫「脫帽著帩頭、下擔捋髭鬚」的身影,才是這群少年願意繼續坐著的主因。
畢竟,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高考一完便各奔西東。
看一眼便少一眼了。
追求?
他們是不敢想的。
連和秦縵縵對視的勇氣,許多男生都沒有。
在錦城四中這樣以文科作為傳統優勢的超級高中里,美女不少。
而女生中,學霸也不少。
『美女學霸』倒是很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在這所學校,每一屆至少有那麼一兩個能被稱為『美女學霸』的存在。
秦縵縵擁有『美女學霸』這逆天屬性也就罷了,還特喵的多才多藝。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鋼琴上面頗有造詣,帶領錦城四中的管弦樂樂團在華國和漢斯貓建交30周年慶典上進行過演出。
而她那世界500強企業的家世,也更不足以讓狂蜂浪蝶止步。
少奮鬥幾輩子的事,只會讓他們更加充滿動力。
真正讓男生們望而止步、退而興嘆的,是秦縵縵那逆天的身高。
女生一米七九的海拔,在西蜀乃至全國都很是少見。
特別是在學霸這個群體中,這就更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身高和成績,看上去毫無聯繫的兩個東西,卻在統計學上成負相關關係。
華清、燕大兩所華國最頂尖的大學,2001年入學新生男生平均身高落後全國大學生身高3cm,僅一米六八,還是四捨五入的結果。
基地班的男生們很是絕望。
大多數人和秦縵縵說話,都得仰著頭。
這特喵的怎麼追!
而女生?
她們很清楚,這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嫉妒都沒法嫉妒。
那是總管百鳥的鳳凰。
甚至,秦縵縵那睥睨群芳的女帝氣質,讓很多女生都覺得莫名的很嗑。
至於普通班的學生……
啥都比不過的他們,連升起念頭都覺得是一種褻瀆。
所以,秦縵縵是全校老師最放心的漂亮女生。
其實,在黎方平的眼裡,這女孩子以後很難嫁得出去。
要多優秀的少年,才能配得上這少女?
自己壓根兒就不用操心早戀的問題。
但是……
除了卿雲。
而這一切都是他兩年多以前自己親手埋下的因。
黎方平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已經麻利收拾好文具的秦縵縵卻微微一笑,開口解釋道,
「黎叔,不好意思,我也餓了。」
也許也知道自己的說辭讓『黎叔』有些下不來台,秦縵縵面帶歉意的補了一句,
「黎叔,您放心,所有的題目我都用了三種方法解,答案都是一樣的,不用檢查了。」
黎方平聞言,心裡突然感覺有些累。
而尖著耳朵偷聽的眾人,忽地眼睛一亮。
這麼好的檢查方法,他們怎麼就沒想到呢。
和黎方平打配合的普通班班主任,站在前台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突然心裡一點都不羨慕他的獎金了。
學(逼)霸(王)雲集的基地班,太難帶了。
……
此刻走在校園裡的卿雲,還沉浸在重生的興奮中。
他還清晰的記得,多年前第一次來學校參加外地生考試時的情景。
那時的錦城街頭還沒那麼多車,坐在公交上看去,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梧桐樹。
下了公交后,從一條寬闊的大街向旁邊一拐,就進入一條叫做文廟前街的小巷。
巷子兩旁也是高大濃密的梧桐樹,盛夏的午後陽光,偶爾透過樹葉在地上灑下星星點點的亮斑,樹上有蟬鳴,街上沒什麼人。
當時沒走兩步,眼前就出現了紅牆綠瓦,以及那古樸的像寺廟山門一樣的紅漆大門。
八級台階托起古老的大門,六根硃紅色的大柱支撐起飾滿彩繪的屋樑。
綠色的大屋頂上琉璃瓦熠熠生輝,檐角高翹,有凌空欲飛之勢。
正中央的牌匾上書寫著四個大字:文翁石室。
文翁石室,便是錦城四中。
錦城三大超級中學「四七九」的「四」。
「四爺」的「四」。
絕大部分『四中人』都為曾在這裡學習過三年而自豪,卿雲也不例外。
四中,很牛。
哪怕是每年能誕生幾十上百清北學子的錦城七中,在四中面前,也只是個少年。
原因無它.
面對其他超級中學,錦城四中有兩大殺器。
一個是延綿2160多年從未間斷的校史,這個不僅在全市,就是全省、全國甚至全世界,也是獨一份;
另一個是它有司馬相如、揚雄、譙周、陳壽、李密、陳子昂、楊升庵、李調元這些名垂青史的校友。
四中的學生在高考場上,可以堂而皇之的寫上「我的學長司馬相如曾經這麼說過……」
看到這麼寫的閱卷老師也只能捏著鼻子,高看三分。
有了兩千年歷史底蘊的加持,有了司馬相如們的站台,錦城四中的心態就躺平了。
如同一位歷經世事的老人,面如平湖地看著那些還在比升學率、比清華北大、比博士院士、比這樣那樣的其他學校,感覺完全不知所謂。
錦城四中,可以說是全國中學中的一個異類,久遠的歷史賦予了『四中人』與眾不同的精神特質。
當你匆忙地趕入學校,忽然想到你腳下踩著的同一片土地曾見證過千年的風雨之時,那種現實與歷史交錯的感覺是無比強烈的。
兩千多年是一個足夠長的時間維度,讓你所見的一切在其面前都顯得渺小——乃至作為華國絕大多數中學歷史主體的高考,也在它面前失去了不可一世的氣派。
四中,並不看重高考成績,它看重的是育人。
也正因如此,錦城四中擁有了足夠博大的胸襟,容納了包括無數代學生的青春歲月。
其實,自從高中畢業后,卿雲總是隔三岔五的找機會回來走走。
他挺懷念那些簡單而充實的日子的。
看著眼前並不陌生的一切,此刻徜徉在擁有千年文華底蘊校園裡的他,那顆因重生而浮躁起來的心,逐漸的寧靜了下來。
重生來得太容易,這輩子到底要做什麼,此時的他並沒想好。
要說遺憾,上輩子也挺多的,慢慢來吧。
有些遺憾現在這個時間沒法彌補了,卿雲也不覺得可惜。
遺憾之所以成為遺憾,大概是因為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懷念。
懷念也挺好。
不過有一個遺憾,卻是必須彌補的。
是她。
也只能是她。
絕大多數男人窮極一生想要回去的過往,無非便是心口的一點紅和那無法忘懷的白月光。
那些青春俏皮的少女、曾經懵懂的眼眸,頭上的白色玉蘭花瓣、也許還有那一條叫做相思的手繩、一條滿是愛意的圍巾,或者是那隻叫做Polly的鸚鵡,皆是男人們心中最初的悸動。
或許,重來一次,關於他們的未來該是相望執手的結尾。
作為一個俗人,卿雲也不例外。
他笑了笑,步履輕快的向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誒!你等等!」
身後傳來的這道呼聲,並不能稱為『嬌呼』,更沒有什麼錦城少女特有的柔糯撒嬌尾音。
卿雲甚至從這遠高於她平時的音調里,聽出了一絲絲的氣急的韻味。
也很正常。
秦縵縵。
一位上輩子28歲的年紀便獲得『晨興數學獎』的頂尖數學家,生平最厭惡的,便是事態不受其控制。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她便會脾氣焦躁。
沒有人是完美的。
只有不完美的那面,一般人見不到罷了。
也許,在這個校園裡,只有卿雲才知道,身後這位被稱為「上帝為她打開了門的同時卻又打開了所有窗戶」的完美女孩,那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小性子。
卿雲一個深呼吸調整好心情后,這才轉過了身。
『好久不見,我的……』
他在心裡輕輕說到,但對彼此的關係卻很難準確描述。
最熟悉的陌生人?
其實,倆人挺熟的。
上輩子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和她是男女朋友關係。
但,是契約型的。
不是終點小說里那種大圓滿結局的契約情侶關係。
卿雲淡然一笑,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彼此距離的逐漸拉進。
既然重生了,而且是在這個時點,那上輩子的故事走向又有什麼關係?
放下惘然的他,開始心情輕鬆的欣賞著自己未來媳婦兒的嬌顏。
媳婦兒,必須是媳婦兒。
當然,老婆、賤內、堂客也行,名稱他並不介意。
女人的美有很多種類型。
可愛、甜美、優雅、高貴、性感、妖嬈、端莊、大氣、精緻、時尚、艷麗、素凈、秀氣、水靈、小家碧玉、大家閨秀、風情萬種、天生尤物……
眾多特質,占其一,稱為美女。
占其二,如可御可甜,便可讓人魂牽夢縈。
秦縵縵很難用一種或者兩種特質去歸納。
或者說,她的美,也許需要另外一個詞來總結。
母儀天下。
武媚娘那種禍國殃民式的母儀天下。
卿雲也清楚,事實上,秦縵縵如果說心裡有偶像,那必然是武媚娘。
不過這母儀天下的俏臉,此刻微微帶著點煞氣。
「誒!考試前我給你塞的紙條,你沒看嗎?」
開考前她讓卿雲考完別急著走,她有事找他。
秦縵縵此時確實有些生氣,她生平第一次給男生遞小紙條,竟然還被無視了!
不過卿雲沒等她說完,便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看了,但是……我們很熟嗎?」
秦縵縵聞言臉色有點變,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他怎麼敢的!
卿雲笑了笑,接著說道,「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們第一次說話吧?」
一陣紅暈爬上秦縵縵的雙頰。
有些羞,也有些惱。
因為一些因素,倆人從高一見面便沒說過一句話。
但是微微赧然後,秦縵縵便回過了神,俏臉又寒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卿雲的雙眼,
「所以呢?」
高三的學生,特別是像卿雲這種農村出來的孩子,壓根沒時間管理自己儀容,怎麼也稱不上帥氣。
但是,也許是從小沒有電子產品的影響,卿雲的眼睛很是明亮清澈。
清澈到她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也清晰到秦縵縵很了解卿雲對她的情意。
雖然同窗兩年多兩人並沒有說過話,但視線追逐交接卻從未停止過。
也很難避免。
此前的歲月里,不是他第一,便是她第一,輪流上台,想不看都沒辦法。
秦縵縵知道,她看向他的眼神,在這兩年多里,涵義在逐漸變化著。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始終只有愛慕,如同此刻。
「我有名字,不叫『誒』。」
卿雲的話,讓秦縵縵有點破防,一陣羞怒襲上心間。
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
我特喵的就是不想叫!
雙眼微微下垂的她,自然也沒看見卿雲此刻眼神里多出來的一些戲謔。
秦縵縵低著頭,心裡組織著語言。
卿雲的提前交卷,打破了她原本的預案,讓她有些焦躁。
她原本想要放棄,另外再找個時間。
但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憑什麼拒絕她?
此刻卿雲的話,在她看來,無非是一種拉扯手段。
輕蹙著眉頭的她,很不想應招。
於是,她低垂著雙眼看著地面,也不說話,蘋果肌略微調整,便是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她不相信卿雲忍的住!
除非他眼裡的喜歡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