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琴酒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和一隻老虎精一起並排在大街上像無業游民一樣地遊盪。
中島敦在和他漫無目的地找尋飼主的旅程之中肚子發出了鳴奏曲，他停下來相當不好意思地看著琴酒。
自從當上殺手以來再也不知道沒錢為何物的琴酒自然是一口答應帶他去吃飯，兩人找了一路店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在凌晨就已經開門的飯館，一摸口袋卻沉默了。
可能大概貌似也許，黑澤正義這個馬甲，沒有帶錢。
口袋裡空空如也，只能摸到一張薄薄的飯卡，彷彿在嘲笑他變成了一個窮人。
其實飯卡里有不少飯錢，但那有什麼用啊！他們又不能去警察學院吃飯！
「啊，我感覺好像也沒有那麼餓，黑澤先生，現在時間還早，我們繼續散會兒步吧。」中島敦看見他摸了摸口袋陷入沉默的面容，立時就明白了成年人的難處，他立即改了口，邀請琴酒去別處做些不需要花錢的事情。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他們吹著清晨的涼風，被兩側關閉的捲簾門夾著，站在空蕩的街道上到處亂走的原因。
「其實…我本來是打算去搶的，」中島敦低聲說，他看著腳下在縫隙裡布滿石子的水泥路，語調聽起來帶著一種盡量放鬆的緊迫感，「從孤兒院被趕走之後就一直被老虎追趕，走了很久才走到這裡，沒有地方吃飯，也沒有地方睡覺，肚子已經很餓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人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總是會有惡念叢生，我想過偷，也想過搶，黑澤先生，你說我是不是已經變成了故事裡說的那種壞人了？」
這恐怕還不夠資格，只是區區偷盜搶劫罷了，更何況還只是在腦海中模擬，連一點實際都沒有做，又怎麼能算得上是惡貫滿盈？
真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惡人黑澤先生沉默了一下，他乾巴巴地說：「並沒有。」
「黑澤先生真的很溫柔呢，您救了我，還願意陪著我，被老虎追著的時候其實很害怕，但和您一路走著的時候反而覺得很安心。」中島敦說。
這應該只是野獸對強者本能的臣服，算不得什麼他讓人覺得安心的證據，不過黑澤正義這個身份難道真的有一種魔力，能夠讓別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琴酒沒有說話，在警校的經歷告訴他辯解只是無用的浪費口舌，最好的事情還是保持沉默。
人人趨之若鶩的七十億人虎在他手裡成了純粹的燙手山芋，不知道該放在什麼位置才合適。
「黑澤先生，太陽再升起一些的時候我就自己去尋找去處吧，」中島敦說，「已經很麻煩您了。」
「不麻煩，」琴酒說，「我會為你找到一處合適的去處，而後再分開。」
除非他想把中島敦送去面前的寵物店當寵物。
感覺也不是不行？
前一天見過的寵物店老闆抱著貓站在門口，他今天換了件白色的旗袍，下擺上還綉了白虎，和中島敦的老虎形態…還挺像的。
他看了眼還不知道會面臨什麼的中島敦，將他帶到了寵物店門口。
他應該沒有看錯，這家寵物店裡的所謂寵物應該都是和中島敦一樣的精怪，能變成人的那一種，中島敦在這裡說不定能找到家的感覺。
「歡迎光臨，」D伯爵說，他照舊拿出紅茶和蛋糕招待，「本店提供各類精品、名品，世上絕無僅有的飛禽走獸奇珍異獸，只要您想要，本店都能為您奉上。」
「咕~」蛋糕的香味在室內瀰漫開來，中島敦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微微低下了頭。
「您請用。」D伯爵眯起眼睛微笑。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中島敦小聲說，他拿起蛋糕兩口吃完。
「看起來客人餓了，」D伯爵說，「那麼，請問我有什麼可以用來招待您的呢？」
「不用麻煩您了，能吃到蛋糕對我而言已經是很滿足的事情了，」中島敦說，「說來慚愧，其實我…沒有錢。」
「您因為貧困所以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飯了嗎？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如果讓您遭受這樣的苛待，那我真是太過意不去了，」D伯爵幾乎做西子捧心狀，他一把將身旁的小貓抱了起來湊到琴酒面前，「這樣吧，我們用彼此的煩惱來互相交換，我這裡有一隻急需找到新主人的小貓，您替我照顧她，我請二位吃飯，如何？」
「而且我知道很便宜的住處哦。」神秘的東方人以一雙異瞳盯著琴酒，手中的小貓也配合發出可愛的喵喵聲。
琴酒和他對視一陣，D伯爵的眼瞳不像人類，反而近似異獸，圓睜時有種動物在裝無辜的感覺。
【系統建議您將她接收下來哦。】紅方系統忽然說
為什麼？
【能吃飽肚子，還有便宜住處，這樣的好事哪裡找嘛。】系統的語調很奇怪，琴酒還能聽見從剛剛開始一直有種什麼東西噴射而出的聲音隨著電流聲傳來。
你那裡一直有種很奇怪的聲音。
【那是我血槽被擊穿的聲音，畢竟沒有人能拒絕貓貓，那可是貓貓，那可是貓貓，那可是貓貓。】平直的機械音重複著執念。
剛剛讓他暴打中島敦的時候紅方系統不是這樣的…難道老虎精不算貓科嗎？
感覺中島敦受到歧視的琴酒無語地從D伯爵手裡接過貓，沉甸甸的長毛貓安靜地趴在他懷裡，對他露出甜美又可愛的表情。
可惜抱著她的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只有系統看到了之後發出了大聲的噴血音效，隨後徹底沒了響動。
D伯爵重新坐回位置上，他笑吟吟地看著中島敦和琴酒：「要去哪裡吃飯？」
「如果可以的話…我，我想吃茶泡飯。」中島敦說。
「唔，茶泡飯啊，我記得那裡有一家…」D伯爵思考了一番，帶他們出了門。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中島敦一下子吃了二十碗茶泡飯，碗在他們身邊越摞越高，完全超過了頭頂。
他看了看D伯爵的臉色，那奇怪的寵物店老闆此刻正一臉感動的模樣看著中島敦，好像在欣賞什麼似的。
哦對，也是，畢竟中島敦是老虎變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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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琴酒再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陽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用手遮著額頭坐了起來。
他記得他和中島敦吃了早飯，真的把中島敦交給了寵物店老闆，讓他在那打工，還預支薪水租了那個傳說中很便宜的房子，結果那是一間被大火燒過，廢棄了好幾年的咖喱店鋪，打掃了好一陣子，才得到了短暫的休息就又被喊醒了。
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黑澤君在體育課上暈倒了，醫生說應該只是低血糖，身為未來的警察，身體可是很重要的。」那個聲音繼續說。
什麼體育課？哦…體育課，他又回到黑澤正義這個馬甲的警校時期了。
「就算認真學習也不要太過度，適當地休息可以更加有助於提高效率，」這個聲音有點兒耳熟，絮絮叨叨的風格倒是不太認識，畢竟一般沒有什麼人敢當面和他啰嗦，「早飯也不能忘記吃，要先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別人。」
這是誰啊？
琴酒轉過頭。
琴酒把頭轉了回來。
琴酒又轉過頭。
琴酒瞳孔地震！
？？？？？？？
蘇格蘭？？？？？
眼前赫然是威士忌組的另一位重量級代號人物的年輕版本，他坐在醫務室床旁的椅子上，腿上放著課本，手中拿著筆。
這頗有狙擊天賦的酒廠新人甚至還和他一起出過任務，當時笑臉迎人狙爆敵人大腦的蘇格蘭還被他暗自肯定了行動效率，認為威士忌組日後能成為他的強大競爭對手。
……個鬼啊！
三個威士忌已經出了兩個日本公安，剩下來的那個萊伊說他是fbi他都信了！
「黑澤君？」見他許久沒有回復，諸伏景光不由得有些擔憂，他放下手中的筆，摸了摸琴酒的額頭，「沒有發燒呀。」
「我沒有發燒，這個世界也很正常。」琴酒喃喃自語。
「但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好？」諸伏景光有些遲疑，「zero他們去買糖了，我想你可能有點兒低血糖，要不要再躺一會兒？」
「不用了，」雙目無神看起來受了很大打擊的青年說，「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很新，嶄新。」
「哈…哈？」諸伏景光沒聽明白他的話，但這不妨礙他覺得這位同學的狀態真的不太正常，「我再去請醫生來給黑澤君檢查一下吧，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諸伏景光，也是你的同班同學，剛剛從大阪回來。」
「黑澤正義。」琴酒心如止水，連發現卧底時的憤怒都沒有了。
他從床上下來，拿起一邊自己的外套就要往外走:「感謝你的照顧，走了。」
不感謝，不喜歡，不要再見。
「黑澤君，我送你回去吧，即便已經醒了過來，也不能對低血糖的事情感到輕視哦。」諸伏景光說。
他把東西收了起來，跟上琴酒。
但是變故突生，在他們踏出醫務室大門的那一刻，又再次回到了門內。
諸伏景光和琴酒對視了一眼，在彼此臉上看到了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