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席間話
第111章席間話
明府一般是對縣令的稱呼,但在行酒令中需要最有威望的人來做監令,負責監督整個酒令活動的進行,大家都會尊稱他為「明府」。
而明府一下還有兩人,一個叫「律錄事」,也就是「席糾」,另一個叫「觥錄事」,也叫「酒糾」,主要是聽從席糾的指令。負責上去跑腿罰酒灌酒。
蘇大耳膀大腰圓,長相淳樸憨厚,被一致同意擔任酒糾。
而潘舉人最為年長,也自然成了此次行酒令的明府。
確認好安排,鄭娘子掩嘴淺笑,眉目流轉間自有一番味道。
「酒令大如軍令,不論尊卑,惟我是主。違了我的話,是要受罰的。」
韋明元,韋秀才笑道:「一定如此,快快說來。」
鄭娘子道:「我這小旗一舉,各位都要先飲一杯酒,然後這流觴曲水,酒杯停在誰那兒誰就來答,若是有人答錯了,明府大人這竹籌扔過去,答錯的需要自罰三杯。」
鄭娘子講清楚規則,行酒令便正式開始。
第一輪算是熱場,並不算曲水流觴,而是從潘舉人開始,輪流說一句「鸞老頭腦好,好頭腦鸞老」。若是有人口齒不清錯詞忘詞,都需飲酒一杯。
前八位都順利通過,到了第九位,許是緊張,又或者口齒木訥,只連著說了兩句「鸞老,鸞老」。惹得眾人笑起來。
鄭娘子解釋道:「往昔賀若弼捉弄長孫鸞侍郎時,因著他年老口吃,又無發,故造此令。」
蘇大耳可不管這什麼典故,樂呵呵提著酒壺往那人旁邊湊去,倒滿後起哄催著其罰酒。
曲水流觴席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接下來幾人都沒有出錯,溫瑜和姜竹清是最後兩位,二人自然也順利通過。
一輪熱身完畢,鄭娘子起身道:「第二輪我們的規矩是『一物雙說令』,每人說出一物,再接兩句話,這兩句話須話音同而義反,不成者需罰酒一杯。」
鄭娘子說完,眾人都陷入沉思,酒杯順著流水一直往下,晃晃悠悠,最後停在蘇大耳面前。
「嗯」蘇大耳搔首,苦思不得。
「須得拿起酒杯即答,不可有意拖延。」
蘇大耳聽了拿起酒杯,張張嘴想不出什麼來。
溫瑜抬袖掩嘴作輕咳狀:「風中蠟燭,流半邊,留半邊。」
聲音低沉,只蘇大耳聽到,他眼睛一亮,立即大聲道:「風中蠟燭,流半邊,留半邊!」
回答成功,蘇大耳洋洋得意將酒杯放迴流水,眾人的視線隨著酒杯移開,這時蘇大耳才湊到溫瑜旁邊,感激道:「多謝溫小弟,以後你就是我蘇兆的親兄弟了!」
「嘿嘿,待會兒要是再輪到我,溫小弟可否再為我作一首?放心,今天你在這兒的費用兄弟我全包了,你留個地址,我再送你幾份禮物。」
溫瑜面上熱絡道:「蘇兄為人好善,滿腹經綸,縱使沒有小弟,定也能作出妙句。」
溫瑜的話讓蘇兆很受用,他自付是個詩才,聽到別人誇他才氣就認為是自家兄弟。
「你放心,」蘇兆拍拍溫瑜肩膀,「我大哥這兩日在長安城,等我明日將你引薦給他。」
溫瑜聞言心中思索,蘇兆的大哥?蘇氏糧店的東家蘇大公子?
家中有人在寧王麾下任職。
溫瑜確認了蘇兆的身份:「小弟才疏學淺,哪值得蘇大公子一見。」
蘇兆搖頭,語重心長道:「話不能這樣說,你是我蘇兆的兄弟,怎麼不值得見,而且大哥他又沒任職,整日只想著賬本,我們要多多向他灌輸詩詞文章的好處。」
溫瑜點頭,還不待說什麼,下一位被選中的才子出現,沉思一瞬,拿過酒杯道:「夢裡拾珠,拾一顆,失一顆。」
「好!」蘇兆心思被引過去,喝彩道。
如此酒過三巡,鄭娘子再換規矩:「第三輪的規矩是文字令,各用二字分合,以韻相協,以詩書一句終之,我先打個樣。」
「轟字三個車,余斗字成斜。車車車,遠上寒山石徑斜。」
「鄭娘子才學果真不負盛名。」有文士感嘆道。
「文先生過譽了。」
溫瑜見蘇兆心直口快不似偽裝,有意在他這裡多打聽些消息,但運氣不好,這輪第一個就到了她。
借著拿起酒杯的時間,溫瑜快速過一遍規矩,脫口答道:「品字三個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勸君更盡一杯酒。」
「好!」依舊是蘇兆十分捧場,看向溫瑜的視線愈發佩服。
我蘇兆就喜歡有文採的!
先生常說,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多跟會寫詩的相處,那自己以後也能寫出讓人讚歎的詩。
行酒令席間氛圍熱絡,隨著難度增加,蘇兆也忙起來,各處倒酒。
左邊的人不在,溫瑜只好跟右邊的姜竹清閑聊。
「姜兄年幾何?」
如果聊得來,溫瑜還是有興趣嘗試一下能不能把人拐進自家隊伍,到了永州后,什麼樣的人才都會缺乏,尤其是能夠識文斷字,且有自我意識的女子。
「及冠之年。「
姜竹清也對旁邊這個雖然看著普通,但才思敏捷,還能跟蘇家人打成一片的少年感到好奇。
如果聊得來,回去后可以讓卓方親自來遊說,加入他們的陣營。
姜竹清如是想。
她今日出門是帶著任務的,他們聽聞長安是天才才子聚集地之一,希望能到這裡來尋些志同道合之友。
這天,要變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二人帶著各自打算試探著聊天,卻發現越聊越投機,在許多方面都有共同的見解。
尤其是民生國策方面,二人都贊同「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理念,這可不是目前的主流觀點。
溫瑜/姜竹清:我一定要把她拉進己方陣營。
彼此都有意,雙方的聊天更為暢快。
行酒令已過數輪,眾人已有酣意,鄭娘子見狀也知道該結束了,因此巧笑著道:「這最後一輪行酒令,就以限時作詩如何?各位也不限題材韻腳,只要能在盞茶功夫做作好就算成功。」
文士們豈有不同意之說,各個摩拳擦掌,欲一展才華。
蘇兆心裡苦,但他不能說,絞盡腦汁憋了良久,每次酒杯路過自己面前時都祈禱不要停,但好運氣維持了幾輪就耗盡了。
酒杯停在了他面前。
既如此,那好吧。
蘇兆輕輕嗓,一副胸有成竹模樣,只不過聽了他詩的眾人卻都開始臉色通紅,用力憋笑。
「《詠雪》
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本章出現的行酒令均源自古代典故。
1、《玄怪錄》--《劉諷》篇
又一女郎起傳口令,仍抽一翠簪,急說,須傳翠簪,翠簪過,令不通即罰。令曰:「鸞老頭腦好,好頭腦鸞老。」傳說數巡,因令紫綏下坐,使說令。翠綏素吃訥,令至,但稱鸞老鸞老。女郎皆大笑曰:「昔賀若弼弄長孫鸞侍郎,以其年老口吃,又無發,故造此令。」
2、「一物雙說令」沒找到出處,但網上能查到這兩個例子。
3、《菽園雜記·卷六》記載,明代祭酒(教育部部長)陳詢性格直爽,在作翰林的時候得罪權貴,出為安陸知州。同寮餞行,行酒令,要求「各用二字分合,以韻相協,以詩書一句終之」。
學士陳循云:「轟字三個車,余斗字成斜。車車車,遠上寒山石徑斜。」學士高谷云:「品字三個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勸君更盡一杯酒。」陳云:「矗字三個直,黑出字成黜。直直直,焉往而不三黜。」
4、《詠雪》打油詩,作者唐朝的張打油,全詩用語俚俗,淺白顯露,張打油名聲就此傳開。後來人們把用語俚俗的詩均稱為打油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