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張氏與錢子書分道揚鑣
楚國律令,除非世襲,任官年齡當以科考十四的年齡為準。
不過,錢子書仕途也止於此了,且有可能隨時不保其位。
錢子書回到家中,便見養母張氏抱著包袱,坐在台階上,蓬頭垢面不說,身上還有股怪味兒。
錢子書捏鼻倒退了兩步,「娘,你身上什麼味兒?」
張氏面色一僵,將今天發生的事說了遍,最後才道:「書哥兒,娘只有你了……」
說著說著,又說回娘家去。
張氏信誓旦旦:「書哥兒你是娘打小看著長大的,有沒有出息,娘還不知道?等你飛黃騰達了,他們就是想攀這門關係,娘也不答應!」
錢子書一言難盡,但到底沒說什麼,將張氏請進了院子,才道:「過幾日,我鄉下的三位兄長和嫂嫂們,以及他們孩子會住進來,妄娘多擔待。」
張氏本就對這破落的院子不滿意,一聽錢家人還要住進來,心裡更是不舒服。
雖說當年因為道士的話,她更偏向這個養子,可錢家人換子,還待她親生兒子那樣,她哪會舒服?何況還和那家子住同一屋檐下?
「這事,我不同意!」
錢子書一下子想到官場里那些背地說他的老狐狸,他皺眉道:「娘也要怪我的判斷和決定嗎?」
張氏如今失去了將軍府這一龐大靠山,娘家也回不去,可不得指著這個養子?
瞧出養子神色不對,張氏立刻忐忑:「這、這是怎麼了?可是外面受了委屈?」
這算是戳錢子書心窩子了,當即冷了臉色,道:「無礙。娘,你若是不想留下,我可以幫娘找客棧住下。」
張氏心頭也涼了大半,眼神戚戚道:「書哥兒,在你眼裡,錢家才是你親人,是嘛?」
錢子書沒回話。
他有些累了,徒留一道背影,便回屋睡了。
張氏隨便找了間卧房躺下,卻是徹夜無眠。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將軍府的生活,想到服侍自己的婢女和僕從,又想到老夫人讓她空手走出將軍府的話,然後便是哥哥們的翻臉無情,嫂嫂們壓抑多年的厭惡暴露,最後還有養子偏向錢家人……
將將睡著,又猛然驚醒。
張氏兩眼絕望且滿布滄桑地看向四周,這是……哪?
她回憶了下,發現記憶點和前世有違和,一是老夫人逮到她走後門,攔截了她給那畜生以後的出頭本金,二是這院子與那畜生初得陛下賞賜的院子天差地別。
不管如何,昨日就有了苗頭,那畜生向著錢家人!她愣是用了一輩子看透、想通,可笑。
當真可笑。
在她捨棄四郎和親子后,那畜生即便飛黃騰達也是向著錢家人!
張氏對著床邊啐了兩口,淚水模糊雙眼,她又忍不住笑起來了。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她忙從枕下翻出從娘家討回來的百兩銀子。
篤篤篤。
敲門聲打斷張氏的思緒。
張氏警惕地捂住包袱,「誰?!」
「娘,是我。」
張氏眸底開始泛起恨意,她忙將包袱一藏,整理了下思緒,下床拉開門,道:「書、書哥兒……怎麼了?」
開門瞬間,錢子書愣了下。
他覺得張氏與昨日有些不同,但具體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緩過神后,他道:「娘,今日我兄長嫂嫂和侄子侄女們就會趕到,到時候你多擔待點。」
以錢子書對張氏的了解,他說要將她送去客棧,她最終會向他妥協。
前世也是如此,錢家那些人住進來后,她用著將軍府的東西打點畜生的府中上下,最後被錢子書指責大手大腳,美名其曰替她保管東西,結果那些東西一去不復返,錢家人嘴臉就暴露了。
她受了委屈,到錢子書那裡說理,這畜生怎麼回的她?
錢子書一臉不賴,「娘,我兄長和嫂嫂們以前吃得苦多,你與他們不同,從小錦衣玉食,你多擔待點。」
擔待?擔待什麼擔待?!
她若當初不偏袒這畜生,早早聽了老夫人的,將他送回錢家,哪還有後面這些破事?!
是,他錢子書最終功成名就了,是飛黃騰達了,她又享到幾分福?她是被活生生氣死的!
早知這樣,還不如同將軍府一起,死在那流放路上!
她悔了,幸好老天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
沒有從將軍府順東西出來,也從娘家薅了一筆。這筆錢絕不能再落到這畜生手中!
張氏點了點頭,道:「書哥兒,娘這些年待你不薄吧?」
錢子書驚詫張氏不接話,好奇道:「娘,你想說什麼?」
「這樣,你將將軍府害成這副田地,娘不追究了,你要接錢家人來提前享福,娘也不阻止了,這些年就當娘對你的愛護是狼心餵了狗肺。娘對離哥兒虧欠許多,昨夜想了一宿,現在想彌補了……
書哥兒,今日就當娘與你的母子情分盡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以後我們各不相干,如何?」
錢子書傻眼了。
他沒想到疼了自己十幾年的養母,有朝一日會舍他而去!
錢子書想到那些官僚背地裡對自己的評價,咬著后槽牙,心生恨意,「娘是不是覺得我也是白眼狼?」
這還用覺著?你本來就是。
她都明說了,他居然沒聽到?是她聲音太小了?
張氏只好又道:「錢家固然是你血親,可我也有自己的血親。我為你,不顧離哥兒想法,將你繼續養在膝下,將他推向老夫人,同樣的情況,你不顧我想,委屈我住客棧,卻讓錢家人住進來。
錢子書,我從未對不起你過,可你昨日的話著實讓我寒了心。既,將軍府落得如今田地,是你『功勞』,作為幫凶難逃其就……我想通了,我寧願回去跟著將軍府的人,也免得繼續被寒心。」
錢子書一怔,道:「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昨天那話我也只是隨口說說……」
「隨口說說?那錢家人,你是接還是不接?」
「娘……」
「莫要再喊我娘,你姓錢,也不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說到底,我們血緣上沒有任何關係。」
「娘,你這不是寒我的心嘛!」
「你就不寒我的心了?明知老夫人將錢家老夫婦送進大牢,至今還關著,我當時作為將軍府的四房夫人,是默許了這事。將他們接過來,他們想找將軍府的人算賬,找不到人,可不得發泄在我這個曾經將軍府四夫人身上?」
「娘你多慮了。」
「我可沒多慮,他們家連調換孩子的事都能做出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娘!」
「莫要再叫我娘!」張氏再次腔調。
錢子書身心疲憊,揮了揮衣袖,一副不再做糾纏的模樣,道:「隨你的便吧。」
張氏趕緊卷上包袱跑路。
至於娘家……她上輩子在錢家遭的罪,娘家人會不知道?仍打著她的旗號在外面斂財攬勢,她在錢子書那裡矮一頭,說不上話,也有娘家哥嫂不為她著想的緣故。
既都是薄緣,那以後便各自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