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有王法
護院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條黑青色蒙布扔給了陸預。
護院又道:「原本是要將你剝光了從大門扔出去的,看你大小也像個官,真要是扒光了也不好看。給你留件衣服,算是給你留點面子。我也知道你是要臉的人,這塊布你就留著遮遮臉,走在路上別讓人認出來。」
護院說著退回到了後門之內,咣得一聲將後門狠狠得關上了。
陸預紅著臉咬著牙氣道:「劉六子呀劉六子!我跟你沒完!」
陸預原本是想開口大罵的,但想到自己衣賞不整的樣子,雖然是在後門小巷裡,但他也不想引來什麼人的注意。
陸預看著那條蒙布,也覺得就這麼走在大街上不好,所以將蒙布拾了起來,蒙在了臉上。
陸預原本是有轎子可坐的,可今日他是要與太子黨的魏文政秘密會面,怕被人認出來,所以沒有乘轎出行。
而且他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在散衙下班以後,還換了身衣服才出來。
陸預此時正打算遁走,一邊小跑著過來一七、八個人。
那些人里領頭的是一位管家打扮的人。
雖然陸預此時蒙面著臉,但那人是陸預家的管家,相處幾十年了,還沒來到陸預面前就將陸預認出來了。
管家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道:「老爺,您怎麼真在這裡呀!」
管家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交給了陸預。
陸預往身上一批,問道:「你如何來了?」
管家應道:「家門口不是圍了一群人來應求賢令么,我根本沒敢讓門子開大門。所以……所以戶部魏侍郎來的時候我們根本不知道。」
「這跟他什麼關係?」
管家說道:「那魏侍郎剛到門前,還沒敲門呢,就從不遠處跑過來一個小廝高聲叫嚷著……那什麼。」
「叫嚷什麼,快說,別吞吞吐吐的!」
「說您不在家裡,現在正在紅杏樓,因為……因為狎伎不給錢,正被護院扒了衣服打呢。老爺,您沒受傷吧!他們怎麼能下得去手呢,也不看看您是誰!」
陸預氣道:「你胡說些什麼!本堂是那種會去狎伎之人么?這是我身上的銀子不夠,將衣服抵了才換來這半卷書!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這些定都是那劉六子搞出來的鬼!魏侍郎必定也是受了他的騙才去宅邸尋我!知道劉六子現在在哪么?」
「老爺!回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君子報復十年不晚呀!」
「你想什麼呢!還有半卷尚書在他手上!不找他,怎麼拿那另外那半卷!」
那管家急道:「老爺!您是朝中的大臣!這般衣裳不整,雖然蒙著面,但要是讓人認出來……這……」
「雅者以氣節處世,不必在意他人之鄙,土木形骸不過曲妄而已,當如竹林七賢故事。若能得另半卷,教喻於後世學子,曝褌於街那又如何!」
管家哪裡聽得懂陸預的這些之乎者也,他只想著快點讓陸預回家。
陸預穩了穩心情,說道:「劉六子定然就在附近看我笑話呢!」
陸預想到這裡,正想扯起嗓門將劉永銘給罵出來,卻不想從小巷的另一頭呼啦啦得跑過來一群人來。
那群人凶神惡煞,手裡各提著一支短棍。
陸預望眼看去,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愣了愣神的功夫,只聽得那群人里有人大喊了一句:「給我把那個蒙面的打成殘廢!」
一聲令下,那群手持短棍的打手便沖了上來。
管家一見,護在自家老爺身前大叫道:「老爺快走!」
管家話一說完,那些打手已經衝到了面前,與管家帶來的那七、八個人打成了一團。
陸預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哪裡能跑得過那些打手,后腰上狠狠得被人補上了一棍子。
陸預摔在了地上,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那些打手便圍了上來。
陸預只得抱著頭,以免被人打成重傷。
正此時,從小巷子外呼拉啦得跑過來幾名巡街差役。
「住手!都住手!」差役高聲叫道:「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打手之中有一人大聲得對差役叫道:「滾!我們是四爺的人!別自打沒趣,小心丟了鐵飯碗!」
倒在地上的陸預一聽,連忙扯下臉上的蒙布叫道:「都住手!我是陸預陸通輿!」
通輿是陸預的字。
陸預是文人領袖,但從來不做作,在報名號之時也從來不以尚書官位自居,都是以大名加字的行式報名。
陸預這麼一叫,眾人也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紛紛停下。
那打手首領兩眼一瞪,連忙丟了手中的短棍前去攙扶:「陸部堂!怎麼會是您呀!您……您沒事吧!都怪小人眼拙,小人也沒想到這一身打扮會是您呀!」
陸預踉踉蹌蹌得站了起來,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
打手首領連忙說道:「誤會!都是誤會!我們不是沖著您來的!要知道是您在這裡,打死我也不敢下這麼重的手呀!」
陸預捂著發痛的老腰,急道:「先說事!你們怎麼來這裡的!」
打手首領應道:「劉六子與我們家四爺最近因為生意上鬧了些事情,這您是知道的,我們打聽到劉六子今日要派一些人從紅杏樓的後院出來,前去砸四爺的酒肆、酒樓,所以……所以四爺吩咐我們在小巷子口等著,若是發現有一隊人在這裡集合就……就……」
陸預搖著頭氣問道:「你們哪裡得來的消息!」
「是從紅杏樓里傳出來的消息!也有人看到他們集給了一伙人!」
陸預大聲得罵道:「那紅杏樓就是劉六子的產業!」
「這我們知道呀。」
「劉六子嘴裡吐出來的唾沫星子都帶著三兩三的砒霜,從他產業里傳出來的消息你們也敢信呀?」
「這……」打手首領一臉的無辜樣,他問道:「您如何在這裡?」
「中了劉六子的砒霜了!」陸預沒好氣得應了一句之後又問,「四爺人呢?」
「四爺他……」打手首領有些不好說,但陸預是四爺黨黨首,他也不能相瞞。
打手首領只得應道:「四爺他在府里洗沐呢,說是覺得怎麼洗也洗不幹凈……他讓我們只打架,不要鬧出人命,給劉六子一點教訓也就是了,完事了回報他一聲就成。」
「教訓他?劉六子是會吃虧的主?他一個不參政的閑人,與他叫勁做甚!我也是沒事找事……」
那差役聽得陸預剛剛的話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差役插嘴道:「陸尚書,您看……這事……」
「沒你們的事!」陸預沒好氣得說了一句后。
差役說道:「不是,六爺他……」
「他怎麼了?」
「是他讓我們來抓人的。說是有人要在紅杏樓這邊鬧事,還打賞了我們每人五兩銀子,六爺還在橙虀坊等我們回信呢。當然了,我們小差小吏的當然不敢拿您了,但今日這場架打的……」
陸預氣道:「放心吧,劉六子闊氣得很,他賞出去的銀子就沒有往回收的。他不是讓你們來抓人的,是讓你們來過看笑話,然後明天在各衙門裡將今日之事傳一傳!混世閻羅呀混世閻羅!」
陸預剛想要開罵,回頭一想,沖著差役問道:「你剛剛說他在哪?」
「橙虀坊。」
「橙虀坊!劉六子!我與你沒完!」
陸預說著便一瘸一拐得前小巷子外而去。
「老爺!回去吧!再去找他也討不得好呀!要不然明日再上奏彈劾他,或是讓小人再去叫點人同去!」
「彈劾他要是有用就不會有今日這一出了!更用不著什麼人手!本堂又不是劉六子一般的地痞流氓,要什麼人手呀!本堂剛剛不是說了么,還有半卷殘書在他手上呢!」
「那,那小人雇輛車與您同去吧!管家無奈只得跟在陸預的身後。
…………………
橙虀二字出自唐朝詩人王昌齡的詩句:冬夜傷離在五溪,青魚雪落鱠橙虀。
古代讀書人一聽到橙虀坊,就會知道這裡一定是一處吃飯的地方。
橙虀坊不僅是長安城最好的食府,而且也是最好的莊園之一。
橙虀坊成八陣圖樣式,中間部份是大廳堂、賬房與廚房。
八個邊共八個陣,每個陣里都有食間、恭房、息房三間。
且八陣有各有一處入口。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同一雅間的客人,他們互相之間是見不著面的。
而且想要在這裡吃一頓飯,都得提前一天預約才行。
陸預的管家被攔在橙虀坊之外,沒有進來,而陸預被帶進了其中一間雅間之中。
劉永銘一副痞樣得坐在主位上,看著陸預走進來。
而陸預進來之後,卻看著桌面上的東西。
桌面上放著的是陸預之前被扒下的衣裳。
衣堂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方形的漆制托盤上。在衣裳上面還放著一張面額為五百兩的銀票。
劉永銘翹著二郎腿賤笑著,他腿邊放置著一個火盆。
劉永銘笑問道:「陸尚書,你臉上這是怎麼了?青一塊紫一塊的?」
陸預生氣得說道:「你少裝這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