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旭日東升,天空微微捲起層魚肚白,棋珍院中升起層騰騰的白霧,將院中獨有江南特色的亭宇樓閣,奇株異植氤氳得仿若人間仙境。

正房內,寬敞的桃木雕花架子床上。

李渚霖早早就醒了,正指尖輕動,在撥弄著懷中女人垂落著的青絲。

眼睫低垂,望著女人正酣睡著的嬌憨面龐,薄被滑落,露|出半面光潔如玉的渾|圓肩頭,眸光再朝下望去,便是一片春光旖旎。

他喉頭滾了滾,意動又生。

……

罷了,昨夜又要了三次。

今晨,便饒過她。

嬌柔的身軀頗有節奏的起伏,呼吸清清淺淺落在男人胸膛上,仿若千萬根羽毛在撓癢,他不禁微微挪動身軀,欲要換個姿勢。

女人被驚動,迷迷糊糊中醒了,然後嚶嚀一聲,反而將男人抱得更緊了些。

李渚霖輕笑出聲,只覺得此刻心中無比踏實,雙臂將她圈得更緊了些,帶了些繾綣低聲問道,

「你可曾想過,八日之後,你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

不僅想過。

甚至想過無數次。

還沒完全睡醒的阮瓏玲,聞言的瞬間,唇角上揚。

八日後?

講壇結束之時。

她成功舍父求子,如願懷胎。

過上有錢,有孩子,有家人,又沒有夫君叨擾,沒有公婆束縛……自由自在的神仙日子。

光是想想都覺得開心極了。

阮瓏玲嘴角咧開,露出個大大的微笑,當著舍父求子人選的面,心中甚至生出些不好意思來,只將頭往他懷中深埋了埋,淺笑著回應了句,

「定是……比現在還要更幸福、更美滿的日子。」

李渚霖只當她是害羞了,唇角一勾,垂首在她額上淺淺落了一吻,極為篤定笑道,

「放心。」

「定會比你想象中,更圓滿千萬倍。」

*

天下樓,辯經閣。

上午周閣老講完課之後,許多學子為了更好消化吸收,大多都會選擇午後來此地溫書。

鮮少踏出棋珍院的李渚霖,此時正佇立在辯經閣前,眸光落在了出入辯經閣的學子們身上……

他次來揚州,關乎政務之事都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唯今還剩下一件未完之事:尋覓真正可用的棟樑之才。

周閣老早已提前擇選過一遍,報了好幾個學子的名字,皆是天資聰穎,品才俱佳之人。

前幾日忙於政事,閑時又與阮瓏玲纏綿……眼看馬上就要離開揚州,李渚霖此時才騰出空來,準備好好考校一番那幾個人選。

首輔的時間何其金貴?

自然不可能與這幾人促膝長談,細細盤查。

李渚霖考校的方式很是直接,甚至顯得有些無禮。

直接命雲風將人喚至身前,然後就政務問幾個犀利刁鑽的問題,看此人是從何角度作答的,如此連番幾輪下來……

那無論是此人的品行、學識、思維敏銳程度、甚至是接人待物的水準……都能由其中一探究竟。

「方才那個腦筋活絡,頗能言善辯,瞧得出是個擅長袖歌舞的。

今後若放去戶部,應能應對應對各地官員。

記著,留用。」

「是。」

雲風聞言,執起筆尖,在掌中紙面名單的某個名字後面,畫了個勾。

辯經閣中。

一個被喚為王雲才的學子,原本正在靜心溫書複習,驟然覺得肩膀一沉,他受驚之餘抬頭望去,只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身高馬大,彪悍魁梧陌生壯

士。

此壯士道,他家家主有幾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苦惱許久,乍然聽聞了王雲才才華橫溢,特意相邀前去辯經閣外的涼亭解惑。

王雲才眉頭一蹙,原是想要直接拒絕的……

可那陌生壯士的眸光極為兇狠,帶著衝天殺氣,肩上的力道也越來越重……儼然一副若是他不給面子,就要大打出手的姿態。

此壯漢乃是喬裝改扮的黑騁鐵騎,到底只是一屆文弱書生,哪兒抵得過黑騁鐵騎久經沙場、殺人無數的氣場?

王雲才只得鬆口答應。

壯士瞧著甚是兇惡,沒想到他家家主,倒是個極為俊朗瀟洒的公子,一舉一動中都流露出些上位者的倨傲。

問的問題不僅古怪,態度也算不上多虛心。

王雲才只當碰上了怪人,倒也一一回復了。

或是因他應對得當,這俊逸公子冰封的面容上,隱隱露出些許滿意之色,緊接著與他閑談幾句家常話…

「瞧你年歲不小,可娶妻了?」

王雲才笑笑,

「尚未。

我王家祖訓,是先立業,再成家。」

李渚霖連連見了七八個人,唯有眼前的王雲才回答問題時有理有據,進退有節,提出來的解決之道並不是漂浮在空中,而是可以落在實地的……

若是培養得當,今後定會是個前途不可限量,造福百姓的棟樑之才。

對於人才,李渚霖會更和顏悅色些。

他微微頷了頷首,語含深意道,

「也不必等很久,最遲一年半載,祁朝定有可令你施展抱負的一方天地。」

「有何心儀之人么?可預備著提親了。」

王雲才未曾想到,眼前不好親近的貴公子,竟會出言認可他的才華,甚至好似明白他深埋心底的雄心大志。

雖是初初相識,心中卻生出了些知己之感。

不禁鬼使神差之下,出了些不會輕易與旁人說的真心話。

王雲才面龐微微一紅,唇邊露出個羞然的笑容來,

「倒讓公子說中了,我心中確有心儀的女子。

此人公子想必也是認識的。」

他認識?

李渚霖微微挑了挑眉,隨意撥弄著扳指,眸光中流露出些探究的意味來。

莫非此女是哪家的世家貴女?名門閨秀?

「那便是這天下樓的東家,玲瓏娘子,阮瓏玲。」

他豈止是認識,還甚是相熟。

李渚霖聞言神色未變,眸光卻驟然冷卻,轉動扳指的指尖頓停,泄露出絲介懷。

偏偏卻還佯裝不在意,言語中甚至帶著幾分鋒利的譏諷,

「一介商女罷了,你中意她?」

「公子此言差矣!娶妻娶賢,豈能僅僅只看門第?」

王雲才並未察覺到男人情緒及語氣的變化,遭到質疑后,眉眼間因提到心上人透出的光亮,瞬間暗了暗,甚至微微氣憤了起來,

「在我眼中,除了生下來就不能選擇的出身……

論相貌,論品性,論才學,論本事……玲瓏娘子不僅不比那些官籍女子差,甚至還遠甚上許多。」

「其實豈止是我?

天下樓內傾慕玲瓏娘子之人,多如牛毛,如過江之鯽,只不過她是個外熱內冷的性子,瞧著熱情,實則難以靠近,身側又有隴西於家公子攔著,令人望而卻步…

若有朝一日能得她為妻,我定……」

「雲風!

送客!」

好不容大浪淘沙來的可用之才!

竟就這麼當著李渚霖的面

,表白兩個時辰前,正被他緊攬在懷中,未著寸|縷的女人?

李渚霖哪兒聽得下去?

眉頭越蹙越緊,眸光愈發晦暗,驟然冷言出聲,打斷了王雲才打抱不平、含情脈脈的話語!

他望著那個還未能反應過來,就被黑騁鐵騎架出了涼亭中的書生慌亂背影,眼周驟緊,只覺得胸口堵滯!

眸光中殺機閃現一瞬,又立即湮滅。

不知者不罪,若不是瞧此人是個不知情者,是個當得一用之才……

光憑他敢覬覦首輔女人這一點!

就已足夠死千遍萬遍了!

呵。

此人竟還敢教訓他?

說什麼姻親不能僅僅只看中門第?

那不過是因為王雲才站得還不夠高!

看得還不夠遠!

所以才能在此以一副正義昂然之態,如此輕巧道出這些大言不慚之言來!

內亂初初平復,各方勢力死灰復燃,暗自較勁,但凡只要當權者一著不慎,整個祁朝便又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屆時國將不國,民將不民!

始帝當年權衡利弊之下,為了拉攏勢力,尚且同時娶了三位世家女同為皇后。

而李渚霖此刻身為祁朝的掌權者,自然也要擔當起天下民生的大責!

上位當政者的婚事,與情愛向來無關,而是與黎民百姓,天下蒼生有關!

莫非要讓當朝首輔,同介普通書生一般,去娶個於朝權鞏固,沒有任何益處的商女不成?!

阮瓏玲,確是招人。

先有於則祺,後有王雲才……

甚至天下樓中,還有甚多覬覦她之人?

如此招蜂攬蝶,定與她長袖歌舞的商女身份脫不開干係!

罷了。

再等八日。

八日後他挑明身份,屆時不止天下樓,不止揚州……甚至乃至整個祁朝之人,都會知曉玲瓏娘子為他所擁有!

自此之後,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再敢對她有任何生賊心!

李渚霖想清楚這點,心緒稍稍平復了些,站起身來,撩袍沉步踏下石階,走出了涼亭。

出了辯經閣的正門,轉過迴廊,穿行一片綠意盎然的庭院……

驀然,前頭出現了個熟悉的倩影。

可不就是那個,讓天下樓中眾多男子魂牽夢縈的玲瓏娘子?

李渚霖腳步頓停,正想要張嘴喚她……

「阮…阮東家,留步!」

未曾想另有他人搶在前頭開了口。

花壇轉角處,一個身著灰衣的書生,弱聲喊停了阮瓏玲前行的步伐。

書生的年紀不大,約莫十七八九歲的樣子,身上的布衣是用不同顏色的衣料拼湊在一起的,滿面頹然,弓身駝背,眸光躲閃。

瞧著很是窮酸,無半分這個年齡該有的意氣。

玲瓏娘子是何其愛錢財,喜華服,攀權勢之人?

李渚霖以為,依照她的性子,是絕不會多看那窘迫書生一眼的。

誰知她不僅看了,甚至在回首的瞬間,就面龐帶笑,輕喚出了此書生的名字!

「劉賓公子,幾日不見,你身上可大好了么?」

這般親切的話語聲,使得書生渾身一震,瞳仁都微擴了擴,露出一副感念至深的模樣,說話都打起哆嗦來,

「已、已然好了!多謝阮東家挂念!」

能瞧出書生是個內向至極的性子,不過與她說了幾句話,整張臉都脹成了紅色,緊接著赧然低聲道,

「前陣子我身子不爭氣,忽然上吐下瀉,可委實囊中羞澀無錢診治。

幸好阮東家心善,不僅幫我請吳醫

師來看診,甚至還結清葯錢,命人從旁照看,我這條性命才能得以撿回來……」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阮瓏玲笑著擺了擺手,又佯裝出些嚴肅來,唬著臉道了句,

「且那些銀子我又不是白掏,可都是掛在劉公子的賬上,今後你可得連本帶利還給我的呢!」

一提到錢,書生沉沉將頭埋下,心中無甚底氣道,

「我…我定會還的!雖現下…手中短缺,可無論過多久,我都是會還的!

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將東家的賬結清……」

女子一身煙雲衫裙站在桃花樹下,衣袂翩翩,眉眼含笑,眸光中有著令人安然的撫慰力量,柔聲細語道,

「莫欺少年窮。

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

「劉公子,你如今只是一時困頓,今後,定會家財萬貫的!」

書生頓然抬頭,眸光震動,黯淡無光的臉上散發出光亮來,

「阮東家真的信我?

覺得我今後會輝煌騰達么?!」

女子點了點頭,語氣甚為篤定,

「堅信不疑!」

書生聞言仿若得到了莫大的激勵,以至於一直彎弓著的脊背,都微微挺直了直,眉間的郁色消散了不少。

他鼓起勇氣,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將背在身後的一大捧鮮花遞了上去,

「東家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

「聽人說這解憂花,能望之憂愁盡消,一世歡顏,所以我特意去崖邊采了把來…

以此聊表謝意,還請東家務必收下!」

說罷,書生直直將花塞到阮瓏玲手中后,就紅著臉聳著肩快步跑走,消失在了庭院盡頭。

女子被冒然獻花,著實有些猝不及防,後來似是反應了過來,垂眸望著手中的花束,噗呲一聲,臉上露出了個燦然歡欣的微笑……

方才發生的一切,都落入了佇立在樹蔭下的李渚霖眼中。

先有棟樑之才表露心跡。

後有窮酸書生感謝獻花。

不過僅僅半日,就已知曉有兩個男人對她獻殷勤,那在他瞧不見的時候,這種事情不知道還發生過多少!

佔有慾作祟之下,李渚霖只覺得胸口愈發拴滯,由心頭湧上來股無名火來!

他忽然發現個事實。

阮瓏玲並不是只會對他笑。

她還會對除了他以外的男子笑!

甚至笑得更甜,更蜜!

方才那個收花的燦爛笑容,是真真正正由心底抒發出來的!

純然!

真誠!

仿若稚子!

兩廂對比之下。

阮瓏玲與他相處時,從未露出過這樣天然去雕飾的笑容!

饒是肌膚相親過了,卻好像還有些什麼莫名的東西橫亘在二人之間,仿若隱隱約約隔著一層紗!

李渚霖心中的某一個角落,驟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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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著首輔生了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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