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虛數之樹
第二百四十六章虛數之樹
深淵亦為禁忌。
禁忌本身不可觸碰。
這是提瓦特數千年不可打破的法則,神明亦要遵循。
可當人類的意志被引領進步走向未知的未來,禁忌卻可轉化為虛,在某個特定的節點中,固定的循環已經被循環自身的一部分不知不覺間漸漸打破,為其融入真實卻又不存在的力量。
當深淵的污染不再需要用污染理解,當所謂的禁忌早已不再是無法理解的東西,那麼原本避諱千年的東西,也就沒什麼好可怕的。
*
「……所以現在的深淵雖然還是污染的一種,但是和過去的情況也不太一樣了,和強化版本的史萊姆騙騙花也沒區別啦~只不過兩邊的心理落差估計還是有的,平日里碰到普通人還是會覺得束手束腳的在所難免,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做緩衝。」
熒的嘴裡叼著烤吃虎魚的簽子,竹籤的另一端被她咬的一搖一晃,兄妹倆在璃月港隨意找了個地方看著,旅途如此漫長,自己一個人的情況和相伴而行能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風景,既然他們已經可以並肩坐在這裡,自然也無需急迫這一時片刻的時間。
只是空聽著聽著,琢磨出一點額外的信息。
「我說熒……」他緩緩轉過頭看著自己滿臉愜意晃著腿哼歌的妹妹,幽幽問道:「在蒙德追著我打的那些深淵使徒,該不會也是你……」
熒:「……」
熒:「誒嘿~」
「去一趟須彌,看看『樹』。」
「反正都不會比戴冠式更可怕……」
小精靈嘀嘀咕咕,把幾句感慨藏在喉嚨里,聲音輕得連風都聽不清楚。
女王答得輕描淡寫言簡意賅,派蒙愣了一下,卻是反射性喊起來:「不許去!」
而面對這個問題,熒想了想,表情也變得嚴肅了幾分:「其實深淵被虛無之海淹沒了一部分,又被蟲龍佔據了一部分后,餘下的規模已經遠遠沒有你們認知中那麼誇張了,用一個不太恰當的對比就是全盛時期的坎瑞亞和滅國之後的坎瑞亞吧?深淵的公主可以提前保護好坎瑞亞的遺民,但是其他的我也就『無能為力』了。」
派蒙癟著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就是、就是不許去嘛……」她怏怏不樂的耷拉著腦袋,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空都有些心疼了,下意識看向伊萊恩,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少年還是反射性地想給自己最好的夥伴說幾句好話:「那個,夫人……」
「可是如果將整個深淵的問題全都交給伊萊恩的話,會不會讓她太勞累了?」派蒙此時已經和兄妹兩個徹底熟悉了,對待熒的態度和旅行者也沒什麼區別,只是她聽了一會擔心的目標卻略有不同。
「我當然知道你很有把握啦……」派蒙悻悻道,「但是這次的麻煩不一樣,好危險的嘛。」
戴因想要陪伴國家的人民到最後一刻,至於在那之後這位末光之劍是準備開啟一段新的旅途還是就此歸隱,那就是他自己的自由了。
伊萊恩看了一眼漂浮的小精靈,淡淡道:「當然了,熒的前期準備做得很好,只需要完成最後一步就可以了,餘下的部分拿去給古華練手都不太夠,自然也不需要我在那裡停留太久。」
「可是,可是……」派蒙絞著手指,不安道:「可是這樣一來,深淵的問題就算解決了,可妖精和虛無之海的麻煩還是需要伊萊恩來解決吧。」
「——小派蒙說的這個,倒也不是什麼沒有準備的麻煩。」伊萊恩的聲音冷不丁從兄妹倆的不遠處響起,比起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熒,空明顯就顯得矜持地多,派蒙噫了一聲,一聲感慨脫口而出:「好快!」
「你們看起來還想在璃月逛逛?」伊萊恩看著這對金色的兄妹,露出一點溫和又柔軟的表情:「這是個不錯的地方,可以慢慢走走,如果沒錢了的話……嗯,我想現在的戴因應該很願意幫忙。」
女王輕輕一笑,卻是反問了一句:「余迄今為止做出的選擇,需要面對的麻煩,哪一次不危險?」
派蒙扭扭捏捏滿臉不安,遲疑好久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要去哪兒,伊萊恩?」
「您看起來似乎不打算先回去?」伊萊恩站在那裡的架勢似乎更多只是路過這裡看他們一眼,隨時都會準備動身前往下一個地方,熒略有好奇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女王隨即點點頭,答道:「不久之前有人和我說了點很有趣的東西,璃月有句老話叫『來都來了』,索性都出來了,那就先把問題全都解決了吧。」
「不要在意這點細節嘛~」熒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撞自己的兄長,「也是方便你鍛煉自己呀?這也是旅途的一部分,放輕鬆放輕鬆~」
她這一聲喊得太過猝不及防又太過急切慌張,連著雙子都跟著呆了呆,倒是女王的表情依舊一派淡定,感覺早已預知到了她這時的反應似的,只是很安靜的看著她。
熒頓時拍手歡呼一聲,滿臉的幸災樂禍。
女王垂下眼睫,她對著少年點了點頭,又重新看向了低著頭的小精靈,溫聲問道:「可你不該早在戴冠式的當日就知道我的決定了么,朋友?」
派蒙倏然一僵。
***
究竟是什麼時候猜到的呢。
可仔細想想,好像是什麼時候都不奇怪。
她沒有隱瞞,她也沒有刻意修飾,「風帶來故事,時間使之發芽」——這句話知道的人當然不多卻也並非沒有,可能如此隨意就能脫口而出、會在蒙德這樣的地方將時間的主人與風的主人放在一起提出的,從來都只有一位。
——她們本就是朋友。
只是時間如此殘酷又無情,將過往的劇本和故事腐蝕的面目全非,再也無人記住最初的模樣。
那對兄妹推搡著離開,將這裡留給她們慢慢聊聊,伊萊恩的神態沒有任何變化,而派蒙的樣子看起來反而更顯得心虛,在女王在一處長椅上坐下時,猶猶豫豫好一會才重新湊了過去。
「我忘了很多東西,希望你不要怪我。」
「怎麼會呢……」小精靈搖搖頭。
王對她笑了笑,眼中帶著瞭然一切的寬容和平靜,「和你說一些事情吧……在我曾經經歷的世界里,有一種畸形的世界,叫做異聞帶,是基於錯誤的發展,錯誤的選擇,某種不應存在的可能性而誕生的註定死亡的世界,它們始終存在,也註定要被毀去。」
派蒙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提出這件早已清楚的事,但她還是乖乖聽著,聽著女王平靜說道:「所以我在回來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泛人類史存在著這種單純因為選擇錯誤而誕生的平行世界,那麼提瓦特是否也存在這種可能?」
因為不同的選擇,誕生出不同平行世界的可能。
派蒙,亦或者說時間之神伊斯塔露,她這一次不再逃避,而是點點頭,輕輕道:「當然也是……存在的。」
「我想也是。」
女王柔聲道。
比如說,迭卡拉庇安不曾知曉人民在風雪的痛苦和無奈,自此成為真正暴君的可能;
烈風之主選擇對抗高天和天理,為自己舉辦了戴冠式並迎來了滅國之災的可能;
以及在坎瑞亞正常的死去,消散掉屬於迭卡拉庇安的意識,不曾被某個人抓住手,自此化身成為抑止力的可能。
「你在舊蒙德的戴冠式上試圖阻止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應該失敗過,不止一次。」
回應她的只有沉默。
女王不以為意,平靜地說了下去:「所以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一個被我忽略了很久,但是必須要去想清楚的問題——提瓦特與泛人類史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哪怕阿賴耶真的願意接受我這樣一位異世的神明,那麼祂最初又是如何越過連抑止力也不曾誕生的提瓦特的世界壁,接觸到烈風之主迭卡拉庇安的?」
答案其實在她察覺到自己可以成為抑止力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
她失敗過,也成功過。
「存在著我成為『抑止力』的可能,而正因為我已經可以成為『抑止力』,所以才會出現阿賴耶與我簽訂契約的可能。」
這是一個永恆的莫比烏斯環。
時間一次又一次的將風送回最初的地點,讓一切走向了既定的命軌——連接起她與阿賴耶之間的關係,讓迭卡拉庇安一步一步地走向成為抑止力的未來,或者說,至少可以成為抑止力的未來。
但是她們都很清楚,僅僅是這樣還是不夠的。
無論是對於提瓦特還是對與她們自己來說,這種程度遠遠不夠。
只能止步於此了么?
只能爭取到這個程度了么?
「你現在又要阻止我去接觸世界樹了……在你明知道虛數魔術已經可以轉化污染的侵蝕之後,你依然要阻止我。」
女王輕輕嘆息一聲,終於轉頭看向了沉默不語的小精靈。
「告訴我吧派蒙,曾經的『我』,又看到了什麼?」
她安靜許久,終於開口。
「……那一次的你和我說,你看到了『一棵樹』,『一片海』。」
虛數之樹,量子之海。
在某一次失敗與毀滅的結局中,藉由世界崩塌的裂隙,神明得以窺探到了世界之外的真實。
——那是她強行接觸的「未知」,也是提瓦特不可言說的「禁忌」。
巨樹生出阿僧祇的枝幹,結下了那由他的花葉,孕育出無限的文明與世界,但是王也知道,而在那無數葉芽的間隙里,存在著新生與未來的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