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生傳說浮掠影
千重碧,薄霧如紗籠翠微,遮望眼,未聞雞鳴見日升。
晨光熹微,文軒緩緩睜開雙眼,他又修鍊了一夜。
正如玄陽所說,每一次考驗都是一場造化。他明白,他的胸有成竹不過是仰仗修為,若將修為與其他弟子一般,還能做到氣定神閑嗎?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當初下山時,怪人將修為壓制如他一般,仍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同階之中他或許並不如想象的那般出類拔萃。
從床上一躍而起,文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修真求真,我倒要看看修為壓制在御劍期,有幾分本事。」
正喃喃著,屋外已隱隱傳來陣陣吵鬧聲。他自以為醒的尚早,卻不知山下早已是人聲鼎沸。
走近小院,文軒並沒有急著出去。今日的選拔巳時才開始,早去了也是無益,還不如打幾套拳來的實在。
幾套拳下來,文軒已是大汗淋漓,恰聽得院外傳來叫門聲。
打開門扉,文軒笑道:「風林你來啦!」
「當然,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哼,獃子,你看我是誰!也不去看我,每次都要我來找你。」說話的正是鳳舞。
「鳳舞,你來了!」文軒微微一笑,「你這修行也有兩年多的時間了,性子倒是沒有一點改變。」
「本姑娘天生麗質,變什麼變!」鳳舞不服氣道。「哎呀,你就讓我們站在門外嗎?」
「哦,請進請進!」
古風林在一旁壞壞地看著兩人,倒也不曾言語。
將二人引入屋內,文軒才道:「尋英會巳時才開始,你們兩人怎麼來的這麼早?」
聞言,古風林立刻就道:「還說呢,現在主峰山下早已是人滿為患,黑壓壓一片都綿延到各院的山峰了,估計得有數千人。」
文軒一愣,他沒想到蜀山竟然有如此多的弟子。「這都是參加尋英會選拔的?」
「可不,除了那些歷練回山的弟子,就是咱們這種拜入山門不久的記名弟子,甚至連一個月之前拜入蜀山的弟子都參加了。」
「嗯?他們就不怕危險嗎?」
古風林朝四周看了看才道:「我聽玄陰老頭說,所謂的選拔不過是要通過蜀山陣演化的兩處秘境。它會根據每人的情況自動演化,所以並非修為越高越好。相反,有時修為越低反而越佔優勢。」
「這也是那些入門幾天的弟子樂此不疲的原因,剛入門就有機會獲得正式弟子身份,簡直是莫大的機緣。不像咱們還得等兩年多的時間。」
「原來如此。」他這才理解玄陽特意囑咐的用意,可又疑惑玄陽為什麼不像玄陰一樣,直接告訴他。
「好啦,怎麼每次見面都是修鍊的事情,你們每天還沒有修鍊夠嗎?」一旁的鳳舞終於在沉默許久后爆發了。
「文軒,你看你。鳳舞這是特意來看你的,你怎麼老是抓著我不放呢。」古風林看熱鬧不嫌事大,添油加醋道。
文軒瞪了他一眼,才轉頭對鳳舞說道:「鳳舞,你參加的這次的尋英會嗎?」
「哼,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嫌我修為低!」鳳舞不滿道。
文軒直呼冤枉,不由苦笑:「哪有,我就是隨便問問。」
見文軒吃癟,鳳舞剛剛還板著的臉突然展顏一笑,真若冰雪消融,整個屋子都不由亮了三分。「逗你的,看你那傻樣。」
古風林似乎是受不了屋內的氛圍,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看出古風林不懷好意,文軒急忙道:「風林,你這是要看什麼去?」說著竟也要起身。
鳳舞自然不依,「好啦,他要去你便讓他去吧。」
待古風林出去,屋子裡一下子陷入沉默。
片刻才聽鳳舞說道:「你很怕我?」聲音平靜,無喜無悲。
文軒抬頭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鳳舞的心意,他如何不懂,然終究是有緣無分。
半晌,一個沉悶的聲音才傳出:「七尺之軀,已有羈絆。既怕傷了你,也怕害了你。」
鳳舞聽罷不語,兩行清淚卻已順著面頰緩緩流淌。
「在我的家鄉有一個巨大的梧桐樹,它高大異常幾個人不能合抱,沒有人知道它有多粗。樹下常坐著一個老奶奶,她鬚髮皆白,沒有人知道她的歲數。」
文軒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但既然她開口,他也願意靜靜地聽著。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鬼怪,不敢靠近她,但我卻知道她不是人,也不是鬼。」
「有一天,我走到她的身旁,她渾濁的眼睛突然綻放了光彩。她說我前生是一個公主,而我的良人卻是一抹浮萍,他空落落的,但不會染一絲塵埃。」
「既不染凡塵,便不沾因果,不沾因果便無結果。可他來生可能會是溫雅書生,可能是絕世劍客,甚至是滔天魔頭,但他都會來找我。」
「我問婆婆說,如果我等了一世,蒼天、因果無論什麼東西,為什麼還要蹉跎我的歲月。」
「她點點頭,笑著給我指了一個方向。」說到這,鳳舞突然抬起頭,「我找到了你。」
「這···」文軒還從未聽過如此玄奇的故事,但他已明白鳳舞的意思,也明白了鳳舞自那日見他便如此熟絡的原因。
對他來說或許是人生初見,對鳳舞卻是宿世重逢。
「你相信輪迴嗎?」鳳舞直直盯著他問道。
文軒自然相信,若是不曾修真,他只會當做怪力亂神的談資。但既然都有摧山裂石、翻江倒海的陸地神仙,那如何不能有鬼怪,有輪迴呢?
他不僅相信輪迴,他還記得多年前忘川河畔那個三生石的故事。猛然間竟也覺得此情此景如此相像。
或許有的人在忘川河裡等待了千年,可不曾等待的那個人又該何去何從呢?是該順應命運的安排?還是如翻開一本新書一樣,重新打開新的篇章?
他茫然、他無措,兀自長長嘆息一聲。
鳳舞卻突然一笑,「你知道嗎?當我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為時已晚了,可我相信天意不可違,我要為自己爭上一爭。」
「師父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切順其自然,好嗎?」鳳舞直直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文軒不想淘氣精靈的竟也有如此理性的一面,點點頭。
「好了,咱們也下山看看吧,這一路走去也該到巳時了。」說著她已探身上前,一把拉住了文軒的手。
文軒渾身一顫,若是平常,他自然受不了如此親昵,但鳳舞一席話,已讓他心思雜亂,當日忘川河畔的情形也如掠影一般,不停在他眼前閃過,如夢似幻。
鳳舞拉住文軒走出院外時,門前已早已圍滿了陽院弟子。她每次來找文軒都是此般情形,她見怪不怪倒也不拘束,一一施禮。
「舞師妹又來看文師弟啊?」人群中一個弟子大著膽子調笑道。
「舞師妹參加這次的尋英會嗎?」又一人問道。
鳳舞也不惱,微微施禮:「各位師兄讓讓,師妹還下山參會,就不叨擾各位師兄了。」
「還不快給師妹讓路!」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
「就是就是。」
待三人離開后,一弟子突然開口:「真不知道文軒那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竟能讓女神垂青。」
「就是就是,別看他道貌岸然的,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那日孟靖師兄找他麻煩時,可從他屋裡翻出不少女子的貼身衣物。不過自那之後他便深居簡出,本以為他洗心革面,現在看來卻是變本加厲了。」
「真的?」
「那是當然,我可是親眼所見。」
「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舞師妹這樣的人兒垂青還不知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我,只怕放棄長生大道我也甘心。」
「哼,想的美,沒了長生大道,人家跟你圖什麼,圖你死的早?」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你···」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衣物是鳳舞師妹送給師弟的呢?」不知人群中誰問了一句,本來喧鬧的人群里一下子陷入死一般地寂靜。
良久,一個發顫的聲音說道:「不、不會吧?」
「不會不會,如果是舞師妹送得,那天他只怕早就和孟靖拚命了,怎麼會做賊心虛。反正是我,我不會善罷甘休。」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誰說的准呢?」
「就是就是!」
「師弟你就會說就是就是,能不能換個詞!」一個人不滿道。
「就是就是!」
「好了好了,都下山參會去吧。臨池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只要咱們通過了選拔,還愁得不到師妹垂青?我看吶,舞師妹就是被他的『天才』之名欺騙了,殊不知,盛名之下往往難副。」
「就是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