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Action(3)
這一場戲,是曹植在《新三國》中第一次出現。
建安十五年。
銅雀台建成,曹操準備大宴賓客。
宴前,曹操命司馬懿通知自己的子嗣前來參加宴會。
這也不是一場簡單的宴會,在許多人眼中,曹操在宴會上針對諸子的考察,將決定世子之位的歸屬。
曹丕的幕僚將此告知,曹丕心神受之牽擾,陪同司馬懿一起前來通知自己這位同母的弟弟。
曹植府上,笙歌宴飲,賓朋滿座。
曹植自幼多有才名,深受士人追捧,而當世的政治格局當中,士人、士族在任何一方勢力中都佔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因此,哪怕曹植時常放浪形骸,酩酊大醉,但曹丕對這個弟弟的重視也絲毫未減。
曹丕很會偽裝,所以他認為曹植也是在偽裝,所以他從不放過任何試探和了解對手的機會。
那麼,這個時候的曹植又是怎麼想的呢?
許希在通讀劇本后,用了很多的時間來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曹植,毫無疑問是一個成功的文學家,但他卻是一個失敗的政治家。不管是從《三國演義》這樣的小說,還是正統的歷史典籍里,都能看出他在政治方面的淺薄和幼稚。
因為出演的《新三國》,所以要拋開真實史料,僅以《三國演義》和該劇集的劇本為核心繼續深入分析。
作為曹操的嫡子,曹植對世子之位當然不是全無想法,但是相比曹丕步步為營、處處算計的城府和行動而已,曹植在爭取世子之位方面的作為幾乎等於零。
他通常在身邊士子幕僚等人的建議下才會有所行動,並且他所作的也大多是邀請他人參加宴會,品論詩賦。
通過他的文學作品,可以看到他其實是一個偏向與理想化的人,同時,人以群分,聚集在他身邊的年輕士人也多是如此。
因此,可能在曹植簡單幼稚的政治思維中,拉攏旁人,他那樣的行動已經足夠了,他也只要再博得父親的歡心和喜愛,就能得到世子之位。
如此思想,放在現代社會,受過電影電視熏陶,又在學校里學過真正屠龍術的學生們,都不會想得那麼簡單。
可時代的不同,導致了視野的局限。
況且,當局者迷。
當然,在表演過程中,並不需要許希展現出自己的智慧和作為後人才獲得的一絲絲優越。
他是曹植,他不知道政治上有那麼多花樣,他不知道就連他的父相,威震天下的曹操,也不會且不能只隨自己的喜好來定下世子之位。
他是曹植,自幼天資聰穎,才高八斗,下筆成章,名傳天下,士人敬仰。
他是曹植,曹操的嫡子,文採風流,儀錶不凡,備受喜愛,深得人心。
他是曹植,狂放不羈,率性而為,豪情洒脫,浪漫樂觀。
世子之位,我想要。
但生活無需因此而改變。
酒在手,喝便是了!
……
表演還在繼續,這段許希也沒有劇本,編劇也沒有任何具體的描述。
但攝像機沒開。
這可以說是劇組另類的試戲,也可以說是為了照顧許希所以讓他先一步體驗併入戲。
許希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曹植醉了。
但他要表演的,是曹植為什麼醉,醉到什麼程度,醉成什麼模樣。
當高溪覺得合適的時候,自然會開拍。
酒爵高舉,許希的手臂沒有往回收起,把酒爵遞到嘴邊,反而身軀前傾,頭顱高揚,試圖用自己的嘴,去夠到酒爵。
不過,他的手臂太僵硬了,或是沒有反應過來要做什麼動作才能把酒送到嘴裡。
於是,腦袋往前的時候,酒爵也跟著向前,怎麼也沒追上。
哐!
肚子撞上案邊,酒水跟著灑了一桌。
他兩眼朦朧地笑了笑,放下酒爵,低頭,對著桌上的酒水吸了起來。
既有貪婪與渴望,同時又不顯得邋遢難看,哪怕是髮絲垂在桌面上被浸濕,甚至被他自己一口吸到嘴裡,也只會讓人感受到他的豪放不羈。
豁然仰頭,他發出一聲舒爽的長嘆。
撥開頭髮,面上熏醉透紅,眼神忽閃忽定,唇邊酒漬滑落,滴在胸前。
捻其衣衫,默默注視。
忽道:「浪費。」
大手一揮:「再來!」
一旁扮作侍女的群演聞言,縱使沒有劇本和提前的溝通,此刻也沒有任何迷茫,趕緊捧著裝滿水的酒壺湊上前去,為他斟滿。
許希迫不及待地伸手,好似搶奪一般將酒爵抓到手中。
侍女於是不小心將酒水撒到桌上,她心頭一慌,雙眸顫動,就要齣戲,可許希卻好似洞若觀火般提前察覺,幾乎同一時間就朝她揮了揮手。
連眼神都沒有交匯的瞬間,這位群演頓時被安撫下來,連忙按照在劇組學到的禮儀躬身,接著快步退去。
「Action!」導演高溪的聲音響起,整個劇組正式運作起來。
許希還在喝酒,一台攝像機對著他。
屋外,同場演員開始進入。
於賓飾演的曹丕和倪大宏老師實驗的司馬懿先後入場。
「子建!」
前腳剛入,曹丕便喊了一聲,語氣十分熱絡。
然而,案邊曹植恍若未聞,絲毫不為所動。
曹丕也根本不覺得尷尬,臉上笑容也分毫未減。
進入大殿,靠近許希,於賓和倪大宏幾乎在同一時間裡,表情略微一滯。
他們感覺自己似乎嗅到了酒味。
但這怎麼可能?
劇組有酒的戲,基本都是用水替代。不是所有人都能一遍過,要是反反覆復多拍幾天,演員喝倒了,誰來拍?甚至有的演員本來就不會喝酒,那更為難人了。
表演之所以是表演,脫離實物、假借替代也是基礎。
由於正在戲中,兩人也都是專業的實力派,所以在微不可察的停留後便又繼續開始。
「子建,快別喝了,司馬先生先來,他又要事通傳。」曹丕上前,托著曹植的雙臂想要將他拉起來。
曹植仍自顧自地仰頭飲酒。
踉踉蹌蹌起身,他顯然沒有聽到兄長的話,端著酒爵轉了半圈,道:「諸位,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