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也是紈絝?
步出忠武候府,蕭蕭回身望著院門之上掛著的上書忠武候府四字的陳舊牌匾,心裡頗為感慨,再回身時,原本十分囂鬧的街上轉眼冷清,只有幾個擺攤的老頭兒嘴裡吆喝著詞令,眼神卻是不善地投向蕭蕭,似對這位傳說中的紈絝兼sè魔並無多少畏懼,蕭蕭搖頭苦笑一聲,上前對其行個禮,而後在其錯愕不解的目光中向鎮長老爺家走去。
在距忠義侯府不遠的一座尚比普通人家院落大些的宅子里,客廳正堂上相對坐著兩個儒生模樣的中年男子,此時正一臉愁容。
二人正是鎮長唐有德與其弟唐有才,唐有才也是鎮上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二人祖上一門清正只是在這一代卻出現兩個怪胎,唐有德有個兒子好酒,唐有才的兒子卻好賭,若不是這些年還存有些家底兒,恐怕早被兩個敗家仔浪蕩怡盡。
堂下挨著坐著兩個中年婦人,皆是緊皺眉宇,滿顏憔悴,而容貌尚過的去,正是:
年華雖已歇,丰韻正為濃。
衣衫曾見寬,體線猶玲瓏。
雙鬢抹輕霜,素顏淡施白。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念誰?
此時,只聽其中一個婦人道:「墩子他爹,你是蕭唐鎮鎮長,你得想想辦法救救咱們的孩兒」
「我有何辦法可想?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鎮長,哪有份兒與公主殿下敘話?」,唐有德輕嘆一聲有些無奈道。
「孩子他爹,要不託於朝中的幾位士郎,那可都是從這蕭唐鎮走出去的,平ri里你也與其不少照應,此番一說,說不準能成」,余位婦人卻是鎮長夫人李氏,接過話頭道。
「是理,是理…」,之前說話的那位婦人便是唐有才的妻子薛氏,聞言連連附聲道。
「胡鬧!為自家的不孝子去求各位士郎,我這老臉還往哪擱?不說成與不成,且說秦樂公主一關怎可過得?」,唐有德轉頭對著李氏二人呵斥一聲道。
「臉面,你就知道臉面!你難道只為那一文錢不值的臉面連自家孩兒的xing命都不顧?」,李氏起身指著唐有德羞怒道。
「顧他作甚!」,唐有德扔下手中的茶杯,怒道:「兔崽子目無王法,今ri有此下場也是罪有應得,若不是你平ri不甚管教,怎有此番折騰?」
「如今怎得怨我?平ri里我也不少管教,可自家的兒子你又不是不知,怎能聽得進去?而你這個做爹爹的又可曾訓導過?」,李氏哭聲不止,袖一抹淚,上前便要與夫廝打。
「大哥大嫂,你們且都少說兩句,如今可不是窩裡斗的時候,還是儘快另覓他法再做便是」,堂上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唐有才見狀,連忙起身將李氏按回座中,嘴邊婉言相勸,暗中卻是對薛氏打個眼sè。
薛氏自會其意,轉首牽過李氏的手,安慰道:「大嫂莫要著急,不是還有一處未曾問過?」
「還有哪處?」,李氏又是一把淚,低聲泣道。
「忠武候府!」
「忠武候府?你是說…蕭夫人?」
薛氏點點頭,而後小聲道:「想那秦樂公主定是懼她才放過蕭蕭,若是能讓她說上句話……」
「休得胡言!你一個婦道人家瞎摻和個甚!還不回家做飯去!」,唐有才喝聲打斷其妻薛氏的話頭。
「裝得倒像個正人君子」,薛氏小聲嘀咕一聲,也不作氣,轉首看向身邊的李氏。
李氏此時眼中已現亮光,只是幾次看向堂上的丈夫想言又不敢言,再三遲疑之後選擇作罷,冷哼一聲將首瞥向一邊。
唐有才與薛氏對視一眼,眼中皆露出一絲無奈,唐有才沉吟片刻之後,頭湊將過去,低聲道:「大哥,其實內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二弟,你怎麼也跟著胡鬧!」,唐有德責斥一聲,「當年蕭唐鎮存亡之際,若不是蕭將軍挺身而出,哪有蕭唐鎮今ri百姓的安居樂業,這些年蕭夫人也為鎮上布施不少恩澤,而她卻要背負太多東西,整個蕭唐鎮已經欠蕭家夫妻太多,此番若再……」,唐有德說到這裡,低頭嘆息一聲。
唐有才似乎也想到些什麼,也是搖頭輕嘆,「那可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
「鎮長老爺此言差矣,正所謂我輩不是蓬蒿人,天命由己不由天!」,這時從屋外傳入略顯稚嫩的聲音。
「天命由己不由天……」,唐有德細細體會一番此言,抬頭便見一個相貌清秀的白衣少年步入堂內,身正言和面灑微笑,不是蕭蕭又是何人。
「見過鎮長老爺,才叔,還有兩位嬸娘」,蕭蕭站入堂內對著幾人一一行禮。
從未見過如此蕭蕭的四人微微錯愕,而後唐有德起身指著另一側空著的椅子,笑道:「蕭兒,快些入坐,身上的傷可好些個?適才我和你叔嬸還曾念起」
蕭蕭中規中矩坐定后,抬頭道:「有勞鎮長老爺與幾位叔嬸挂念,蕭兒已無大礙」
「如此便好」,唐有德點點頭,上下打量一番蕭蕭之後,疑惑道:「蕭兒此次前來不知為何?」
「為兩位兄弟而來」
聞言,四人眼中皆是一亮,唐有德又出聲問道:「可是你娘使你前來?」
蕭蕭搖搖頭,「此事因我而起,兩位兄弟也應由我去救」
「你?」,唐有德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失望,語氣之中似有些不屑地道:「你能做什麼?」
蕭蕭見其不悅,便直接道出來意,「我要參加這次的全朝會試!」
「會試?」
四人皆是一愣,唐有德皺著眉頭道:「鄉試兩天前便已結束,你沒有參加鄉試已無資格參加以後的會試」,說到這裡唐有德似明白些什麼,再次看向蕭蕭,眯起眼冷冷道:「你是想讓我幫你去求郡縣大人?」
「鎮長大人言過,不是去求而是帶上我的考捲去拜見郡縣大人」,蕭蕭起身拱手道。
唐有德眉頭一挑,端起面前的茶水輕抿一口,隨後道:「就算你寫下的文章詩篇古今罕見,但朝有朝綱至今還從未有人破過例,何況你能不能成文成詩……」,唐有德停頓下,抬頭望著蕭蕭一臉的懷疑與不信之sè。
「那還請鎮長大人筆墨伺候」
蕭蕭臉上依舊是不輕不淡的笑容,而在這笑容中唐有德卻看到一絲異常的自信,心中暗暗稱奇,還是命李氏去拿筆墨紙硯。
李氏也覺今ri的蕭蕭似乎哪裡不對,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起身後又半信半疑的望蕭蕭一眼,這才下去。
其餘的幾人抬眼望會兒蕭蕭,暗地眼神交錯臉上若有所思,而蕭蕭此時卻是悠然坐在那裡自顧自的倒茶品茶。
沒過多久,李氏再次走入堂內,手裡端著文房四寶,放與蕭蕭面前,溫婉笑道:「蕭兒,你想寫什麼儘管寫,到時你的鎮長老爺若是不去,那嬸娘只好拿親自去見郡縣大人」,李氏說完轉頭狠狠地瞪唐有德一眼似在威脅道,當著外人的面唐有德也不好作怒,只能低頭悶聲喝茶。
「多謝嬸娘,嬸娘且放寬心,鎮長大人身為一鎮之長,哪有你說的這般不近人情?」,蕭蕭瞥一眼唐有德輕聲笑道。
李氏揚起額頭,似對在坐的幾位說又似自言自語道:「他要是有蕭兒說得這般好,那……」
「蕭兒,你還站在那裡磨蹭什麼?添完亂趕緊回家養傷去」,唐有德終於抬起頭,揮揮手有些不耐煩地道。
蕭蕭輕笑不語,而後命李氏在旁磨墨,自己則起身將紙平鋪在桌上,用茶杯壓住角,轉首問道:「嬸娘,今年的鄉試可有題目?」
「哪有什麼題目?無非離不開治國治世忠孝仁義」,李氏笑道。
「那可有文體限制?」
「哪裡又有?歷來鄉試都是如此,等到郡試,州試,道試之時才會有具體考題」
蕭蕭點點頭,閉目微微沉思片刻之後,睜眼見墨已磨好,這才拿起筆,蘸蘸墨,開始在紙上奮筆疾書。
「好字!」
還未等蕭蕭書完半句,一旁的李氏便已忍不住出聲贊道。
唐有才夫婦聞言,也上來觀看,單單一掃蕭蕭寫下的字體已覺震驚萬分,只見一筆一劃瀟洒飄逸,矯若游龍又似鸞飄鳳泊,靈動渾然中又有些凝重樸拙,凝重樸拙中卻蘊含奔放不羈,奔放不羈中盡顯脫俗淡雅,其中還帶些美女簪花般的秀麗舒朗,時而筆鋒勁走氣勢磅礴,一筆一劃猶如銀鉤鐵畫,時而龍飛鳳舞鸞翔鳳翥,使一旁的三人賞心悅目嘆為觀止,當再讀完上面寫下的詩句,已然心神俱顫,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唐有德見狀終於坐不住身,上前探過頭,當場被震得瞠目結舌,當讀完最後一句詩,已經是魂魄離體,許久之後突然大吼一聲:「來人,備馬!我要親自去見郡縣大人!」
吼完話后急忙上前推開三人,沒等墨跡完全乾涸便小心翼翼地端起紙張,轉身飛快地向外跑去,留下在場的四人彼此相視之後,皆發出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