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雨霖鈴

西廂外，巷子口。

天氣陰沉，滿天灰黃色的濁雲。

向仲龍雙目死死的看著遠處，只要西廂動靜響起，他便第一個趕去『支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他逐漸地變得有些著急起來。

難道是父親那裡出現了變故？

就在這時，巷子盡頭出現了一道人影，那人一襲黑色長袍，身形挺拔如槍，手中拿著一把百鍊長刀正緩步走來。

沈道興！？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向仲龍心中一驚，但面上還是笑道：「沈堂主也出來巡視嗎？」

對於沈道興，他平日並沒有太過在意。

不過是資質不錯，被上官怡然看中的幸運兒罷了。

這天下的運氣不可能永遠在他身邊。

沈道興也是笑了笑，「這話應該是我問向堂主才對。」

向仲龍覺察到了氛圍有些微妙，不動聲色的道：「難道沈堂主因為奪魁的名額，對於我有什麼不滿？」

他的手掌輕輕摸向了劍柄。

沈道興搖了搖頭，「沒有。」

向仲龍問道：「那你這是？」

沈道興道：「殺人。」

他的話言簡意賅。

向仲龍瞳孔猛地收縮起來，隨後大笑了起來，「殺誰？」

沈道興淡淡道：「殺你。」

向仲龍眉頭一擰，「為什麼殺我？」

沈道興平靜的看著向仲龍，「你是叛徒！」

向仲龍心中一沉，隨即冷冷的道：「你能殺我？」

沈道興道：「我不能，但是我的刀能。」

向仲龍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隙，手掌瞬間握緊了劍柄。

矮小，逼仄的巷子里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彷彿有水銀澆灌在其中，連呼吸都是變得極為艱難。

巷子出奇的安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

兩人的心中都有著疑問，但是彼此之間卻沒有說再多的話。

那凝聚在周圍的氣氛，已然說明了一切。

刀和劍都有了殺氣。

向仲龍自詡資質，實力皆在沈道興之上，但是面對沈道興的時候，他卻沒有絲毫大意，一雙眼睛始終盯著那腰間的百鍊刀看去。

出鞘的刀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遲遲沒出鞘的刀。

沈道興輕輕摩挲著百鍊刀的刀柄，神色平靜。

轟隆隆~！

這時，天空一道驚雷響徹而起，映照得整個巷子口都是一片透亮。

突然，向仲龍手中長劍撼然出鞘，腳掌一跺，向著沈道興的面門劈去。

颯颯--！

劍光在這狹窄的巷道中亮起。

沈道興沉心靜氣，周圍日月真氣流傳開來，泛著淡黃色的光暈，隨即腰腹發力，避開了這一迅猛的劍光。

向仲龍手中的長劍猛地一變，化成了一道紅色的弧光向著沈道興的腰間斬去。

噌-!

沈道興手中的百鍊刀猛地拔出，身軀如鬼魅一般飄忽而去，刀刃的目標正是向仲龍的咽喉要害。

鏗鏘！

兩人交錯而過，刀劍皆是再次變招，只聽到刺耳爆裂的金鐵交擊聲。

向仲龍目光如水，手中長劍再次一劈，那長劍中的劍氣如龍吟一般激蕩而下，顯然是想要依靠自己三品巔峰修為壓制沈道興。

鐺--！

沈道興絲毫沒有退避，手中長刀一拔，那刀光匯聚的刀氣同樣鋒芒畢露，那凌厲的程度與向仲龍的劍氣相比絲毫不差。

向仲龍的劍氣被一分為二，而後其袖口一卷，又是數道劍氣飆射而出，分別是沈道興的咽喉，眉心，心臟。

大日魔劍！三心貫陽！

這劍氣分別對準了要害之處，只要稍有不慎被擊中了一處，便難逃一死。

顯然向仲龍並沒有留手，而是打算直接下死手。

沈道興手中長刀一卷，刀氣化成了無數絲線，絲線形成了龍捲，直接將那迎來的劍氣全部一卷。

鏘鏘鏘鏘！

巷子中刀劍齊鳴，鋒銳的氣機縱橫。

兩人同時向著後方退去。

轟隆！

一道驚雷落下，巷子頓時被照的透亮。

天空之上烏雲彌補，雷雲翻滾。

........

天魔閣頂層，浩瀚的天極一望無邊，烏雲彷彿就在面前。

上官怡然站在頂層，一雙美目看著那西廂的方向。

此時，長老會幾個長老則是心頭大震。

叛徒竟然是向雲和父子！？

萬福真凝眉道：「教主，讓沈堂主去單獨殺向仲龍，此舉實在是太過冒險。」

向仲龍乃是實打實三品巔峰，出道以來屢立戰功，死在他手中的三品高手都有數位。

而沈道興前不久才到達的三品之境，雖然此前殺了那孟長河，但孟長河又如何能夠和向仲龍這等天驕相比。

在他看來，此舉無疑是讓沈道興送上大好的頭顱。

不只是萬福真，其他幾個長老也是欲言又止。

上官怡然沒有說話，從那清冷的面孔中似乎也察覺不出任何錶情。

看著天空之上的烏雲，她似乎想到了許多。

想起了自己父親獨自一人踏上了大楚，前往龍虎山鎮魔洞。

那寬闊的背影，那堅定的步伐。

在這江湖，每個人都會身不由己。

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大步向前。

上官怡然輕輕閉上雙目，「沈道興，用你的刀讓本尊看看.......」

..........

巷子中十分安靜，只有劇烈的呼吸聲。

啪嗒一聲。

一點雨滴從天而落，打在沈道興的身上。

接著兩滴、三滴、十滴……

雨勢漸漸密集起來。

沈道興和向仲龍維持著兩人對峙的狀態，身上衣物很快就雨水打濕大半。

整個巷子一片死寂，只有沙沙的雨聲。

雨幕被切割開來，無數雨滴直接被刀氣和劍氣絞殺為細密水霧。

向仲龍這時才發現，這個平日被他看作泥腿子的刀客，對於刀道的掌握竟然如此高深，甚至還在自己對劍道領悟之上。

這是一件何等令人震驚的事情。

下一刻，沈道興摸了摸手中的刀柄，隨即身軀一動。

刀風呼嘯而來，尖銳的刀氣混雜在雨水當中，竟然融入那雨水當中落下而來。

向仲龍瞳孔一睜，隨後手中長劍一卷，想要擋住那密密麻麻衝來的雨滴刀氣。

呲-！

兩滴雨水刀氣直接落在他的身上，濺起了一大片的血花。

向仲龍被疼痛刺激，手中的長劍反卧，利刃對著沈道興的咽喉劃去。

撲哧！

那劍光太快了，快到那雨幕似乎都被劃開了一個口子。

在向仲龍看來，這一劍不論是快還是利都是他今生之最。

沈道興斷然沒有在這一劍生還的可能性。

鏗鏘！

一道爆裂的金鐵交擊聲響起，向仲龍手中傳來一股巨大的勁道，隨後腳步連連向著後方退去，濺起了無數水花。

雨水落在地面上，在地面上匯聚成溪流，沖淡了濃重的血腥味道，也帶走了還未曾乾涸的血跡。

向仲龍腳掌一蹬，踩在那牆面上如靈巧的飛燕，手腕一轉那長劍飛速刺來。

咻！

劍光冰寒透骨，冷到人心當中。

沈道興百鍊刀一轉，橫在面前。

叮---！

一道清脆的聲音浮現。

下一刻便是刺耳的轟鳴聲。

劍尖點在了百鍊刀的刀身之上，隨即傳來真氣爆裂開來，兩人俱是向著後方退去了數步。

踏踏踏......

就在這時，向仲龍腰腹用力，身軀一縱竟然向著遠處奔去。

他預感到了什麼，此時再和沈道興纏鬥下去，也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沈道興腳尖踩在雨水之上，快步追了上去。

嗖嗖！嗖嗖！

豈料向仲龍嘴角浮現一抹冷笑，手中兩把短劍一亮！

佯裝逃走施展暗器，這一招殺了不知道多少高手，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慣用的伎倆。

嗤嗤！嗤嗤！

冰冷的短劍刺破雨水，速度快到了極致，化成了兩道流光向著沈道興飛去。

沈道興眼眸一眯，身軀一轉捲起了無數雨花，匆匆避開了這兩道短劍。

嗵！嗵！

短劍重重插在地上，地面卻是陡然爆裂開來，碎石和雨水爆裂而去。

「嗯！？」

向仲龍發現自己這一招沒有奏效，心中不由得一寒。

下一刻，沈道興的長刀已經劈來。

雨霖鈴！

刀光劈開了雨幕。

向仲龍向著前方看去，彷彿前方的刀光消失了，沈道興也消失了，空無一人的巷道當中雨水不斷滴落，就這樣持續了許久許久。

每一滴雨水落在地面，都會浮現出清脆的聲音，徹底融入了這巷子當中。

他彷彿沉浸在那雨水當中，無法自拔。

而後刀氣衝天，直衝天際。

沈道興頭頂飄落的雨幕在這一瞬間驟然定格，接著竟是被刀氣反推回了天幕之上。

漆黑厚重的雨雲翻滾不休。

向仲龍猛地驚醒，眼前的雨滴恍然一變，變成了那連綿的刀光襲來。

「撲哧！」

長刀劃過，鮮血猶如湧泉一般飆射而出。

向仲龍整個人都愣住了，似乎方才一剎那他卻經歷了幾番起落，大雨淅淅瀝瀝的落下，前方的視線都逐漸模糊了。

「撲通！」

最終他種種倒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大片的雨水。

轟隆--！

天空之上雷聲再次響起，照亮了沈道興那波瀾不驚的面龐。

巷子內再次變得安靜起來，唯有那鮮血混合著雨水不斷流淌。

沈道興收起了百鍊刀，緩緩走出了巷子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這時，風雨中走來了一道人影。

他分明站在狂風暴雨當中，但是身子卻絲毫沒有淋濕的痕迹，彷彿雨水都對他退避三舍，在他的手中還有一顆面目猙獰的人頭，那人頭正是三長老向雲和。

郁清文平靜的問道：「完事了？」

沈道興淋著大雨，淡淡的道：「該死的都死了，該活著都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