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鬼丈夫（12）
需要繼承的老宅？
那不是跟繼承家業差不多嗎？
晏秋不明白，說這種話的傅雲舟為什麼表情這麼奇怪。
「晏晏看這座老宅像什麼？」傅雲舟又問。
晏秋一愣，老宅像什麼？不就是……
「我和薄見山都有著同樣改變不了的命運，但是薄見山運氣好些，他死了。」傅雲舟又嗤笑一聲。
晏秋捧著杯子抬眼看著傅雲舟，傅雲舟的表情譏誚又冷漠，就像那天參加完薄見山的葬禮之後晏秋遇到的傅雲舟。
傅雲舟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摸了一下口袋，取了一支煙，咬在嘴裡也不動。
晏秋收回視線來，他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說到底這個世界有沒有什麼隱情跟他也沒有特別的關係。
傅雲舟和薄見山的命運怎麼樣也跟他沒有關係，不過他並不覺得傅雲舟是會認命的人。
「傅先生。」亞索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薄家那邊來人了，說是來道歉的。」
傅雲舟慢慢地喝了一口水，語氣中透露著漠然和嫌棄，「都過去這麼久，知道來到道歉了？」
晏秋看向傅雲舟。
傅雲舟說，「那天在商場，薄禕冒犯了你，現在來道歉來了。」
晏秋有些驚訝，「現在來道歉？」
「因為我讓人教訓了一下對長輩不尊重的薄禕一下。」傅雲舟的聲音溫和，「當然，以薄禕的腦子，應該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會被教訓吧？」
晏秋看了傅雲舟一眼，「那他們為什麼要來道歉？」
「薄見山死了這麼一段時間，你沒有被我趕出老宅，他們知道你是被我護著的人自然得來道歉。」傅雲舟的表情很耐人尋味，「如果不討好我的話，薄家可能就要沒了。」
晏秋慢慢地點了點頭，他問，「那你要見他們嗎？」
「你想見他們嗎？」傅雲舟問，「他們這樣討厭，你肯定不想見的。」
除了薄禕，晏秋似乎沒有見過什麼薄家人，他對薄家人也沒有什麼印象。
如果說討厭的話……
晏秋的眼底帶著一種難言的漠然，「我沒有什麼討厭的人，花費我的情緒去討厭別人毫無必要。」
傅雲舟微微一笑，「晏晏說得對，那些人不值得你放在眼裡，更不值得你討厭，你的情感都應該保留著，給我最好了。」
晏秋蹙眉看了傅雲舟一眼，「你這個人說話……」
「我說的是所有的情緒。」傅雲舟嘆息，「就算是討厭或者其他的情緒。」
晏秋揉了揉眼睛問，「你不去見他們？」
「你不想見我也不想見。」傅雲舟說，「看見他們我會心情不好，讓他們等著吧。」
晏秋眨了眨眼，「你讓他們等著……」
「好不容易來一次老宅，不得多坐坐？」傅雲舟略略挑眉，「晏晏覺得，他們能堅持多久？」
晏秋對薄家人秉性怎麼樣並不清楚，他也不知道那些人可以堅持多久。
傅雲舟又說，「半個小時吧，半個小時就足夠他們坐立不安了。」
晏秋抿唇笑了一下，他覺得傅雲舟可真壞，不過還挺可愛的。
傅雲舟不知道晏秋在想什麼，他盯著晏秋笑意盈盈的眼，沒有壓下自己心底滿滿的愛意。
他怎麼就這麼喜歡這個人呢？
一見鍾情來的感情這麼洶湧，好像在看見這個人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變得完整，好像他沒有離開這座老宅就是為了等待這個人的到來。
晏秋把杯子放下，撐著臉看著花間飛舞的藍色蝴蝶，「你一直待在這裡，不會覺得無聊嗎？」
傅雲舟近乎著迷地看著晏秋的側臉，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那顆嫵
媚的淚痣，他喃喃，「本來很無聊，但是現在不無聊了，晏晏在這裡，我永遠不會覺得無聊的。」
晏秋微微抬了抬眉，「但是我不會一直在這裡，我早晚會離開的。」
他說話的同時問系統，【我走之後這個晏秋怎麼辦？】
系統唔了一聲回答，【什麼這個晏秋？這個晏秋不過是一串數據，推動劇情的數據，數據早就消散了所以你才會來……還有，這個數據的原定命運是死亡，所以你懂吧？】
晏秋懂了。
他轉過頭來看著對面的傅雲舟，「我早晚會走的。」
「我跟你一起走啊。」傅雲舟不假思索地說，「晏晏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晏秋愣了愣，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傅雲舟會這樣喜歡他。
或者說喜歡的是他還是之前那個數據呢？可是不管喜歡誰，對於傅雲舟來說，似乎都很可憐。
那隻飛舞的蝴蝶停在了晏秋長而翹的睫毛上，晏秋輕輕閃了閃睫毛，蝴蝶竟也沒有被嚇走，反而撲閃著翅膀親吻晏秋的淚痣。
傅雲舟伸出手來，他微微皺眉，「這種東西，才不配親吻你。」
蝴蝶被傅雲舟嚇得飛開了些，最後它還是十分堅持地落在晏秋的頭髮上。
傅雲舟對任何觸碰晏秋的生靈都感到嫉妒，哪怕只是一隻蝴蝶，他甚至覺得那隻蝴蝶在挑釁自己。
晏秋伸出指尖，蝴蝶乖乖地飛到了晏秋的手指尖上，有著漂亮紋路的翅膀合起來。
傅雲舟表情很不好看，他盯著那隻蝴蝶，忽然開口說，「它是蟲子變來的。」
晏秋微微抬眸看著傅雲舟，「我知道。」
傅雲舟又重複了一句，「一隻蟲子，不配碰到你。」
晏秋瞅著傅雲舟，忽然笑了起來，他說，「小叔，原來你在吃醋，吃一隻蝴蝶的醋。」
傅雲舟並不反駁，「這隻蟲子，很討厭。」
晏秋搖了搖頭，他盯著那隻藍色的蝴蝶，聲音溫柔到近乎殘忍的地步，「可是小叔，你沒有立場吃醋。」
傅雲舟呼吸一滯，很快他又說道，「即便是晏晏這樣說，我還是喜歡你。」
晏秋看起來並不在意傅雲舟是不是喜歡他。
他的手指輕輕地碰了碰蝴蝶的翅膀，垂下眼眸，「小叔的喜歡來得這麼輕易，放下應該也很輕易吧？」
喜歡一個註定會離開的人，並沒有什麼好處。
「怎麼叫來得輕易。」面對晏秋似乎是質疑又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話，傅雲舟說，「我是成年人，很清楚自己的心情。」
那天晚上，他坐在客廳，看著外面肆虐的鬼魂。
青年□□著腳踩在樓梯上，明明臉色蒼白，那雙漂亮的眼睛明亮，純白的靈魂滾燙。
他身後的窗外有著鬼魂朝他伸出手來，似乎在試圖把青年抓進黑暗中，與他們融為一體。
橘色的燈光下，那顆攝人心魄的淚痣似乎在閃閃發光。
他叫道，「小叔。」
只一眼只這一聲，傅雲舟就知道，他將對這個青年無法自拔。
傅雲舟過往三十年沒有對人心動過，他終日待在薄家老宅，把自己與薄家老宅融合。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喜歡誰，更沒有想過會對人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分明是最不可靠的感情，因為始於皮囊。
但是傅雲舟的一見鍾情不僅僅於此，他看見了晏秋的靈魂，在這個渾濁混亂的世界里格外不一樣。
「晏晏。」傅雲舟的聲音輕快，「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
晏秋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不再嘗試與傅雲舟說些話打消傅雲舟的念頭了。
畢竟感情這種東西，如果幾句話就能消去的
話那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為了感情尋死覓活。
「傅先生。」亞索的聲音又響起來了，「薄家的人問您什麼時候能去見見他們。」
傅雲舟說，「我沒空，讓他們回去吧。」
亞索應了一聲正要走，傅雲舟又說，「讓他們把東西和薄禕留下。」
晏秋看了一眼時間，眨了眨眼，剛好半個小時。
傅雲舟還真是了解薄家人。
他問，「留下薄禕做什麼？」
傅雲舟眼底閃過笑意，「給你當玩具。」
晏秋微微睜大眼。
～
薄禕被迫跪在客廳中間，他木著臉，臉上青腫，掉了幾顆門牙，看起來格外凄慘。
薄家現在的主家人坐立不安，他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老管家問，「雲舟……傅先生他，很忙嗎？」
老管家看起來笑容慈祥，「先生一向很忙。」
「那，傅先生什麼時候能過來呢？」
老管家搖了搖頭，「這個我們也不清楚。」
亞索高大的身影從後門進來，他一進來，薄家幾個人的眼睛就緊緊地盯在了亞索身上。
亞索聲音平淡，「傅先生說了，東西和薄禕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薄家主家人一聽，立馬鬆了口氣，不過一個薄禕而已……留下來就留下來了，不要影響到薄家其他人就好。
他帶著其他人站起來千恩萬謝道，「好好好，多謝多謝，勞煩你告訴傅先生，我們記下了，我們這就離開。」
薄禕一聽，差點沒被嚇傻，他尖叫道，「不要，我不要留在這裡，爸媽，你們要帶我走。」
薄家主臉色有些不好看，薄禕爸媽趕緊勸告薄禕，「你這孩子怎麼不懂事呢？留在傅先生身邊多好？平時薄家虧你了？如果不是你得罪了傅先生，我們也不會來這裡……」
薄禕張了張嘴，「我……」
「我們先走了。」薄家主又說道，「你最好是把傅先生討好了，不要連累我們，否則……」
否則怎麼樣？
薄禕看著薄家人迫不及待地、如同落荒而逃一般離開了薄家老宅。
他伸了伸手，沒有那一刻比此時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薄家人的冷酷和無情。
「你這樣太丑了。」亞索一把提起薄禕，「會嚇到晏先生，所以在見晏先生之前，要給你換個裝。」
外面似乎有交談聲傳來，薄禕面無表情地想，在這座鬼宅里，他這樣算什麼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