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巫蠱之禍

【武帝一朝，巫蠱之獄頻發。因為巫蠱之事而導致的大案動則牽連數百人不止。】

水鏡中徐徐傳出天音，漢武帝劉徹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前皇后陳阿嬌被廢就與巫蠱有關。這種邪術，自要嚴查死打！

「巫蠱於仙人不過小道，朕雖為天子，卻是肉體凡胎，豈能不懼巫蠱之害？」

【所謂巫蠱，是一種古代的迷信活動，大概是將木偶埋在土中，對人進行詛咒。在後世人看來，這種封建迷信都是扯淡，古人之中，或許也有明智之人不信這類鬼神之事。但這其中絕不包括漢武帝劉徹。】

剛剛還在大談特談巫蠱之害的劉徹莫名感覺臉疼，同樣迷信巫蠱的部分大臣也錯愕不已：仙人的意思是，巫蠱乃無用功？

明智之人忍不住拍掌：「如此甚好，日後便不會有人再以巫蠱為由陰謀害人了。」

其實他們更想說的是，以後再有人用巫蠱來玩弄詭計，想必皇帝也不會受騙。不過考慮到漢武帝的顏面，這就不必說了。

而那些確實有想過以此來施展陰謀詭計的人則失望不已：仙人為何要多這一嘴呢？

漢武帝劉徹的視線不動聲色在群臣臉上掃過，想想往日最愛用巫蠱為借口搬弄是非的幾個人，頓時明白其背後真實目的。

【先前也說了，秦皇漢武相似之處頗多，譬如，二者都好鬼神之說，迷信方士之言，一心求仙得長生。說起「被方士欺騙的經驗」，想必這兩位一定很有話聊。】

秦始皇嬴政：「……」

漢武帝劉徹：「……」

……你禮貌嗎？

【秦始皇有被齊人徐巿矇騙的黑歷史，派數千童男女隨之出海求仙，一去不回，徒然給後人留下一則經典詐騙案例。】

劉徹頓時樂了：「秦始皇誤聽方士之言，成千古笑柄，徐巿之言何以為證？朕卻不同，需得方士自證其能，才加以信重。」

大秦所在時空，再度被cue的秦始皇嬴政：「……」在，何迫我？

——說漢武帝迷信就說漢武帝，為什麼還非要把他這個無關之人拉出來舉例子？

聽到後面，嬴政突然一頓，兩道冷電從他眼中放出，直直射向此時正在階下的人。

——這是因他最近四處尋訪奇人異士而主動找來的人，最重要的是，此人乃是齊人，自稱名為徐巿，宣稱能助他求仙。

始皇帝似笑非笑地開口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話：「你說海中有三神山，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你願替朕出海求仙？」

「這、這……」

徐巿已經一個啰嗦，五體投地了。他只能連連叩頭請罪，心中簡直欲哭無淚。

——仙人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到自己，他怎麼就這麼倒霉啊？

——還有歷史上的另一個自己，未免也太勇了吧，居然坑這麼一波大的嗎？

【漢武帝則在受騙上當的路上走得更遠，至少在這一點上遠遠超過了秦始皇。】

【李少君、薄誘忌、少翁、欒大、公孫卿……只說先後來到他身邊的方士，史書上留名的就有一串，未留名者更不知凡幾。其中混的最好的欒大，不僅被封為樂通侯，還得以尚衛子夫長女衛長公主。】

【而對方能騙過漢武帝的把戲，無非就是用鐵制的棋盤和有磁性的棋子，操控棋子在棋盤上彼此相撞，看著十分神異。】

水鏡之中，居然還生動地浮現出歷史上這些方士都是如何欺騙漢武帝的畫面。

「……」

剛剛還在嘲笑秦始皇的漢武帝劉徹，立刻暴跳如雷：「查，按仙人所言一一去查，尤其是欒大，欺君之罪，其在不赦！」

【這位陛下也是妙人，方士說哪個神明有靈，他就祭祀哪個

神明。被他先後祭祀過的神明有灶神、泰一神及其輔神五天帝、地母後土、還有天主、地主、兵主、陰主、陽主、月主、日主和四時主八神……幾乎有名有姓的神都被他祭祀過，對長生成仙的執念之深簡直令人驚嘆。】

【後來，當他聽人提及「上古黃帝騎龍升天」的傳說，肺腑之言脫口而出：「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

【好傢夥，只要能像黃帝那樣升天成仙，可以像脫掉鞋子一樣將妻子兒女毫不猶豫捨棄，這句大實話已經表明了長生成仙在劉徹心中的地位，遠遠勝過其他一切。】

劉徹神情泰然：這麼想有毛病嗎？

【如此，想必大家也能理解為何武帝一朝會頻頻發生由巫蠱導致的大案——因為漢武帝劉徹他是個狂熱的封建迷信者啊。巫蠱之術，在他眼中是切切實實有效的。】

此時，劉徹已經平靜下來。

儘管現在的他還達不到後來那麼狂熱地篤信神靈，但也是個深度封建迷信者。

此時非但不生氣，反倒一臉鄭重地向虛空施了一禮：「仙人所言甚是，朕謹受教。」

那些不曾顯露神跡的神靈都只是偽神，只有這位真正展露出神通的才是真仙吧！

——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被仙人看中，將來如黃帝那般登天呢？從之前的盤點來看，這位仙人似乎更青睞愛民如子的皇帝？雖然他不是，但以後他可以是嘛！

劉徹的心思活絡開來。

【既然皇帝如此篤信巫蠱之術，那麼下面的人借用巫蠱施展陰謀就不足為奇了。】

【征和二年，一場波及數萬人，牽連前幾次更廣的巫蠱之獄再一次爆發。】

水鏡之中，淡淡的雲霧散開，現出一方宮室。正是白日，年邁的帝王從小憩中驚醒，且驚且疑：「有賊人慾害朕！」

【當時漢武帝劉徹夢見數千木人手持兵刃要殺他，醒來之後身體就不舒服，水衡都尉江充進言，有人以巫蠱之術謀害君王，漢武帝深以為然，派江充去調查此事。】

【於是江充領著一大幫人到處掘地三尺挖木偶人，而且動輒抓人，百姓和官吏都人人自危，互相誣告，從京城一直蔓延到地方郡國，牽連而死的前後都有數萬人。】

大漢地圖展開，如泣如訴的音樂中，一滴深紅如血的墨珠滴落在長安城所在，緊接著便一路向外蔓延開去，蔓延向天下郡城，赫然是這一場大搜捕所波及的範圍。

【這時候江充還不罷休，對皇帝說「宮中有蠱氣」，獲得漢武帝批准后，他便入宮搜查。開始還只是在低位嬪妃處挖掘木偶，後來就乾脆挖到了皇后和太子宮中。在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人的幫助下，果然有所獲。轉頭江充就聲稱：從太子宮中挖出很多木偶人，還有帛書，上面寫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話。】

砰！

殿中所有人都不由得向聲音傳出的地方看去，卻發現竟然是大將軍衛青一不小心打翻了酒盞。衛青連忙起身謝罪：「陛下恕罪，臣一時心緒激動，以致御前失儀。」

——剛剛才得知外甥霍去病只有兩年壽命，轉頭就看到有小人暗中搞事，想害自己另一個外甥，要不是那個所謂的江充現在不在大漢朝堂，他都忍不住會動手。

漢武帝當然明白他的心情，直接上前執起大將軍之手：「愛卿快起身，此事怪不得你，見姦邪之輩作祟，正直之士孰能相忍？直抒怒賁，乃大丈夫所為也！」

旁邊的其他大臣：莫名感覺被拉踩了。

——敢情咱們沒有失態反而不是大丈夫？！

——今天的陛下依舊偏心得明明白白呢。

不像另一個自己那樣當局者迷，正當壯年的漢武帝一眼就看破了這個所謂的江充。

他不覺得自己會上

這麼簡單的當，對江充不屑一顧：「阿諛媚上之徒，不足為道！」

儘管早就聽仙人說巫蠱之禍太子蒙冤，但漢武帝只以為自己是像秦始皇那樣突然病逝，太子被奸臣陷害，這才蒙冤而死。

——朕還活得好好的，太子怎麼可能有事呢？所謂的巫蠱之禍，必然還在後面！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瞪向太子劉據。

——果然還是要好好教太子，別再學扶蘇那麼軟弱，朕的太子，豈能不類己？

【太子劉據十分恐慌，太子太傅石德提醒他：陛下生病在甘泉宮中修養，也不知是死是活，殿下要小心重蹈扶蘇的覆轍。】

看到這裡，漢武帝劉徹臉上自信的笑容凍住了，只感覺頭皮發麻：「……」

……不會吧？

他的目光緊緊盯在水鏡畫面中走來走去猶豫不定的劉據身上，一顆心不由直直往下沉。

若是太子當真以為朕已不在……

劉徹似乎能猜到接下來的發展了。

而莫名其妙被瞪的太子劉據也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水鏡，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他忍不住代入未來的那一個自己。

倘若自己面臨此局，又會怎麼做？

——不，自己絕對不會就此束手就擒。將自己的性命安危交到別人的手中。

【扶蘇是怎麼死的誰人不知？始皇帝去世之後，被假傳詔令，自刎而死。江充等人不分青紅皂白抓他，說不定就是想學趙高。想到這個可能，劉據當然不肯束手就擒，情急之下就殺了韓說，江充，唯有蘇文得以脫身，逃往甘泉宮去見漢武帝。】

【此時，長樂宮中的衛子夫見到兒子派來的使者，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衛子夫也是果決之人，當即便調用中廄車架、武庫兵器，還有長樂宮的衛隊，助太子起兵。】

「果然，果然如此。」劉徹頭暈目眩，忍不住後退一步，他喃喃道，「還可以挽回。朕絕不會信太子謀反，太子也只是誤會扶蘇之事重演，只要父子相見……」

皇後衛子夫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看著旁邊的劉徹，忍不住苦笑。

——敢對太子下手的那些人，會想不到嗎？既然他們已經存心讓父子反目，又怎麼可能給太子這個機會？而她這位枕邊人是怎樣無情的人，自己一直不都很清楚嗎？

【太子造反的消息傳到甘泉宮，劉徹不信，認為太子是被江充所害。他派使者去長安召太子，結果使者長安城都沒入就跑了回來，稱太子造反，險些斬了他。】

衛子夫的眼神冷厲異常：使者真的是膽小嗎？有沒有可能，其目的就是誣陷太子？

看到這一幕，劉徹雙眼通紅，他猛地站起身，抽出佩劍，一把劈在桌案上：

「亂臣賊子！都該殺！」

周圍驟然變得寂靜無聲。

即便是同樣憤怒的大將軍衛青等人，此時也不敢多言，他們只能恭敬地垂下頭，靜靜地聽著帝王冷冰冰的聲音從上面飄來。

「蘇文、韓說、江充……」劉徹對著水鏡中出現的人，一個一個念著他們的名字，像是在念一份死亡名單，「都該殺！格殺勿論！」

——無論這些人是已經入朝為官，入宮為奴，還是依舊遺留在野，他都絕不放過！

【年老體衰的劉徹終於信了。大怒之下，他發三輔之兵，派丞相劉屈氂出兵討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在長安爆發。】

此時的劉徹已經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知道，那將是父子相殘的人間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