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暴君商紂3（3更）

帝辛揮退酒宴上的眾人，獨自在瑤台上坐到深夜。

星月交輝，映著他英武的臉龐。

他的腦海里，不知已經將今天神仙說過的話重複了多少遍。

最後他總結出來，雖然他身上的不少罪名是後世加上去的。

但總的來說，推翻他商朝統治的那些人仍然覺得他有六項大罪是免不了的。

帝辛是一個知錯就改的人，他決定，那就從他們口中所說的第一項罪過，開始改變。

......第一是什麼來著？

酗酒。

嗯，帝辛下定決心，就從最後一項開始改起！

他又回憶了一下，最後一項說的是他不敬神。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商朝尊神尚鬼，特別熱愛祭祀活動，以前他跟隨父王每日行祭祀禮，從未缺席。

繼位后，也照樣按商朝以往的習俗進行著祭祀，並未有過改變。

帝辛認真思索，不明白為何要說他「不敬神」。

他就這樣在瑤台枯坐一夜，想不到要如何才能做得更好，令眾人信服。

忽然，一名巫師急急跑來，大聲道：「王，不好了！可能是因為昨天神仙現世，吾等發覺日、月、星的位置都發生了變化！」

帝辛臉色微變，「那豈不是......」

「王，得舉辦最高規格的祭祀，來向鬼神祈禱，驅趕兇險啊！」巫師相勸。

「辦吧。」帝辛無奈地閉上眼，他也被昨天神跡之事攪得不得安寧，正想向天地、祖宗祭祀，以求心安。

商朝有專門的一群數量非常多的巫師，每天沒有別的事，只負責準備和舉行祭祀。

所以帝辛清晨下了指令后，到了第二天，祭台之上便已經準備好一切。

巫師們穿上袍子，帶上法器和面具，圍繞著火堆轉動，念念有詞，神情狂熱。

另一邊，有巫師帶著上百名奴隸過來，停留在挖好的祭祀大坑前。

裡面已經扔了數只充為祭品的牛、羊、豬等牲畜。

這些奴隸也即將作為祭品，因為他們的買賣價格比牲畜更便宜，所以用來當祭品的數量也更多。

「等等。」帝辛看到那些半隻腳快踩空到祭祀大坑裡去的那些奴隸們，都瑟瑟發抖或是表情麻木，眼裡含淚。

他皺起眉，想起仁德善良的老祖宗，又想起後世對自己暴君的評價。

「將他們放了。」帝辛對身邊的巫師說道，「以後，不要再用活人祭祀。」

「王，為了讓日月星的位置回到它們該在的地方，必須得用最多的祭品啊！」巫師舉著法杖喊道，「王，得讓上天的鬼神都感受到我們祭祀的誠意。」

「不祭祀活人就心不誠了？」帝辛臉色不悅，「那我看這鬼神不敬也罷。以後，我命便是天意，再不敬那虛妄鬼神！」

此等言語，驚世駭俗。

帝辛剛說完，所有巫師包括祭台之下的大臣們，都嚇得跪下來，大聲相勸，「王，快收回剛剛所說的話吧。」

他們一臉「天塌了」的樣子，帝辛也是因為太過氣憤，脫口而出。

他說完才發現，剛剛這些話，豈不是讓他留下「不敬神」的把柄？

可帝辛實在不忍心看著這麼多奴隸被獻祭，尤其是他剛剛說了要放他們后，他們麻木、迷茫、絕望的眼睛里都生出了新的希望，正像是凝望著這黑暗世界里唯一一縷渺茫光束那樣，眼巴巴地看著他。

帝辛別開眼，不願再跟著巫師們這樣祭祀和稀泥。

這是他的天下，該是他撐起這片天，而不是靠一條條活生生的無辜性命，來向所謂鬼神求禱。

帝辛不顧群臣跪求，巫師勸留，直接轉身就走。

他知道，今天他這罵名是背定了，且也意外中了「信有命在天」那一條。

但帝辛並不後悔。

這樣的活人祭祀，他實在無法眼睜睜看它繼續下去。

繁瑣的祭祀、占卜等各種迷信的儀式，他每日進行，也早已不耐煩，還不如拿那些精力和時間去治理國家。

罷了，還有另外四項「罪行」。

帝辛告訴自己，他改掉這四項，便也照樣能昭告天下，平復人心。

......

由於兩天一夜沒睡，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這兩日又思慮極多，腦子脹痛的帝辛在太陽落山時便睡下。

不料第二天一大早，竟被宮室外跪了一排又一排的奴隸們驚到。

妲己捂著嘴，在一旁告訴他，「他們自昨日被王救下，便跪到了這裡，已經跪了一整夜，以謝王恩。」

見帝辛出來，跪在最前面的一對父子忽然猛朝地上磕起頭來。

直到額頭都有些破了，他們才一邊磕一邊繼續說道：「奴隸飛廉，這是奴隸的兒子惡來，受王救命之恩，願今後為王生！為王死！」

這對父子還有這群隨他們來下跪謝恩的奴隸們幾乎都是以前商朝征戰時從其他部落抓來的俘虜，地位低賤，本以為必死無疑，卻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今天的太陽。

他們一個個感激涕零，恨不得把腦袋從脖子上摘下來報恩。

帝辛看著飛廉父子，魁梧有力，言辭利落，便多問了兩句。

這才發現飛廉善走，惡來絕力，都是很有本事的人。

他不由起了惜才之心，便說道：「你們二人當奴隸實在可惜，被獻祭則更可惜，既然大難不死，不如以後就留在我身後當官吧。」

帝辛讓飛廉父子二人收編了這群無處可去的奴隸，成了一隊對他最為忠心的兵士。

從這以後，他們如何成為帝辛指哪咬哪的瘋狗先放后話。

且說帝辛將兩名奴隸升為臣子的消息不脛而走，在一天之內便已傳遍這個王都。

身為帝辛的兄長，微子啟最先坐不住，也最敢來找帝辛說點什麼。

他找到正在喝酒的帝辛，朝他痛惋地嘆息道：「辛，你非要看著商朝滅亡，才會收手嗎？」

帝辛放下酒壺，奇怪地看著微子啟。

微子啟聳肩攤手，「你不該將那兩個奴隸帶到身邊當臣子啊，其他大臣已經快鬧得反了天了。」

讓他們跟兩個奴隸平起平坐，出入朝堂，他們絕不願意。

這給他們的感覺，就像是現在讓人跟兩個髒兮兮的叫花子一塊同桌吃飯那樣，沒人受得了。

微子啟失望至極，「神仙預言出現不過兩日，你就已經犯了『不敬神』、『信有命在天』、『登用小人』這三條罪行，天下人會怎樣看你？他們都已經在說，商朝滅亡的預言，正在一條條成真了。」

「......」帝辛下意識抿了一口酒壓壓驚，他沒想到預言中的「小人」就是他任用的奴隸們。

他受老祖宗商湯的影響，從沒看不起奴隸，他甚至有著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超前思想。

可惜在這個朝代，除了妲己尚能與他說上幾句，其他人聽到他這樣的想法只會覺得荒謬至極。

「不是還有三條罪行沒犯嗎？」帝辛強自鎮定，「孤能改。」

「只剩兩條了。」微子啟奪走帝辛手中的酒皿，「這酒，你能不碰？」

「......」戒酒確實比要帝辛的命還難，但他不計前嫌，願意任用微子啟，於是便提議道，「老祖宗說過讓我們兄弟倆互幫互助，所以，孤給你一個最大的官做，可好？」

微子啟看著帝辛，他原本是很嫉妒這個弟弟的，但老祖宗的話比

什麼都重要，何況聽到神仙數落了帝辛那麼多罪行，又聽到後世將帝辛罵得狗血淋頭后，他反倒不恨帝辛了。

竟然生出幾分兄長想要保護弟弟的心情，自己家的晚輩，只能自己教訓，豈能被別人欺負？

微子啟想了想，提出他的條件，「妲己留在你的身邊，是一個禍害，遲早要讓你背上『聽信婦人』的罪行，你若將她殺了或是遣返有蘇氏，我便應下做你的大官。」

帝辛臉上露出幾分苦澀，這實在太為難他。

妲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不止是妃子，還能與他的思想達到共鳴，任何人都比不了妲己懂他。

「我做不到。」帝辛沒猶豫，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若做不到，我便離開王都，我沒臉見老祖宗，也不願親眼看到你如何覆滅祖宗幾百年的基業。」微子啟幾乎是明著威脅了——我和妲己，你選一個。

微子啟沒那麼多兒女情長考慮，他只知道，不可讓妲己在帝辛身邊繼續留著，所以冒著讓帝辛背上「不用貴戚」的罵名來威脅。

帝辛看著自己這位兄長，平靜而無奈地說：「我並不認為，聽信婦人之言有何不好。」

這是帝辛最真實的想法。

帝辛很崇拜嚮往祖宗武丁和其妻子婦好的感情，也深深記得婦好這位商朝記載中最偉大的女性。

她是那麼強大、聰明，曾多次征戰凱旋，為商朝開疆拓土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

商朝一些極為重要的祭典也都由婦好主持，占卜之術更是一絕。

這樣的女人，帝辛認為她比許多男人要強上更多。

他從妲己身上也看到了婦好的影子。

甚至有時候，妲己對治理天下的見解、說法比一些大臣都要優秀。

既然如此，又為何聽不得她的話？

難道男人的話就是對，女人的話就是錯？

帝辛的眼裡、臉上，甚至翹起的頭髮絲都透著反駁。

微子啟卻朝他悲涼一笑，「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最終必然會一一背負上這些罪行罵名。」

「............」帝辛也發覺，他似乎陷入了兩難境地。

他以前或許沒注意到，經過神仙預言提醒，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多麼驚世駭俗。

可他要聽這位兄長的話？送別心愛之人，選擇妥協，甘於平庸？當一個雖然沒有什麼作為卻能安穩度日的君王？

不，他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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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甲骨文記載最多一次活人祭祀殺了2656名奴隸。

2.飛廉、惡來以奴隸身份被提攜的故事來自百度《費仲、尤渾、飛廉、惡來,他們四個,誰才是秦始皇的祖先?》

3.妲己因為受寵經常參與議論國事，是女政治家的說法來源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