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2023.03.11

第二十二章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按照計劃進行著。

原先在本部會館里待著,靜候術師殺手或是其他詛咒師好消息的盤星教成員，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咒術界的人竟然會放下身段，與普通人聯手。

當警察們破門而入,身側還跟著幾個咒術師保駕護航的時候,他們整個人都是懵的。

五條悟,你們作弊！

堂堂盤星教瞬間覆滅,教徒們有一個算一個戴上了銀鐲子,由於人數太多,警車隊列浩浩蕩蕩地開往警察局，紅藍警示燈一路閃爍，招來附近一帶不少民眾探出頭圍觀，網上多了不少猜測八卦的留言。

如果不是著急著前往沖繩營救黑井美里，面對如此盛況,五條悟他們還想再看久些。

雖然他們確實不把非術師團體放在眼裡，但不代表他們不想吃瓜收穫快樂，真的好熱鬧啊。

同時，經過這件事後,高專眾人也隱隱明白了什麼。

非術師擁有屬於他們的能力,不僅僅是普通人依賴咒術師的關係,咒術師同樣可以依賴非術師。

根據不明人士發來的定位,組團出發的高專眾人抵達約見地點后,基本沒有花費太多力氣，畢竟懸殊的實力擺在那裡，解救計劃成功完成。

五條悟熟練地把綁匪捆成粽子,留著側麻花辮的女孩趁機泄憤,在昏迷不醒的綁匪臉上畫大烏龜,寫上「我是人渣」幾個字，弄得白毛幼稚兒童來了興緻。

畫到最後，一張臉滿滿的塗鴉畫，沒玩夠的五條悟差點就想把人扒個精光，進行一個全身塗畫。

附上對方綁架未遂的證據，留下負責處理後續的輔助監督，把這最後一名盤星教成員丟進警察局，高專眾人迎來了名義上是保護任務，實則開心放假的時刻。

既然已經來到了沖繩地區，不如直接讓天內理子在當地好好玩耍，充分利用剩餘的兩天時間，滿足未盡的心愿。

況且沖繩的詛咒遠比京都少得多。

原本只打算搭載包括黑井美里在內四人的專機，一下子塞得滿滿的。

除了在外邊做任務的庵歌姬和冥冥，一二年級的學生加上北枝義清，全體參與了此次沖繩之行。

第一天他們來到了海邊。

陽光，沙灘，時不時掠過海面的海鷗，帶著海水鹹鹹氣息的清風。

年齡相近的緣故，使得天內理子與吉田咲、家入硝子很快舉止親密，無話不說起來，甚至注意皮膚保養的幾位女生，還會彼此互塗防晒乳液。

黑井美里坐在沙灘椅上，虛虛抱住膝蓋。

她望著活力十足地跟五條悟他們打排球，卻差點因對方的手勁和力度，迎來排球殺人事件，為此生氣地鼓起腮幫子，拉住吉田咲一頓撒嬌的女孩，不由有些感慨。

「已經……很久沒見到她這麼開心了呢。」

自年幼的天內理子失去雙親，又因星漿體體質緣故，特意被派來照顧女孩，一直照料至今的黑井美里，無比清楚著一件事情。

——天內理子從來沒有可供選擇的選項。

北枝義清放下小黃鴨游泳圈，他剛剛下海玩了一會兒，額前的劉海被打濕，只好盡數撩起，露出那雙形狀圓潤的翠色眼眸來。

平時沒怎麼運動，基本上窩在一個地兒便不挪動了，今天的運動量完全超標，他往嘴裡「咕嚕咕嚕」灌完水，才擦擦嘴巴，開口說著什麼。

那近乎呢喃的聲音飄入黑井美里的耳朵：「嘛，你想留住小理子的笑顏嗎？」

早已將少女視作親人的女僕猛地抬頭，她盯著北枝義清，神色有些不可思議。

「……你的意思是？！」

黑井美里並不是個傻子，正是因為她不傻，所以能懂其中隱藏的未盡之言。

金髮幼童嘴角上揚，豎起食指放在唇前：「噓，可別把悟他們當作鐵石心腸的人哦。」

北枝義清回頭看了眼鬧哄哄的幾人。

少年少女們剛才還在打排球，現在又跑到海里，享受天然海水浴，時而憋氣潛水撈海參。

「他們是一群特別好的孩子。」

黑井美里：「……」

雖然但是，從一個小孩嘴裡聽到他誇獎其他人是好孩子，真的很奇怪誒。

***

愉悅的時光輕輕地從人們的指尖溜過，從未為誰停歇腳步。

甚至由於太過珍貴短暫，到了臨別之時，心中的不舍霎時放大數倍。

最後一站是水族館。

座頭鯨優雅地翻過身，雪白的肚皮一閃而過，在鯨魚身側，其他體型較小的魚兒擺動著尾巴遨遊，穿梭在水草和人工礁石之中。

天內理子的眼睛一刻也沒從那些魚兒身上轉移開過。

只有那顫動的睫羽，才能依稀分辨出此時少女內心的不平靜。

吉田咲，家入硝子和黑井美里沉默無言。

北枝義清側視而望，通過天內理子的眼眸，讀懂了深藏其中的留戀。

戴著白色髮帶的女孩仍舊眷戀著人世間，她沒有嘴上說得那樣毫不在意。

精怪幼崽明曉，黑井美里說的話並非虛假，天內理子其實根本沒有選擇可言。

她是一隻被圈養起來的白鳥，時刻準備著供血。

打個比方說成是吸血鬼在蒙養人類，視作儲備糧也不為過。

天內理子的人生一眼望得到頭，她的生存價值在咒術界其他人看來，僅僅是星漿體而已，絕不會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

她沒有過多交友往來，在學校無需太過操心成績好壞，更不可能擁有青澀朦朧的少女心思。

少女註定犧牲自我，拯救全世界的人，不需要臆想往後戀情。

所以，女子學院的女孩們對於長相帥氣的五條悟的到訪，還能倍感興奮，可是天內理子即便夾在夏油傑和五條悟之中，她的關注點都不曾放在臉蛋上。

當然了，這也有兩個最強DK性格問題的原因在。

什麼同化后不等於死亡……只是她自我欺騙的手段罷了。

只有這樣，天內理子才能告訴自己，這一切是她做出的選擇，準備好的犧牲，絕對服從的使命。

好不容易交上了朋友，但是現在，她們便要道別了。

隱隱流露出來的情緒，令天內理子不敢細想。

她怕動搖自己的信念，惶恐於動搖內心后，她是否還能像現在這樣，義無反顧地投入死亡。

……可她真的，真的不想死啊！

天內理子模糊地看到了巨型玻璃上自己的投影。

彷彿她也與那些魚兒一樣，困在了這一方小小天地間，游不出玻璃窗。

如若要使靈魂得到自由，或許只能等待玻璃窗被打破的那一刻，海水湧出，她擱淺在地上，靜靜死去。

金髮孩童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討厭這種宿命和結局。

好在——

北枝義清抬眼，瞅向別有計劃，聊著什麼，最後默契地擊掌的五條悟和夏油傑。

好在，有人可以靠著拳頭打破這不合理的規則，給予天內理子選擇。

兜兜轉轉，高專一行人成功返回了高專的結界內。

多虧了北枝義清的計劃，一路上除了幾個明顯是被接下黑市刺殺任務的殺手拋出去的定金懸賞，吸引來的民間詛咒師不知死活地來搗亂外，一切順利。

「小理子……」

黑長直女孩握緊了朋友的手，前十幾年都生活在普通人世界里的吉田咲，是最不能控制自己情緒的，她無法接受天內理子的命運，又尋找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只能寄希望於側麻花辮少女自己選擇放棄所謂使命。

「要不，送我到這裡就好啦，咲醬，硝子。」

天內理子安撫地笑笑：「在最後時光里，能認識你們，真的很開心哦。」

略有察覺同期動作的家入硝子，此時依舊不免被這氛圍感染，心情沉重了些。

就在眾人看似鬆懈，沉浸在道別之中，而五條悟近日消耗太過，也不得已暫時關掉「無下限」術式的時候，一道寒光襲來。

「鏘——呲！」

利刃狠狠地擊打在了淡金色的能量罩上，又一路劃了下來，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什麼……！

如黑狼一般的男子睜大雙眼，察覺不對的他輕點腳尖，高高躍起離開原地。

而下一秒，他原先站立的地方，「轟」地一聲變成了一個大坑，塵土滿天飛舞。

「阿雪，幹得漂亮！」

吉田咲誇讚著釋放「絕對防禦」的守護靈。

待到塵埃落下，高專幾人的身影才逐漸清晰，他們被籠罩在能量罩內，目光將黑髮男子鎖定。

「嘖，陷阱么……即便這樣，也無濟於事！」

嘴角帶疤的男人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場釣魚執法，偽裝出鬆懈警惕，精力消耗的模樣，騙他現身。

他顯然沒那麼容易放棄。

黑髮男子的速度很快，即便是五條悟也無法捕捉到他的動作。

當伏黑甚爾的身形再次出現到眾人面前時，已然高高舉起天逆鉾，一下扎在能量罩上！

然而，那把宣稱可以消除一切術式的咒具，竟然沒有如他想象那般，破開這由術式構建的防禦罩。

仍舊是刺耳的聲響，脅差咒具甚至不能在能量罩上留下一點划痕，咒力很快補上了那塊地方的空缺。

那名不在情報名單上的高專新生，擁有的未知術式，完美克制了今天伏黑甚爾特意準備的決勝法寶。

失策了。

伏黑甚爾只能連連後退，躲閃開接連而來的幾發術式攻擊。

正在他盤算著要麼放棄打道回府，要麼等到對方咒力耗盡，解除術式時，一道稚嫩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

「伏黑君，請等下。」

高大健碩，寬肩窄腰翹臀樣樣有的黑髮男子捕捉到聲音的方向，金髮孩童站在五條悟大腿旁邊，襯得小小一隻。

嘖，柔弱的生物。

他輕蔑不屑地這樣想，不過，接下來北枝義清的話語立馬顛覆了這個形象。

「如果可以，能麻煩你稍微等等，先別著急戰鬥，」小孩笑眯眯的，活像一隻狡猾的小狐狸，「我的建議是，看一眼和你在黑市交易的甲方賬號噢？」

伏黑甚爾不明所以，下一秒，他發覺到口袋處手機的振動。

一邊警惕偷襲——儘管這幾個傢伙多半不會這麼做，可也不能不防，一邊打開手機。

那是任務中介人孔時雨發來的訊息。

[盤星教已被摧毀，任務賬戶凍結全部資金，不要再做這個任務了，他們付不起尾款，甚至全部人都在警察局裡出不來！！]

伏黑甚爾瞳孔地震。

那是他的錢，他應得的！

而且之前的定金，大部分都被他扔去作為天內理子的賞金了。

伏黑甚爾現在的褲兜比他的臉還一乾二淨。

「你們乾的，沒想到你們居然還和非術師狼狽為奸。」

傷疤男子斷定道。

北枝義清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們是遵紀守法好公民，見到這種垃圾教會當然是英勇出手，全部打包給警察叔叔啦，哪裡用得上『狼狽為奸』這個詞，是『配合』，配合啦。」

高專眾人：「……」

好有文化的發言，不愧是清君！

「說起來，前段時間在超市裡，因一場意外事故遇到了小惠，最近幾天為了搶打折雞蛋，又幸運地碰上了呢。」

金髮孩童不是什麼聖父精怪，他的立場從來不算偉光正，有利可圖的事情，他才會出手，完全是出於個人私利。

那天，他特意同伏黑惠溝通，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方便之後「重逢」，順理成章地成為朋友，一方面是讓伏黑惠上交情緒口糧，另一方面，則是他在夏油傑未來的閃回片段中，得知了相關情報。

伏黑惠是伏黑甚爾的兒子。

屬於伏黑惠本人的閃回片段，同樣印證了這一信息。

北枝義清此時毫不猶豫地利用了這個情報。

「放心啦，我是不會對小惠下手的，」他擔心伏黑甚爾產生應激反應，解釋道，「可是，如果他知道他的父親殺死了他目前來說，最好的朋友，又或者他的好友的監護人殺死了父親。」

金髮男孩雙眼彎彎：「你說他會怎麼想呢？」

「厭惡，難過，憤恨？你真的願意小惠——上天賜予你的恩惠，誕生如此情緒嗎？」

打蛇打七寸，熟諳人心的北枝義清知道，表面上不在意伏黑惠的男人，其實內心並沒有如他外表那麼平靜。

——起碼對方的情緒波動凝聚而成的情緒美食，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麼，是時候拋出誘餌了，打一棒子給顆棗，挖牆腳把對方派來的敵人，變成自家人是最好的選擇。

當著高專一行人的面，精怪操心師從兜里取出一張黑卡，手指靈活地轉動著它：「最後，考慮考慮我的另一個提議唄，伏黑君。」

「十億，雇傭你來咒術高專當五年的體術老師，除此之外不用做任何事情，還可以繼續接外快任務，怎麼樣？」

「踹了根本給不了你錢的盤星教，接下我的任務吧。」

高專眾人目瞪口呆。

更是齊刷刷地看向北枝義清名義上的監護人五條悟。

你到底上哪兒撿到的小孩啊，要不要那麼誇張恐怖！

除了迷妹吉田咲一如既往地心裡瘋狂讚譽，其他人大多這麼想。

伏黑甚爾「嘁」了一聲，除非他是傻子，否則怎麼可能不選這個。

前邊的選項根本不叫選項，根本就是威脅——死得透透的，害得家裡小孩傷心。

更重要的是，一分錢都拿不到。

既然如此，有錢賺還清閑的任務，幹嘛不接。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