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這頓飯最終還是順利的吃完了。
尤利西斯在享用美食這方面是個行家,他挑選的菜肴全都稱得上是高水準,讓池白松的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到後來,她也讓自己流露出輕鬆來,她身上逸散而出的氣氛像香也像毒,總之是瀰漫開了。
這讓尤利西斯和約修亞那藏在暗處里的劍拔弩張的狀態都被拆解了,像被她柔軟的聲音和喜悅的情緒軟化、侵蝕了。
她觀察著二人進食的模樣,不得不感慨:當他們不說話、不強烈的流露出自己的慾望或者期待,只安靜地進食時,是一副相當優美的畫面。
進食時間結束,結局稱得上賓主盡歡。
他們從室內離開,重新回到了街邊,此時天氣陰沉,夜色已然降臨,可頭頂卻飄著幾塊髒兮兮的烏雲,空氣也比方才要壓抑和沉重,鼻尖好像從濕潤的空氣中的擦碰出水珠。
約修亞上前一步,側身擋住池白松半邊身體,「還有其他的事要辦嗎?」
尤利西斯只能看見池白松的側臉,約修亞擋得位置太好,他不大能看清她現在的表情。
自己已經丟出了「請吃飯」這張牌了,如果這之後還借著其他事讓她留下,他擔心她會厭煩。
他只能靜候池白松給出決定。
「沒有了。」她抬頭看著約修亞,「我們回去吧。」
她又朝著尤利西斯揮了揮手,「那我們就先走了。」
尤利西斯還想提出開車送她的建議,卻見她已經轉了身。
約修亞抬起手臂,隔著一拳的距離虛摟在她的背後,池白松邁出幾步,他便迅速跟上。
尤利西斯站在原地,看著她們越走越遠。
=
約修亞的好奇心因為池白松而攀升,他平時不是個關心他人私事的人,這和他的職務有關,正是因為信徒們在他面前的禱告、以及他們在懺悔室里訴說自己的罪行,這些聽到耳朵長繭的內容很好的磨平了他作為人類可能會存在的窺私慾。
但涉及到池白松,事情就不一樣了。
他已經做好了當一個聽眾的準備,可池白松好像對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沒有傾訴慾望。
兩人正經過一家飾品店,池白松指著玻璃通透的店門,扭頭說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好。」
她步伐不快,直直走進了店內,順著掛在牆上的飾品一點點移動位置,時不時還取下一些放在手裡觀察細節,像是在審視它們。
池白松舉起一條銀灰色的髮帶托在手心上,她問:「你覺得這個好看嗎?」
約修亞的回答不算迅速,他邁步上前,仔細觀察了一番緞帶的做工,才點頭說:「……質量不錯。」
池白松將緞帶捏住,抬眸注視他:「我怎麼感覺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
約修亞還是不習慣講話藏在心裡。
他斟酌幾秒后,還是問了他一直在意的事:「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還在擔心這件事嗎?」池白松放下手裡的髮帶,笑著看著他。
約修亞言簡意賅地說:「從尤利西斯殿下的反應來看,那位夫人找你多半不是好事。」
「確實稱不上是好事。」池白松笑著說,「不過問題已經解決了,你可以放心。」
約修亞卻堅持裡面還有危機,他皺起眉來。
池白松為什麼不願意將談話的內容告訴自己?
約修亞這次行動比腦子更快,他直截了當地問:「你不願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是因為尤利西斯嗎?」
即便是自己遭受了屈辱,也要維護他,不肯公開他的事嗎?
池白松一怔,「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已經解決,沒必要再抬出來說,況且我也沒受到傷害……」
「可是。」約修亞的目光再度指向她,「我很擔心你。」
他注意到自己和池白松在一起時,產生的主動的念頭越來越多了。
多到他開始回憶不起來曾經的自己是怎麼能度過無聊的、平靜如死水的一天又一天的。
池白松牽起他的手,將絲滑、帶著涼意的髮帶送到他手中。
布料又薄又軟,壓在他的掌心位置,她則是用拇指輕輕按了按,目光柔和地盯著他的手掌。
「這個顏色很合適你。」她忽然說。
約修亞不知道她為何忽然做出這種舉動,他心中混亂的、惡的情緒正在心靈的深潭下遊盪。
池白松遲遲不回答他的話,這一汪池水底部的嫉妒就滋長得越發瘋狂,彷彿是要把清冽的池子攪渾才罷休。
池白松只是說:「等我一下。」
她又將旁邊一條墨綠色的髮帶取了下來,然後她笑著從約修亞手中抽走那條銀色髮帶,走到了櫃檯去結賬。
約修亞站在原地,絹絲從掌心滑走,留下一道值得回味的涼意。
他伸手去握,但根本無法留住這種感覺。
池白松將兩條髮帶結完賬,收好,帶著約修亞離開了這家店,兩人去路邊準備搭車。
約修亞開始變得一言不發,也許是心裡在生氣吧,她想。
然而感情這東西就是這樣,來勢洶洶難以抵擋,每次都隨叫隨到、不曲折不迂迴、毫無誤會和懸念的感情容易讓人滿足,也難以讓人銘記,這就是池白松偶爾要晾著他們一會兒。
必須要延長這種滿足感,他們的「耐心」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得到鍛煉。
她們站在路邊,約修亞水色的雙瞳中印著城市的夜景和燈光,看起來因求而不得顯得落寞。
池白松長長地嘆了口氣,往他身旁挪了半步。
這種試探的小動作沒能逃過約修亞的眼睛,他遲疑著自己要不要做出回應來。
她也故意不去看約修亞,視線只停留在遠端的風景,語氣淺淡:「你不是想知道我們聊了什麼嗎?」
約修亞沒說話。
「嗯……」池白松打開袋子,將那條水銀色的髮帶取了出來,遞給了他,「你把這個戴上,我就告訴你。」
約修亞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攤開的掌心。
幾秒后,他模仿著池白松剛才對自己做的那番小動作,也用手握住她的手,隔著這條緞帶,用手指輕輕施力撫過她的手心。
「嘶……好癢。」池白松下意識地將手握拳,又倏地鬆開。
皮膚又一次碰到了一起。
約修亞這次快速地從她手中將髮帶拿走了。
池白松還以為他會讓自己幫他扎頭髮,沒想到約修亞用嘴唇抿著髮帶,反手將自己的頭髮梳理成一條馬尾,然後動作利落地將頭髮用髮帶束上,展示給池白松看。
俊美無儔的青年此刻溫順地壓低頭顱,問道:「這樣可以嗎?」
「過來一點。」池白松說。
他過去,然後池白松將他扎得緊繃的髮帶鬆開了一點,又往下移了些。
原本的高馬尾在她改動下變成了慵懶的居家髮型,使他看上去柔和了許多。
池白松點點頭,稱讚道:「和我想象得一樣好看。這個顏色也給你,這兩條你正好換著用。」
只要將這髮帶放在他的盥洗室鏡子前,只要他睡前解下髮帶後放到床頭,那麼從他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送他的東西。
他還要更多地去想自己才行。
約修亞並沒有洞穿她的心思,只當這是兩件普通的禮物。
他說了聲:「謝謝。」
其實他很少用髮帶這種充滿儀式感的東西,就算是扎頭髮,也只是用普通的橡皮筋。
除非是重大節日,必須要「盛裝打扮」,但這種情況都是神殿的人幫他安排,也無需他自己插手。
他看了眼那根墨綠如樹叢下的潭水顏色的髮帶,心想要將它放在哪裡比較好。
池白松如今手上空了,她就兩手插進口袋裡,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潔琳塔夫人發生了什麼嗎?」
「是。」約修亞立刻停止對於這份禮物的想象,投入到池白松的話題里來。
「她將我視作她的絆腳石、仇人,認為是我誘惑了尤利西斯,導致了她和尤利西斯的關係不和。」
池白松搖了搖頭,非常不認可她的歪理,她說:「她希望我能離尤利西斯遠一點,然後她就像一些、電視劇里的劇情一樣……問我要多少錢才能離開他。」
說到這裡,她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約修亞見她不是強顏歡笑,而是真的在發笑,原本的擔憂也被化解了大半。
「我和尤利西斯只是朋友。」池白松說,「所以她完全是在推卸責任,將家庭關係的不和睦全部推到我一個外人身上。」
約修亞心想:尤利西斯絕不會滿足於朋友的位置。
自己在他身上明顯感受到了競爭關係。
他並不提醒池白松,只問:「那麼,你們的誤會解開了嗎?」
「算是解開了吧。」
池白松沒將自己忽悠人的原話搬出來,她只模稜兩可地說,「她不會再找我麻煩了。我之前和你說的『別擔心』真的不是安慰你,是我確定的事實。」
約修亞沉默了幾秒。
「好。」他說,「還是再觀察一陣子,她的話未必全部值得相信。」
池白松眨了眨眼,「你說得對。」
至於觀察期拉能拉到多長……這就要看潔琳塔給自己的賠償什麼時候能到位了。
她們攔了車,打車回去了。
在二人的房門口分別前,池白松想起池叡邀請她去校慶的事。
她之前閑下來時看了他們校慶的宣傳活動頁面,有趣的項目不少,倒是很合適放鬆心情。
「對了。你後天有時間嗎?」
約修亞不假思索地應道:「有。」
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問道:「要不要和我去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