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君夏桀10（2更）

天上的仙音仍未結束，繞樑飄蕩——

「大家一定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美貌，可以讓夏桀對她如此神魂顛倒？說起來，她肯定是夏朝的第一美女了，後人是這樣誇讚她的：眉目清兮。妝霓綵衣，裊娜飛兮。晶瑩雨露，人之憐兮。」

神仙的聲音如清潤玉珠落地，妺喜聽得眼睛發直，同時心裡又有些攀比和不甘。

想她妺喜在有施國就是美貌無人能及，到了夏王宮裡，也能艷壓群芳，比後宮里那些如雲妃妾的任何一人都要漂亮。

也不知道夏王以後要從哪裡娶一個那麼美麗的妃子，竟比她妺喜還要好看？

卻沒見姒履癸面色沉了又沉，他不喜歡聽到自己對一個女人「神魂顛倒」的形容，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神仙仍在介紹，「她的美貌多有殺傷力呢？夏桀攻打有施國，那是懷著必殺的心啊，發誓要血洗有施國！可是一見她，就不打了，怒火迅速平息，握手言和！可見她的美貌敵得過千軍萬馬啊。」

姒履癸忽然渾身僵住，意識到一個不得不承認卻又令他全身血液倒流的事實。

神仙不會等他思考，不停在說：「後來，她的美貌讓她有多被偏愛呢？」

「夏桀為了她，大興土木，用最昂貴的玉石鑿刻出瓊室瑤台，用最好的象牙和夜明珠嵌在走廊里，用最稀缺的白玉大片大片鋪成床榻。」

姒履癸更如被雷劈中，那個令他不願意相信的想法再一次不得不證實。

「她喜歡戴官帽，夏桀不僅給她戴，還讓她配上劍，作臣子打扮，一併和其他大臣上朝議事。」

「關龍逄勸諫，夏桀不耐煩，就殺了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寒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神仙似乎也因為這個，語氣低沉。

眾臣子全都脖頸一涼，抬眼看向關龍逄。

關龍逄這還是第一次從神仙嘴裡聽到自己的名字，沒想到卻是死亡預告……

關龍逄的鬍鬚聳動中多了幾分悲涼，他「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般看著姒履癸，鄭重行禮，「臣為大夏朝勸諫，雖死猶榮！」

臣子們也都投去敬佩眼神，並齊刷刷跪下求饒，悲戚到流下兔死狐悲的涕淚，「王，關公殺不得啊！！！」

唯獨姒履癸吃了蒼蠅一樣難受：…………什麼時候說要殺他了？孤想都沒想過的事，你們這就哭上了？！

關龍逄更是雙目通紅，好像已經腦袋掉了卻還硬撐著那樣，直直杵在姒履癸面前。

神跡天幕中，神仙不知在喝什麼，姿態優雅，神色享受，最後她咬著嘴裡一顆顆黑珍珠般的東西說：「好了，今天時間也快差不多了，咱們再細說說這位『妖妃』的出身吧。前面也說了，她是有施國被攻打時，獻給夏桀的。事實上，她是有施國的公主，又稱妺嬉、末喜、末嬉，也有人稱胡妺喜。」

「還有另外一個有意思的傳說，稱她為史上第一女間諜，當然，史料上也有這樣的說法，認為是她和伊尹一同密謀，裡應外合，所以才會有那麼幾個奇怪的癖好，為了麻痹夏桀，讓天下人都知道夏桀的昏庸暴虐，戴官帽上朝也是為了探聽更多朝廷的事情，這才好推翻夏王朝的統治。」

姒履癸虎軀一震，等到「妺喜」這兩個字從神仙的口中說出來，他即便再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正視起來。

眾人更是全都將目光聚到妺喜身上，後者坦然無畏地接受他們彷彿要吃了她的目光。

妺喜沒做虧心事，根本不在意這些人如何看她，總不可能真吃了她。

至於姒履癸，卻強忍著，沒看妺喜一眼。

他看起來很淡定，不動聲色，雙瞳幽深遠眺天幕，不為所動。

遙遠的商丘，正坐在石桌旁聆聽天幕預言的商湯、伊尹君

臣二人，聽著神仙從頭到尾都在說一個女人導致夏桀亡國的事，並沒提及商國。

他們還以為可以放鬆些，這回總不至於讓姒履癸又將矛頭、怒火和注意力都對準商國。

可沒想到快到結束的時候，神仙居然提到「伊尹」的名字。

商湯看向伊尹，略為疑惑好奇。

伊尹更是無辜迷茫，「什麼妺喜，我完全不認識她，也沒見過她。」

「……」商湯微怔，有些出神，神仙清脆動聽的聲音仍懸在天際，萬丈絢爛的光芒普照大地。

楊靜在總結，輸出一些自己的想法。

「總之，今天我們聊了妺喜的這麼多史料或是傳說，具體事實到底如何，都只能留給後人去想象了。」

「可讓我深思的是，自古以來，女性似乎總是在各種史實、傳說中被冠以各種帶有評價色彩的故事。」

「她們從來都沒有話語權，只能任人書寫。」

「可她們又總是會被歷史的暗流裹挾，成為其中的犧牲品。」

「國家治理得好，便是男人的功績。可亡國時，又總少不了女人禍國的說法。她們的名字會被貼上各種各樣的標籤。」

「就像我今天所說的妺喜，她明明是被有施國獻給夏桀的少女，像玩物一樣被隨意贈與，為了族人安寧而犧牲自己，從有施國千里迢迢背井離鄉來到夏王宮，她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我們已經不得而知。」

「可後世封建的文人們卻口誅筆伐，將夏朝滅亡的種種原因都歸咎於她的身上。這的確是讓我覺得想要為古代女子們鳴不平的地方。」

「在史料記載中，伊尹推動商湯滅夏，順應天意，匡扶正義，便是功臣。」

「那換個角度來看，和他一同推動歷史的妺喜，又何嘗不是推波助瀾的英雄呢？」

……

仙音緩緩裊裊，五彩斑斕的神跡天幕漸漸散去。

妺喜的眸子里亮晶晶的，還殘留著其中光芒。

她似乎聽出來，神仙並不討厭她，還說她可能是英雄。

妺喜內心有些小雀躍，也顧不上思考姒履癸到底是不是暴君，也把他對她的好忘得乾乾淨淨，用一種想現在就「鯊」了他的興奮眼神盯著他，明亮漂亮的眼珠映著一點碎光。

可姒履癸並沒有看妺喜，他剋制地扭開視線，不再看妺喜一眼。

底下，大臣們齊齊跪了一地，異口同聲地震喊道：「王，妺喜乃是禍國妖妃，不可留再將她留在身邊啊！」

姒履癸默了半晌才問：「胡說，孤從來不近女色，又怎會被女人所惑，甚至亡國？」

「何況，神仙說孤是暴君，你們近些年又何曾見過孤有任何暴君行徑？」

姒履癸越問越肯定自己，於是總結，「所以，神仙之話，也不可全信。」

他何其聰明，已經從這兩次神跡天幕中窺得，神仙似乎對他們大夏朝當下發生的事並不清楚，而是活在未來，通曉古今。

所以，姒履癸自信認為，他自從上回的預言后，時常反省、收斂，所以必然已經改變未來結局。

他現在不是暴君，而是堂堂正正的仁德君王。

至於神仙所說妺喜之事，姒履癸雖然有所忌憚，卻又相信妺喜在他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那三大癖好，未曾見她有過。

想必她還在良善初時，只要好好看著她就行了。

這些大臣們也是膽小如鼠，一個個被這女人嚇得臉色大變，姒履癸很是不齒。

可為了讓神仙的話得不到應驗，他便堂而皇之、公然說出自己「不近女色」的話。

既然他不近女色，便不是神仙口中的那個「荒淫暴君」。

這些年，他為了

避免「荒｜淫」，也的的確確克制許多，以至於精力過剩，無處發泄，只好打拳踢腳，精進許多，打起仗來更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只是姒履癸腆著臉說出「不近女色」這四個字，卻讓大臣們都尷尬起來。

且不論他近些年是不是暴君行徑，大臣們不敢議論這個，誰敢擋著王的面說你其實挺像個暴君啊，誰敢找死。

但「言語攻擊」妺喜他們卻是敢的，反正妺喜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說她幾句又如何，後世就稱她為「妖妃」，那麼當世更是說得。

於是大臣們都理直氣壯討伐起妺喜來。

「王，您趕緊把妺喜送回有施國吧！我們夏王宮不能有這樣的禍害啊。」

「王，您修傾宮不就是因為她的一句話嗎？神仙的話已經靈驗了一小半，萬萬不可忽視，不可對神仙不敬啊！」

「王，臣看妺喜必然就是妖妃，她的美貌無人能及，早就讓王神魂顛倒了啊！」

姒履癸沉下臉，駁斥道：「胡說，孤說過，孤不喜女色，又怎會為她神魂顛倒！」

妺喜聽到大臣誇她美貌，反而笑吟吟的，一點兒都不慌張，也不求饒，這讓大臣們心中更是警惕萬分。

姒履癸背著手，已經下了定論，「此事不必再說。妺喜就留在夏王宮，孤的身邊，哪裡也不去。」

「王，那您萬萬不可立妺喜為王后啊！」關龍逄大喊，他不是記著王為了妺喜會殺他的仇，而是著實為夏王朝擔憂，「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妺喜是妖妃，您要是立她為後，豈不是——」

「神仙都說了，她也不一定是『妖妃』，神仙最後還說她是英雄，你怎麼不說？」姒履癸反駁，卻下意識拉遠與妺喜的距離，為了表明他不近女色。

姒履癸沉聲宣布，「孤已下決定之事，絕不反悔，妺喜為王后，也是為了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此事不容再議。」

「……你們放心，就像孤能讓天下人都知道孤不是暴君，她也能讓天下人都知道，她不是妖妃。在此之前，孤不會寵愛她的。」姒履癸瞥一眼妺喜，留下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大步離開。

大臣們唉聲嘆氣，為姒履癸的執迷不悟而痛惜，紛紛搖頭，扶著彼此悲戚戚離開。

已經有人開始思索後路，又想往商國那邊跑了。

可惜商國也不爭氣，那個子天乙居然不願意接收他們，說是對夏王朝忠心不二，絕無二心。

唉，這臣子，真難當啊。

……

妺喜一點兒都不生氣大臣們如何說她，甚至還很享受大臣們離開前一臉「你這個妖妃」看她的表情。

她喜歡神仙，也自然喜歡神仙說的關於她的話，每一句她都認認真真記下。

神仙說她是英雄，那她就要好好當英雄。

神仙說她有三大癖好，那她就有三大癖好。

她不能讓神仙的話落了空，讓姒履癸帶著天下人笑神仙的話不靈驗。

她得讓天下人都知道，她就是神仙所說的那個，美貌天下第一的「妖妃」！

於是妺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姒履癸前幾日送她的那幾匹絲帛，小手扯住，狠狠一撕！

「………………」裂帛聲是很好聽，但妺喜的心同時也狠狠在哭泣。

她能做好幾條漂亮裙子的彩色絲帛嗚嗚嗚嗚。

妺喜甚至傷心地掉了好幾滴眼淚，最後還是捨不得丟掉這幾塊絲帛，她打起精神，覺得還是可以拯救一下。

於是，在人美手巧的妺喜改造下，歷史上第一條時髦的破洞褲，在大夏朝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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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妺喜與伊尹合謀一說出自《國語》

2.其餘史料、傳說前文已提及或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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