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們搞錯了

系統看到定位的變化，又提醒了一句：【注意了，注意了，他正在靠近，馬上就會到，做好準備，宿主！】

維拉米德抬起頭，試圖在人群中搜索出一個雄壯的身影。

【就在前面！卡修·維拉雷德來——嘎？】

系統宕機了幾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重啟一次，掃描到的畫面依舊沒有改變。

肌肉呢？

那種鼓鼓囊囊，能把扣子崩開的肌肉呢？

近衛騎士當然有肌肉，但遠不到壯漢的程度。他穿著襯衫和長褲，身材隱藏在衣服之下，可腰線依舊清晰，腿部線條優雅流暢，整個人勻稱而挺拔。

系統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卡修的面貌在它的認知里，明顯是儀錶不凡，最重要的是那身氣質，他看起來就像是光明之子，這是怎麼也模仿不出來的。

【他就是……？】維拉米德獃獃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近衛騎士。

那逆著光的身影讓他想起古代壁畫上的勇者。

把維拉米德帶離母樹，將他扶養長大的精靈長老在樹屋裡小心地收藏了許多古籍。每一本都是在有限的時間裡，從埃德利水晶王城中搶救出來的珍品。

它們的年齡比長老還大。災難與詛咒反而驗證了它們的價值。畢竟那些不太重要的東西，早就在動亂中被優先捨棄了。

維拉米德記得很清楚，他小時候最喜歡的，是那首專門描寫勇者的長詩。

它用即使對精靈來說，也稱得上陌生的上古文字寫成，講述著一個傳說，一個既定的事實——

勇者會帶來光明。

女神賦予他如此權力，大地給予他全然信任。

所有生靈都應追隨勇者的腳步，成為他的力量，對抗魔物之浪潮與黃昏之黑暗。

勇者之愛即為大愛，無論過去還是未來，無論種族消亡還是興盛，無論國家誕生還是毀滅。

因為勇者即為無私之人。

系統突然出聲打斷了維拉米德的回憶。

【這是怎麼回事！】它慌亂道，【難道我們的分析都錯了嗎？他根本不是壯漢！】

【應該是的。】維拉米德反而表現得很冷靜，【我們搞錯了。】

【不！】系統尖叫一聲，【這會是我一生抹不掉的恥辱！】

【這不影響什麼。】維拉米德安撫道，【最重要的是他的性格，長相是無關緊要的。】

【說的也是……真愛不應該在乎外表……】系統逐漸平復下來，贊同道，【我們攻略系統可不是惟顏值論。種族、容貌、年齡、性別、地位，都不是限制真愛的理由！】

維拉米德沒有問什麼是顏值。

夏日的陽光越遠越刺目，隨著卡修逐漸走近，維拉米德和系統總算得以更好地觀察他的模樣、他的眼神、還有他的神情。

以及，欣賞他的眼睛——當然了，主要是系統在欣賞。

【老天，他，他的眼睛可真藍。】系統結結巴巴地說，【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藍色。那比總系統的開機頁面還要漂亮。】

隨即它又立刻否定了自己。

維拉米德的意識空間里，那個白色的朦朧小光球猛地伸出觸角般的短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它堅定地強調道：【我說過了，我可不是看臉的系統！】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自我說服。

卡修離他們只有一米遠了。

【他看起來不像壞人……你覺得呢，宿主？】

沒等維拉米德開口回答，系統就繼續說了下去，聲音聽起來變得很幸福，帶著發飄的恍惚。

【他肯定不是壞人。壞人怎麼會這麼好看？他看起來簡直在發光，宿主，他有在發

光嗎？他好像加了柔光特效，他金光閃閃的，我的處理器一定是出問題了……】

【我沒看到什麼光。】維拉米德擔心地問，【你還好嗎，系統？】

「卡修大人！」

街道那頭傳來大聲的呼喚。

巴里從皮匠鋪出來，在門口只見到茜拉，沒看到卡修。他探頭探腦找了一大圈，剛發現卡修的身影，就奔了過來，一邊跑一邊揮著手。

卡修轉身看去。

「您瞧，我把那隻妖鳥賣出去了。」巴里一直跑到他跟前才停下，笑著晃晃手裡的錢袋，「給您，您拿好了，這些可都是銀幣。」

卡修聽話的朝巴里攤開雙手，讓錢袋能夠妥帖地落下。

小小的布袋子砸在手裡，立刻發出動人的金錢的聲響，是那麼令人安心。卡修已經能看見自己重新裝滿的箭筒，還有上了新油的利劍。

「現在讓我們立刻去買不粘鍋吧，您說怎麼樣？」巴里說話總是滔滔不絕，「當然啦，時間是很充裕，但我還想帶您去看看女神湖的表演呢，您記得嗎？他們演得不錯。哦！神啊，這怎麼有個孩子？」

他終於發現卡修剛剛在看什麼了。

「這是誰？」巴里問周圍的民眾。

民眾們一起搖搖頭，全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卡修，像是要把眼珠子黏在他身上。

卡修微不可見地瑟縮一下。

巴里挺身而出，問向維拉米德：「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的家人呢？你住在哪裡？」

維拉米德也搖搖頭。

好了，這塊地方指定是有點毛病，到了這裡不管什麼人都只會搖頭，巴里幽默地想，要不我也搖搖頭算了，說不定會更合群。

隨即他又自信起來。我能弄清楚怎麼回事，這不過是個走丟的小孩子嘛，還能是憑空變出來的不成？

這麼小的孩子，總不能是沖著卡修大人來的吧。哈哈，怎麼會嘛！

我可是教堂的正經牧師，我能解決問題。

巴里剛想把那孩子拉起來，就見他突然自己站好了，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緊接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卡修身邊，吧嗒一聲抱住了騎士的小腿。

民眾們倒吸一口涼氣。

「……您認識他？」巴里問。

卡修用平靜中帶著困惑的聲音說：「我認識的孩子只有瑪麗卡殿下和帕特里殿下。」

見證到卡修開口，當然，是因為開口，而不是在乎他說了什麼，圍觀民眾們又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竊竊私語，說著一些今天會有好運氣之類的話。

如果好運有等級，見到卡修說話，在洛拉城的居民們看來，就是一級的運氣。

至於其它次一點的，大概是看到獨角獸，捉到光明蝶，或者挖到金子什麼的。

話說回來。瑪麗卡和帕特里，他們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吉奧尼斯的妹妹和弟弟，是蒙特科倫家族的公主和王子。

這兩位王室成員也住在貝莎城堡，因為年紀還小，不參加社交活動，平日里正花費大量的精力學習禮儀課程與基礎教育，和卡修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感情一直不錯。

姐弟倆都有一頭漂亮的棕色頭髮，臉上帶點小雀斑，皮膚雖沒有吉奧尼斯那麼白，但也很可愛。

值得一提的是，瑪麗卡和帕特里的母親並不是吉奧尼斯的母親。

當今的皇帝陛下，蒙特科倫三十二世，娶過兩位王后。第一位王后美貌絕倫，就是她誕下了吉奧尼斯。在她死後兩年，第二位王后被接進城堡，新皇后長相普通，但溫柔親切，不幸的是，她生下兩個孩子后也去世了。

從那以後，國王再也沒娶妻，單身至今。

回到眼下的問題，如果說兩個孩

子是憑著與吉奧尼斯相近的身份才與卡修熟識，這個地上的小孩兒又是怎麼回事呢？

卡修連和成年人交往都想要迴避，更別說主動去認識小孩子了。

「我知道了。」巴里說，「他是貴族的兒子，您在宴會上見過他。」

孩子雖小，氣質卻不是普通家庭能培養出來的，巴里的猜測不算胡編亂造。

卡修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他轉而問維拉米德：「你的父母是誰？」

維拉米德道：「我沒有父母。」

他是從母樹上掉下來的，確實沒有父母，頂多算一顆果實，非要計較，母樹是既當爹又當媽。

「女神啊。」巴里覺得自己掌握了真相，他悄悄對卡修說，「這孩子可能是某個家族的私生子，被偷偷丟來這裡了。」

「那麼這種問題該如何處理呢？」卡修虛心請教，表情誠懇。

「這。」巴里撓了撓頭，「應該得先避開大家。這種事對貴族來說很丟臉，如果鬧大了，他們更不會善待這孩子。讓他呆在人群里也不太安全。」

牧師意外的靠譜。其實光從他通過十幾項神學考試的成績來看，他也應當是個知識豐富的學霸。

卡修看著維拉米德沉默片刻，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沉默不是因為不想幫忙，而是他在顧忌自己糟糕的聲望和魅力。

如果這孩子真是私生子，與令人討厭的我一起離開，他的家族肯定更不願意接納他了，說不定還會認為他玷污了血脈。

而民眾們看到我帶著小孩子，恐怕會推測我不懷好意，拐.賣人口吧！

但是任由年幼的孩童獨自一人留下也不是正確的決定。

……如果我能稍微受歡迎一點就好了。

最終，卡修還是調整了腰間佩劍的位置，蹲下來向維拉米德伸出手。

他不願意違背騎士美德，更做不到看見別人需要幫助而無動於衷。

【天使！】系統快暈過去了，【天使朝我們伸手了。】

【什麼是天使？】

【這不重要！你快過去吧宿主，他在等你呢！】

卡修已經有些失望了。

維拉米德和系統交談的時候低著頭，在他看來就是這孩子不願過來，也不想靠近他。

我此刻的形象大概像是可止小兒啼哭的夜叉吧。

這孩子剛剛只是病急亂投醫了，我還是想辦法找個更合適的人來幫助他吧。

他慢慢把手收回去。

系統盯著卡修收回去的指尖，十分著急，忍不住在意識空間里彈來彈去：【天哪！他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