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鑒寶的意義
楊火的獻寶並不算是過度熱情，接下來的幾天里，不斷有各路人物訪問地球齋，有的說是本庸先生的老相識，有的想見一見新晉出名的華前川，有的送給地球齋幾件珍寶，有的直接送貢獻值。他們的目的不約而同，就是要和新開業的地球齋拉近關係，交個朋友。
而得知了當年的本庸先生並不是八面玲瓏，風光無限，華前川對這些來訪者採取了謹慎的態度，他和若竹商量之後，乾脆暫停地球齋的營業，閉門不出。
大量損毀的手機，都帶著爆燃的恐怖痕迹，存世的文物有筆，卻沒有紙，人類倖存，各種動植物卻徹底滅絕，地球毀滅的事情對於現在的人類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傳說……
太多光怪陸離，太多匪夷所思，華前川覺得他應該沉澱一下，好好思考思考，而一切的關鍵就是要從自己這個本體的記憶，從本庸先生的相關入手。
靖安馮思策當初把飛船上遺留的所有東西都轉交給了地球齋，這些東西就只裝滿了一隻小盒子，盒子里的東西少的可憐，而且也沒有科技含量，就是一隻黑色的塑料手電筒……
華前川躺在地上擺弄手電筒，是的，你沒看錯，他就是躺著。土衛六的傢具都十分簡潔，這裡的重力小，人都習慣站著，因為站著也不累，家裡沒有椅子，人們不坐著，要是想認真做點什麼事情，就乾脆趴著或躺著。而且隔絕外界的堡壘裡面沒有塵土，更不用考慮乾淨衛生的問題，跟著身邊人有樣學樣，華前川早就習慣了躺著。
華前川把手電筒舉給若竹看，「若竹，這個東西你見過嗎？它除了照明還有別的用途嗎？」
「我小時候見過，我也不知道爸爸當初從哪淘來的，但他很喜歡這件東西。」她和華前川臉對臉趴著，倆人就像是在草坪上曬太陽。
「哦？本庸先生的心愛之物？那它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爸爸說，它現在還能照亮，證明了上古文明電池技術的高度發達。」
「說白了還是一隻手電筒……」
「我們確實沒有發現它有別的功能。」
手電筒不大，長度也就一巴掌長，粗細像個小單筒小望遠鏡，它的尾部還是壞的，它本來的長度會更長，但是尾部好像被砸碎了，都是裂痕和破碎的塑料茬子，華前川推動它的按鈕，手電筒發出來一點點微光。
除了手電筒，還有三顆玻璃珠子也是飛船上的遺存。說是玻璃，摸著也像玻璃，但華前川並不敢確定它是個什麼材質，畢竟未來科技發達，材料科技水平也很高，各種稀奇古怪性能超群的材料就不是華前川所能夠分辨的清楚的了。
這玻璃珠子乍一看烏蒙蒙的，像是裝滿了烏雲，對著手電筒的光仔細看，可以發現它裡面是無數微小的氣泡泡，真不知道當初造它出來是做什麼用的。
「這個我小時候也見到過。」若竹說。
「那這是個什麼東西？」
「沒什麼特殊的，小時候爸爸有一大盒，我經常拿來擺弄著玩，結果有一天，爸爸沒告訴我就把一盒子都扔了，害得我傷心極了，哭了一整天。」
「為什麼要把一大盒都扔了？這不是你喜歡的東西嗎？」
「不，我只是偷偷拿出來玩，爸爸不知道的，他後來看我哭，才知道我喜歡這珠子，結果爸爸買了好多新衣服哄我，」若竹臉上浮現出幸福的微笑，隨即僵了一下，她嘆了口氣悵然若失，「至於為什麼扔掉，可能是在爸爸眼中，這東西真的沒用吧。」
飛船上的東西本就不多，這兩件還都是無用之物，對於喚醒記憶看來是沒有幫助了，這讓華前川有點灰心，不過他又想到了別的方向。
「若竹，你有本庸先生的影像資料嗎？我覺得多看看本庸先生的影像可能有助於我想起來些什麼。」
「沒有，爸爸從來不錄影像，即使有，他也會自己刪掉。」
「和你們姐弟一起的影像也沒有嗎？」
「沒有，這是我家的習慣，說起來可能有些奇怪和難以接受，但爸爸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總是告訴我和若木，生活重要的是用眼睛看，用心體會，而不是用影像來記錄，忙著錄影像反而會錯過和家人相處的重要時刻，到時候記在數據中，卻沒記在心裡，那可就虧了……」
「這個說法的確與眾不同，」華前川覺得在他穿越之前，人類就很重視記錄生活的影像了，而且影像和用心體會並不矛盾，他也沒聽說過有人刻意迴避影像這一說。
「爸爸可能就是這樣與眾不同的人吧！」
「若竹，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你問吧！」
華前川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表情認真：「你為什麼沒有跟本庸先生學鑒寶的本事？明明你很喜歡地球齋的事業？」
若竹也跟著坐了起來：「我也很想學的，可爸爸他不教給我。」
「如果說若木年紀太小，那本庸先生為什麼不教給你鑒寶的本事呢？是因為什麼原因？難道是重男輕女？」
「不，不是這個原因，爸爸說鑒寶這個事，正經人不學這個！」
「…………」
「不，這個意思不是說師兄你不是正經人，」若竹連忙擺手，「你聽我解釋，爸爸原本的意思是，鑒寶不算是有用的學問，世面上的鑒寶學只教人糾結手機背後的火燒紋樣，飛鏢尖頭的大小長短，高級點就是區分原生竹木和偽造竹木的區別……這些學多了會讓人鑽進去出不來，一門心思只想著多多賺貢獻值，再也沒心思探求上古地球的真相了。」
「世面上的鑒寶學無用，本庸先生不把自己的教給你嗎？」
「我當初也是這麼問他的，我不學世面上的東西，我跟著你學不好嗎？可爸爸他還是堅決不教我，他希望我能自己思考，自己探索，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不要學他。」
「走出自己的道路嗎？真是個很好的祝願。」華前川笑笑，「若竹，我還想問你個問題。」
「什麼問題？」
「師兄的腦子還有點亂，有些事情總是想不清楚，就比如說，咱們地球齋，乃至整個鑒寶行當，我們的所作所為真的有意義嗎？」
「師兄你指的是什麼？」若竹一懵。
「這土衛六的科技這麼發達，用機器來分析寶物的材質，用機器來測定寶物的年代，用AI，呃，不，沒有這個詞，用計算系統，把所有鑒寶的經驗總結起來，難道就不能實現自動鑒寶嗎？可以把鑒寶師完全替代掉，只用機器就能實現所有人能做到的工作，而且更高效，低成本，不出錯誤……」
「嘿嘿，」若竹笑出了聲。
「為什麼笑啊？」
「這是小孩子在學校都會學到的常識，每個人都知道該怎麼回答你。」
「這個常識怎麼講？」
「鑒寶是一門藝術，古人用心的製造和今人用心的分析，以古物為媒介，通過鑒賞，得以相連。鑒寶更是心與心相通的藝術，通過鑒寶，人的情操得到陶冶，思想得到凈化，內在得到洗滌，這是靈魂層面的享受，是機器無法替代的……」
若竹說的很順暢，聽起來也像是標準答案，可華前川並不滿意，「這個回答並沒有解決我的問題，在鑒寶這個行當，機器完全可以替代人？」
「鑒寶是智慧生物獨有的心靈享受，是全宇宙共同的高級娛樂。」若竹繼續補充，「鑒寶行有全宇宙的統一行業組織，在外星，他們的科技更發達，但是他們同樣嚴格規定不允許用機器來鑒定古玩寶物，嚴格來講，機器鑒寶甚至可以說是對智慧生物的褻瀆。咱們地球人作為智慧生物，也是嚴格遵守的。」
因為外星規矩，所以地球沿襲？鑒寶作為高級心靈享受這套說詞顯然沒能說服華前川，只是讓他覺得鑒寶這個行當暗藏的東西更加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