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若真在馮府狹窄的巷道中打起來,死傷必然慘重,刀劍無眼之下,說不定連帶著虛弱的阮麗雲,以及弟弟妹妹都會受傷。
告去官府,是當下阮瓏玲進退兩難之際,唯一的選擇。
可縣衙就能還阮家一個公道么?
並不見得如此。
首先,阮麗雲確確實實刺傷了馮得才這一點,就讓阮家有理也變成了無理,處在了下風。
其次,阮家就算再有家底,也不過只是一介商戶。
而馮家饒是再沒落,祖上也是官戶!
馮得才平日里就在縣衙當差!
官戶與官戶間都是異常團結的,多年來婚喪嫁娶走動之下,早就變得異常熟絡,除非涉及核心的利益關係,是絕不可能讓商戶、民戶……衝擊到彼此利益。
若是在對簿公堂時處理不當,這條生路,就會走為死路。
事關人命,這場官司,阮家輸不起。
官府兩個時辰之後便會升堂,趁著官差們收集證據、搜羅證人的時間……
阮瓏玲不得不去想其他辦法,看能不能走走其他路子,活絡活絡人脈。
她第一個想要求助之人,便是周閣老。
周閣老乃是前任首輔,這般泰山北斗般的人物雖已離開朝堂,可在朝堂中耕耘幾十年,威望甚高,只要他願意出面,不要說揚州城府衙的微末小官,饒是當朝王公貴族也不得不給幾分薄面。
可周閣老早在多年前就放言過,歸退之後,不願再插手任何朝堂之事。
這般的神仙宗師的人物,能答應每年來天下樓宣講一月,便已經是極其難得的機緣了,若非必要,阮瓏玲委實不願再擾了周閣老清凈。
阮瓏玲第二個想到的,便是以往與天下樓有來往的貴胄們。
報官之後第一時間,就抬了重金,去給交往甚密的巡撫府、刺史府中遞帖子,可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又有哪家官戶,願意為個小小商女,攪入官司當中?
全都冷眼旁觀,將人攔在了門外。
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問地地不靈!
屢屢碰壁!求助無門!
在此絕地之境,阮瓏玲才驟然想起了於則祺這個隴西大族的貴家子弟,匆匆趕回了天下樓星輝閣。
她屈膝垂首,玉竹般的身姿傾倒,眸中帶著淚意,嘶啞的嗓音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瓏玲有事相求!」
?!
玲瓏娘子向來臨危不懼、處事不驚的!
今日怎得這般慌亂?
此事來得突然,亦讓於則祺有些猝不及防。
他忙將指尖的狼豪筆放下,然後起身,將阮瓏玲的胳膊穩穩托住,將她扶起身來,
「這是出了何事?你好好同我說。」
阮瓏玲站直身子,恢復了些冷靜,梗著脖子將馮家發生的那些事情,簡明扼要全都傾吐了出來,越說越氣憤,渾身止不住地打顫,她泫然欲泣道,
「……則祺哥哥,你幫幫我!」
「馮家那頭已經開始四處走動起來了,那縣丞與馮得才本就是同僚,私交又好,若真對簿公堂,縣丞豈會輕易饒過二姐?
你們隴西於家家大勢大,在揚州官場定也有些人脈對不對?花多少銀子都可以,瓏玲請求則祺哥哥出面活動活動!」
「瓏玲所求不多,只求能施壓,讓縣丞秉公辦案!」
事出緊急,又關乎人命……
這忙於則祺願意幫,可實在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幫得成。
「你先莫慌!我此時此刻就去巡撫府登門拜訪!」
他眉頭緊蹙,眸光躲閃著眨了眨,臉上露
出些為難的神色來,
「只是……瓏玲,我需得與你實話實說……
若此事發生在我於家獲封的西北地界,定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解決,但揚州與隴西隔得甚遠,此地的這些勛貴與我於家確實甚少有來往,偏偏我身上又沒有一官半職,怕就怕那些官吏不肯賣這個薄面……」
這話倒也不是推諉,只是擔心阮瓏玲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於則祺見她面色發白,趕忙又道,
「可你放心,我定會儘力幫你去辦的!」
阮瓏玲曉得,於則祺能說這些話,便代表他並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她心涼半瞬,此刻才真正看清了她正面對著怎樣的困境。
可再過兩刻鐘就要升堂,她必須馬上趕去縣衙,不能再在天下樓耽擱下去。
該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深呼吸一口,穩了穩心神,儘力讓自己微微冷靜些,顫著嗓子道,
「好,那瓏玲此便深謝則祺哥哥了!我弟妹一干人等還在縣衙等我,瓏玲便先行告退一步。」
「我隨你一同出門,正好驅車前往巡撫府!」
二人說罷,腳下的步履飛快,疾步朝外踏去。
。
書房中,獨坐在書桌前的李渚霖,眉頭緊擰了起來,僵直的身姿在二人穿行而過的同時,不由得微晃了晃。
?
?
不是?
她碰上此等危難狀況,找上的第一個人不是他,而是於則祺?
不來拜大佛,而是去請小鬼?
她欲要尋官場的門路?
區區隴西於家,能在揚州官場有什麼門路?
殊不知日夜與她耳鬢廝磨之人,便是整個祁朝官場隻手遮天、說一不二之人!
饒是沒有路,他也能硬生生劈一條路來!
這於則祺也是個腦子不清楚的,堂堂首輔就在眼前,他作何還要去求揚州巡撫?!
想來……還是懼怕他手段狠辣的威名,不敢輕易上前叨擾。
*
縣衙。
幾個衙役拿著殺威棒,神色肅穆立在堂廳兩側。
堂下跪了滿滿一地的人,涉案雙方,馮阮兩家的家眷,各種各樣的證人,彼此的訟師……
在一番唾沫橫飛,怨聲載道,聲聲喊冤……各番較量之後,縣令終於將指尖的驚堂木一拍,
「馮阮氏嫉妒妾室,懷恨在心之下,不僅傷其夫君馮得才要害,還狠下辣手意欲殺夫!如此毒婦不殺不得以平眾怒!」
「判,斬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