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在吳阿偉的夢境里,林隨意沒有睡好。從吳阿偉的夢境中出來,他又守了樓唳一整天。
林隨意本想在網上找一些,不用吃葷也能補身體的辦法。只是身體的疲憊令他昏昏欲睡,加之被樓唳凶過,林隨意的幹勁帶著幾分忐忑,一個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夢裡依舊是下雪天,還是那個無人問津的路口,一個遺落且虛弱的嬰兒。
有男人出現,抱起了嬰兒,在天寒地凍間給予了嬰兒一絲溫暖。
「叔叔?」林隨意奔跑向前。「請等等。」
他從身後一把拉住男人的手,男人因此停住腳步,慢慢地朝他轉身。
風雪晃眼,林隨意沒敢眨眼。
他還用手揉了揉眼,終於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是樓唳。
林隨意登時愣住,他從頭到尾將抱著嬰兒的樓唳看過幾遍。此時的樓唳並沒有長發,是一頭利落的短髮。額頭紅腫滲著血絲,瞧著就像是給誰磕過首一樣,衣服也臟髒的,尤其是膝蓋的位置,塵埃遍布,衣料被磨得殘破。
「樓先生?」
林隨意雖驚訝於樓唳的出現,卻更驚訝於樓唳的狼狽:「您怎麼了?」
他清醒這裡是自己的夢境,一切都是虛幻並不真實,卻還是忍不住關心:「您受傷了。」
樓唳並沒有回答他任何問題,林隨意這也才發現,樓唳雖然面向自己看過來,實際樓唳眼中根本就沒有他。樓唳並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後。林隨意轉身,在他的身後是一條被冰封住的灰色長街。街道一望無垠,不知從哪裡延伸而來更不知道要通向何處。
林隨意往身後看的這一眼,樓唳突然轉身,像是背負沉重的隱秘,致使他腳步匆匆。
林隨意愣了愣神,趕緊追了上去……
叮鈴鈴——
清晨的鬧鐘不合時宜的響起。
林隨意剛睜開眼,四肢酸痛襲來。
恰在這時他手機響了起來,一般來說,金花街的街坊鄰居有事找他要麼是直接去隨意餐館找他,要麼是打餐館的座機。林隨意的手機上沒什麼聯繫人,除了叔叔就是樓黎。
叔叔不會給他打電話,而這個時間顯然不是騷擾電話的時間,那多半就是樓黎。
擔心是醫院那邊有事,為節約時間,林隨意一邊接電話一邊起身。
他伏在桌上睡了一整晚,四肢麻木,一時沒穩住身形,連人帶椅子摔在地上,手機也摔在地上。
電話那邊的樓唳喊了林隨意一聲,並沒有得到林隨意的回應。
樓唳就皺起眉,樓黎問:「隨意沒接電話嗎?」
說著,樓黎看了眼手機屏幕,手機屏幕顯示通話連接成功。
樓唳沒出聲,樓黎看著樓唳沉沉臉色,明白了過來。
得,看來林隨意是惱了樓唳,聽見樓唳的聲音,林隨意沒理他。
樓黎只好拿過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林隨意說:「林隨意,睡醒了嗎?」
「醒了。」林隨意說。
「這麼早。」樓黎說:「你休息好了嗎?」
她全然忘記這通電話是她撥過去的,就算林隨意沒睡醒,有了這通電話他也被吵醒了。
樓黎注意著樓唳的表情,對於林隨意沒理他卻與樓黎交談,樓唳臉色更沉了。
樓黎離開病房繼續這通電話。
「剛才醫生來過病房。」樓黎對林隨意說。
林隨意趕緊問:「樓先生怎麼了?」
「沒怎麼,醫生例行查房而已。」樓黎說:「醫生說了傷口感染的嚴重性,又勸先生處理頭髮來著。」
樓唳本來就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加之頭髮對於
他意義深刻,怎麼會聽醫生的話。
估計樓唳還是會拒絕剪髮,林隨意卻還是問了一句:「那……樓先生怎麼說?」
「先生起初沒出聲,後來先生答應了。」樓黎說。
「樓先生答應了?」林隨意意外之餘也鬆了口氣:「真的嗎?」
「我還能拿先生的頭髮騙你不成。」樓黎說:「你今天要開店嗎?我現在走不開,能麻煩你找一個理髮師來嗎?」
「不開店。」林隨意說:「等等我就來。」
樓黎鬆口氣:「行,你這兩天的損失,先生會補給你。」
「不用的。」林隨意道:「我先忙一會兒,我很快就過來。」
掛了電話,林隨意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他幾分鐘結束洗漱,跑去廚房做早餐。
醫生告訴林隨意,補身體要循序漸進的來,食物要有營養的同時易消化和清淡。
因為樓唳不沾葷腥,林隨意放棄皮蛋瘦肉粥,熬了山藥粥。又熱了一瓶牛奶,煮了一些玉米粒還搭配了青菜。
想了想,他又切了半顆火龍果,與烹飪好的食物一併放進保溫盒裡。
提著飯盒,林隨意打車往市醫院去。
到了病房前,林隨意小心地叩了叩門。
樓黎打開門,林隨意看了眼病床,樓唳安靜得趴著,聽見他來了,沒有動作也沒有出聲。
他把飯盒遞過去,做著口型:「能出來一下嗎?」
樓黎用口型回他:「等我。」
她把林隨意帶來的飯盒放在病房茶几上,隨後和林隨意走出病房。
林隨意問:「樓先生趴了一夜?」
「不然能怎麼辦呢。」樓黎說:「後背的傷碰一下都疼,不能躺著。」
林隨意抿著唇,想也知道這麼趴著不動有多難受,他說:「應該早點想到的。」
祭祀老人用牛頭骨傳達社婆需求,牛頭骨肯定有古怪。他要是早一點堤防,可能就不會出事。
「我熬了點粥,麻煩你餵給樓先生。」林隨意說:「我去找理髮師。」
樓黎:「行。」
好在林隨意昨天問了醫生理髮店的地址,他請了一位理髮師來。
開在醫院附近的理髮店面向的客人大多也是需要剪髮的病人,或者是病人家屬。
不用林隨意去述說剪髮需求,理髮師嫻熟地開口:「剪短到不挨到傷口對吧。」
林隨意:「嗯嗯。」
林隨意敲門,等樓黎開門后,他讓理髮師跟著樓黎進去,他自己沒進去。
他就站在門邊朝里看。
理髮師看見樓唳的頭髮,驚訝了一瞬:「這麼長?」
驚訝之後,他望向門口的林隨意說:「我以為是中發,沒想到這麼長,而且頭髮有血,這不好處理啊。」
林隨意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聽出理髮師是想要價。
他剛想點頭,樓唳沉沉開口:「出去。」
儘管樓唳虛弱,語氣的冷意並沒有因此削減半分。
理髮師莫名心虛,勉強鼓起勇氣:「不是我要價,你這頭髮……」
「快出去,快出去。」樓黎拉著理髮師往外走。
「誒,你這小姑娘別推人啊。」理髮師嚷嚷道:「我包,我的包。」
樓黎光顧著推人,林隨意便走進房間去拿理髮師遺落的工具包。
正要追出去還給理髮師,林隨意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他回頭,看見樓唳。
「你剪。」樓唳鬆開他的衣角,因切換方才對理髮師冰冷的語氣而頓挫一刻,隨後僵硬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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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隨意去買了一套剪髮工具來,他忐忑不安地打開工
具包,取出包里的剪子。
他用目光丈量剪髮的高度,樓唳的長發及到腰際,不知是蓄了多少年。要不想髒髮碰到傷口,至少脖子之下都要剪去。但及到脖子的頭髮也要剪,不然發梢會扎脖子的肌膚。
所以他這一剪刀下去,樓唳會失去含有深刻意義的長發。
蓄髮的那些光陰也一併被林隨意剪去。
「二十二年。」樓唳忽然開口。
林隨意愣了下:「什麼?」
樓唳:「頭髮。」
看樣子是他的忐忑被樓唳發現。
「樓先生三歲開始蓄髮。」林隨意也是緊張,想到什麼說什麼:「樓先生的頭髮和我一樣的歲數。」
樓唳』嗯『了聲。
林隨意幾次下手剪都沒能有實際進展,一來是知道頭髮對於樓唳的意義,二來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樓先生。「
林隨意喚道:「我要碰你頭髮了。」
「嗯。」
他把剪子放在頭髮邊:「樓先生,我要剪了。」
「嗯。」
深吸一口氣,林隨意說:「樓先生,我沒學過理髮,可能會難看,我會盡量……」
「我請你為我剪髮。」樓唳打斷他:「好看還是難看,不該照單全收么。」
病房靜悄悄的。
只有剪刀分開頭髮的悶聲。
樓唳始終閉著眼,林隨意結束剪髮他也沒睜開。
林隨意用布條捆住剪下來的頭髮,「樓先生,剪好了。」
樓唳:「嗯。」
林隨意把剪下的頭髮放在一邊,他想著頭髮對於樓唳重要,邊想著找個什麼盒子把頭髮保存下來,這樣也能是個念想。
趁著樓唳休息,林隨意退出病房。
恰巧醫生從別的病房查房出來,看見林隨意手裡的剪頭,便走上前來問:「剪掉了?」
林隨意點頭。
「行。」醫生說:「處理了就好。」
林隨意感激醫生的負責:「謝謝您。」
「不用客氣。」醫生道:「我也就隨口一句,壓根沒想到他會聽進去。」
林隨意好奇起來:「您……說了什麼?」
「噢。」醫生說:「我說『別讓你朋友為你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