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回 四方來賀(上)
一望無際的大漠,數百輛馬車,浩浩蕩蕩的車隊由敖漢和碩額駙齊倫巴圖爾等引路,在北宋使遼的舊址朱爾哈代烏達駐蹕,由於乾旱少水,風沙侵襲,所以百姓在此特別易患咳症,皇上便讓人在此栽種小葉朴,稍作休息,便繼續往嘉門蘇賽包前進,由於馬車顛簸,導致三福晉的羊水破了,宮女們即刻喊停轎,大阿哥和幾個侍衛聽見叫聲,忙喝令隊伍暫停,待車隊陸續勒馬停下步伐,皇上掀開明黃色窗帘,問向一旁隨扈的索額圖和幾個宗室:「怎麼回事?」伺候三福晉的望雲和渚月忙下車穿過浩蕩的隊伍,要向御駕跑去,已有御前的太監過來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了?」望雲氣還沒喘勻,渚月忙焦急道:「太醫!接生嬤嬤!誠郡王福晉要生了!」那太監忙去回稟魏珠,魏珠焦急進皇上跟前回稟:「啟稟皇上,誠郡王福晉準備生產!」三阿哥忙下馬,跑去三福晉的馬車裡探視,三福晉疼得面色煞白,眉筋暴起,一身華貴命婦朝服的領約和朝珠東倒西歪,顧不得儀容,只疼得骨盆欲裂,孩子巨石下墜,三阿哥緊握三福晉的手:「棲遲,沒事的,有我在,放輕鬆。」三福晉咬牙強忍嚶嚀著:「王爺……」
「快!快!王爺,請迴避!都麻利著,快!」三阿哥被接生嬤嬤們請出馬車,與李太醫和許太醫以及駕駛馬車的小太監守候在外,因為野外條件差,所以接生就忙活了好一陣子,待到次日卯時,才終於生出了誠郡王府的三阿哥,早有乳娘將襁褓抱入懷中:「好,好樣的,棲遲!」三福晉此刻昏睡,望雲向三阿哥一福:「王爺,福晉勞累,已經歇息。」但見三福晉上身穿著華美朝服,腰腹以下則是棉被裹著,玉足外露,好在母子平安,三阿哥帶著乳娘來到御前:「兒臣參見皇阿瑪!」「奴婢參見皇上!」皇上面容慈祥:「免禮,如何了?」三阿哥回稟道:「兒臣的福晉平安無事,此子乃是兒臣的第三子,請皇阿瑪過目!」皇上聞言,笑道:「好,好!又是一個三阿哥!來,讓朕看看。」魏珠和小太監扶著乳娘登上車梯,進了御前,皇上端詳著襁褓中的孫兒道:「朕乃玄燁,火華光明,且朕為三阿哥,今朕的三阿哥又給朕生了三阿哥,光明之意當傳承萬世萬代,就賜此子為爾誠郡王世子,賜名弘晟,取光明興盛之意。」三阿哥跪地叩首:「謝皇阿瑪!」索額圖行至御前道:「皇上,是否繼續前行?」皇上將襁褓交至乳娘懷中,乳娘抱著小阿哥告退往馬車上去,皇上問道:「此地距嘉門蘇賽包還有多遠?」索額圖看向一個蒙古護衛,那護衛進前道:「啟奏皇上,大約五十里。」三阿哥道:「皇阿瑪,福晉才剛生產,能不能稍作歇息再前行呢?」齊倫巴圖爾道:「王爺不必擔心,嘉門蘇賽包有的是經驗老道的僕婦,照顧產婦孕婦那更是不在話下,只是這路程里要辛苦王爺的福晉了。」皇上思索片刻道:「繼續前進吧。」索額圖得旨叩首:「奴才領旨!」大阿哥喝令一聲:「出發!」吹號喇嘛吹出雄渾低吟,舉旗士兵任那黃白藍紅四色大旗隨風飄揚,望雲與渚月在馬車裡照顧著被顛簸的三福晉,數萬人的隊伍聲勢浩大,來到了嘉門蘇賽包。
早已有蒙古老婦抬來了草藤擔架,幫兩個宮女小心翼翼扶三福晉躺上去,就徑直往蒙古包里送,太醫和接生嬤嬤隨後也跟了進去,好在三福晉產後身子無恙。我們到地方后,也各自分到住處,晚些時候,蒙古姑娘小伙們與宣嬪一起圍著篝火縱情歌舞,羊腿羊排大快朵頤,太后懷抱世子弘晟,襁褓幼嬰被蒙古大將們粗獷的喝酒吆喝聲驚哭,太后拿撥浪鼓哄著他:「喔喔喔,弘晟不怕,喔喔喔。」榮妃起身舉杯莞爾道:「今日誠郡王福晉平安,全賴各位鼎力相助,本宮在此敬各位薄酒一杯!」眾人齊齊舉碗舉杯,歡聲嬉鬧。散席后,榮妃與富察氏去照顧三福晉,惠妃便攜著宜妃與我一併記賬,查看水米肉菜數額,完事後,我們分別回住處,宜妃與我行了平禮微笑,轉向惠妃時翻了下白眼,徑自回去。
半夏見灧答應害喜厲害想吃辣,便找來了隨行御膳的川陝廚子照顧三餐,但見麻椒香辛,辣味撲鼻,半夏幫灧答應掰羊排,灧答應嚼著肉菜:「半夏,去問問膳房鱘鰉魚還做嗎,要是有做的話,記得我這份要做成剁椒的。」半夏恭敬回道:「小主,鱘鰉魚名貴,內務府並無供給到此處,小主若是想吃魚,內務府里還有草魚和鱸魚。」灧答應道:「是魚就好,記得多放辣。」半夏夾著菜:「好,奴婢明日就跟廚子說,來,小主,多吃點。」灧答應打著飽嗝:「不行,我吃不下了,剩下的賞給你們吃了。」半夏伺候灧答應洗漱就寢,惜惜、憐憐與半夏煨好了吃剩的殘羹,才夾了一塊,憐憐便紅了臉嘶哈嘶哈地辣,惜惜嘗了一口辣得直咳嗽,半夏忙給二人倒了羊奶:「喝點奶吧,解辣。」憐憐嘶哈嘶哈地:「嘶,小主,哈,怎麼吃這麼辣的,嘶哈。」惜惜迫不及待接過奶碗噸噸噸喝著:「不行,太辣了,香辛料放太多了,都嘗不出肉味了。」半夏也夾著辣菜吃著:「快吃吧,小主賞咱們那是恩賞,咱們要是不吃那是抗旨不遵。」
我與榮妃一併向太后請安,太后懷抱著繾綣呼嚕呼嚕的黑貓,對我們二人道:「都起來吧,賜座。」我二人低眉回稟:「謝太后。」坐下后,太后看向我:「老十三近日可好?」我道:「回稟太后,胤祥一切都好。」榮妃看著黑貓,歡喜道:「呀,這是黑豆吧,好久沒看見它了,它都在哪住呢?」太后呵呵笑道:「黑豆呀,是個來去無蹤的小祖宗,哀家也不知道它到哪兒去了。」「喵。」我從小宮女那兒拿了逗貓的逗貓棒,甩著那鈴球,貓兒看著東西在動,好奇伸手撲抓,太后看著我們與黑豆玩耍,慈祥歡笑。待我們離去后,黑豆也蜷在角落裡歇息,太后喝茶盯著帳篷帘子,等著王來喜帶回的消息,王來喜快步返回太后的帳篷,跪下叩首:「奴才回稟太后,皇上說,發庫山距此地相距二百里,路線太遠,另外隨行還有五貝勒的側福晉和灧答應兩位孕婦,以及剛剛生產的誠郡王福晉,恐怕受不得舟車勞頓,為此,皇上知道您想為鎮國公老福晉做祭,就特意囑咐了索額圖大人在道路兩旁擇了清潔之地,供祭品香燭冥器擺放,又隨行喇嘛四十名為鎮國公老福晉唱經超渡。」
太后的阿瑪,為科爾沁部的鎮國公綽爾濟,於天聰八年正月娶了清室貝勒阿巴泰第三女和碩格格為妻,授和碩額駙,賚鞍馬彩幣。順治三年曾隨豫親王多鐸出征,追剿蘇尼特叛人滕機思,亦獲勝而歸。而後在順治九年獲封鎮國公,於康熙七年病故,是擊敗明朝建立清朝的大功臣。因為要給鎮國公做百日功德,所以以往的葷腥吃食全換成了素齋,這一換清淡,吃久了大魚大肉,眾人倒還覺得換換口味挺好。只不過灧答應和五阿哥的側福晉都想吃辣。
京城方向,四貝勒府邸內傳來噩耗,二阿哥弘昐因患腮腺炎不治夭折,全府都在為我的孫兒弘昐做祭奠,失去兒子的雲苓披麻戴孝,抱棺痛哭,星軒亦身著孝衣,與她相擁而泣,恰在此時,八阿哥同王氏也過來了,為故去的堂侄哭悼上香,待僧侶尼姑開始南無唱經,星軒忍著哭容,哽咽著招待到訪的八阿哥夫婦:「八弟,弟妹,你們坐,繪春,看茶……」雲苓在房中傷心落淚,身著孝服的姮婭便撲向她懷裡:「額娘不哭,額娘還有女兒!」雲苓見姮婭摟抱她,母女連心,便也摟緊了懷中的閨女放聲大哭:「姮婭!我的好女兒!答應額娘,你別像弟弟那樣離開額娘!」
皇宮,在四貝勒府邸治喪的同時,老四正與太子一併協理宗人府,之前革退的幾個宗室,他們的佐領要分配給新的宗室,但如何分配,太子需要千里傳書給皇上定奪,遠在此處的皇上很快便收到了飛鴿傳書,而皇宮處,王貴喜趁著護送佟國維夫人的時機,轉向一處衚衕的民宅噹噹叩著門環,而在他的身後,已經有太子派出的侍衛跟蹤盯梢,但見開門的是位衣著青烏的管家,向王貴喜身後左右張望,再請王貴喜進家,關上了大門。過了一會兒,王貴喜匆匆回宮,而那家裡,抬出一頂青布轎子,抬去了安親王府側門的街前停下,隨行的丫鬟從轎中攙下一位民婦,由那王府里的小太監引路進了安親王福晉的屋子:「奴婢參見福晉。」安親王福晉打量著跪地的民婦和她的丫鬟,莞爾道:「免禮,賜座,看茶。」那婦人與丫鬟遂道謝起身,丫鬟伺候那婦人入座,又有小宮女斟了碧螺春輕放至婦人身旁的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