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雲初練完舞,回寢室洗澡換了身衣服。
舞蹈專業的學生都特別注重身材管理,她早上喝了碗小米粥,中午吃了幾口麵包就沒吃東西了。
這下一到飯點,肚子開始咕咕叫。
雲初習以為常,等祝檸上洗手間的間隙,找出手機刷了一下消息。
雲高朗被她掛了幾個電話后,發簡訊跟她說:【能跟陸家聯姻是你的福氣,你看那些喜歡你的人,是真的喜歡你嗎?他們圖的不過是你背後的雲家,爸是怕你被騙了。】
同樣的話,雲初想送給雲高朗,反覆編輯,最終還是刪掉,禮貌地發了一句:【家裡快破產的話,知會我一聲,女兒可以幫您借錢哦_】
對方估計被氣得不輕,隔了幾分鐘才回:【沒得商量。】
雲初懶得理他,關掉簡訊,隨手打開新聞軟體,刷了一下。
新聞頭版晦氣地閃過某位便宜「未婚夫」,原本想划走,卻失手無意點了進去,就這樣——
身著深藍色筆挺西裝的陸祁年被放大出現在她的手機屏幕里。
他似乎處在某個發布會現場,端坐於首席,神色淡漠地傾聽著台上的人講話,指尖隨意搭在椅側。
一支銀色腕錶被半掩在袖口,腕骨清致。
正巧,祝檸走過掃了一眼:「呦,才多久啊?就開始對你的未婚夫真香了?」
「別瞎說。」雲初退出,關掉手機。
「不真香,你搜人家幹嘛?」
「誰搜他了?」雲初急忙撇清,「你自己打開軟體看看,他是不是在首頁?」
祝檸穿好鞋,準備出門時,打開手機略掃了一眼,還真在首頁,「行行行,怪他不怪你,要怪就怪他莫名其妙地晃在你面前,害你沒忍住誘惑點了進去。」
「……」
祝檸推她出門:「走吧,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寮津路那邊新開了一家飯店,今晚我請客。」
「你爸不凍你銀行卡了?」雲初少見她這麼闊綽。
祝檸笑眯眯地說:「我找我哥要了他的卡。」
「真羨慕你有哥哥。」雲初說多都是淚。
雲家的家庭關係很複雜。
雲初的親生母親是雲高朗的第一任妻子,可惜生下雲初后,就去世了。
沒幾年,雲高朗娶了梁春華,兩人結婚了近十年都沒懷孕。急得梁春華到處找醫生,喝了大半年中藥調理身體,才在前幾年生下一個跟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雲礫今年四歲。
大人之間的矛盾他一點都不懂,只要她在家,就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面跑來跑去。
雲初嫌棄死那拖油瓶弟弟了。
自打他出生,雲高朗眼裡跟泛了光似的,嘴裡說的心裡想的都是那小屁孩,她卻成了這個家經常被忽視的人。
雲初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跟一個小孩兒「爭寵」。
她之所以怕雲高朗,之所以討厭雲礫,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在雲家除了雲高朗,已經沒有真正的親人了。
如今,雲高朗還想方設法地將她嫁給陸祁年。
雲初打心眼裡就抗拒。
到了飯店。
祝檸已經提前約好了包間,服務人員領她們過去。
雲初沒怎麼來過這裡,發現裝潢挺不錯的,走廊掛了一幅幅清秀淡雅的水墨畫,每個包間都有獨特的設計,隔音設備做得極好。
不管裡面的人做什麼,從外面來看,都是一處安靜雅緻的地兒。
「漂亮吧?」
祝檸炫耀地說。
雲初沒否認,正要點頭,走出電梯時,不小心與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打了個照面。
他左擁右抱,邊走還邊挑逗身邊的姑娘,沖人家脖子里吹了口氣。
看得雲初頻頻皺眉。
服務員怕她們誤會,尷尬地小聲解釋:「這裡不提供小姐。」
「……」
祝檸瞧他一眼,待走過去,才碎碎念道:「前陣子你請假回了家,你知道我們寢室睡你對面的王佳蔓哪去了嗎?」
雲初顯然不知道。
她不喜歡住四人寢,自己在外面買了個房子,大多時候都不在寢室里住。
三個舍友,除了祝檸比較合得來外,其他兩個雖然少接觸,但關係都還不錯。
雲初又是那種特別義氣直率的女生。
看見她們有什麼難處,都會幫忙,一來二去,自然就熟悉了。
「她上學期交了個男朋友。」祝檸說,「就你剛剛看到那個。」
雲初:?
什麼眼光!?
祝檸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她家裡不是很富裕,她奶奶死前那場病幾乎花光了她們家所有的積蓄。她又特別老實孝順,零花錢和學費都不敢問她爸媽拿,是她自己兼職慢慢賺回來的。」
雲初坐下,邊看菜單邊聽著。
雖然她沒經歷過,但也能替人設身處地想。
「然後呢?」
「然後,她就跟那個人談戀愛了。」祝檸恨鐵不成鋼地說,「我之前就覺得不可靠,雖然那男的幫了她很多,但我看他們相處,就不像真的喜歡她的樣子。這不,前陣子查出來懷孕,那男的就把她給甩了。」
「懷孕?甩了?」
雲初難以想象一個二十齣頭的女生懷孕還被甩了的樣子。
前些天,雲高朗說要將她嫁給陸祁年的時候,她都覺得很荒謬。現在更荒謬的事情發生了,還發生在她身邊的人身上。
「好慘啊。」祝檸打了個寒顫,「更慘的是,她媽還想用那孩子訛那男人一筆,結果被人找人打了。」
「……」
雲初默默地不吱聲。
服務員上了菜。
雲初和祝檸邊吃飯邊聊天,吃著吃著總覺得不是滋味,吃到一半時,她去了趟洗手間,途中經過一個門口半敞的包間。
裡面看上去都是些穿西裝的商業人士,吵吵鬧鬧。
方才在電梯口碰見的男人端著架子坐在角落,剛被人餵了顆葡萄進嘴裡,眯起眼嚼了兩下,全身上下寫滿了愜意。
真噁心!
雲初一眼鎖定某個方位,上完洗手間出來,擦了擦手。
平時仗著自己雲家小姐的身份,「壞事」干多了,她毫不怯場地推門走了進去。
內里的人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妥。
誤以為是來找誰的,還有人認出她來,只是疑惑她怎麼出現在這兒。
雲初的目光往周圍巡睃了一圈,觸到一杯白酒,伸手往杯側探了下溫度。
外面零下飄雪的氣溫,區區一杯常溫的飲品,就足已讓人打寒顫,更何況是一杯烈酒。
「雲小姐,怎麼會在這兒?」
身後有人不知跟誰說話,喚了她一聲。她沒回頭,端起酒杯裝模做樣地淺淺地抿了一下,臉不紅心不跳地正準備往左側方一甩手。
手腕突然被扣住。
力道不大,卻阻止了她的動作,莫名被截在半空中。
雲初:「……」
她的手微微地僵了僵,一轉身,就瞧見幾日未見的男人,眉梢挑起,出乎意料地低眸看著她,話里藏著警告:「這位小姐,那是我的人。」
「……」
「在我的局上,得罪我的人,是不是不太禮貌啊?」
「……」
陸祁年說話的聲音很小,彷彿只有兩個人能聽見。
計劃被戳破,打亂。
雲初盯著他,心裡煩躁地默了幾秒,千言萬語,只能憋在喉嚨匯成一句髒話,晦氣般地咬了咬牙。
顯得她尷尬極了!
什麼東西?!
這人怎麼陰魂不散,在哪兒都能碰見?
他是鬼嗎?
雲初面不改色地笑了笑,一臉「你說得真有道理,那我給你個面子」的表情,眨了下眼。
鬆了手上的力度,輕抬下巴,暗示他放開她。
陸祁年料她也不敢再做什麼,撒手,低頭隨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不清楚她今天來這兒搞這出的目的是什麼,正準備問一問。
下一秒。
「啊——」一聲慘叫。
「臭娘們!」
度數較高的酒水滲進那男人的眼睛里,濃烈的酒精刺激著眼球粘膜,被辣得啐了一口。
陸祁年抬眼看去。
「……」
雲初將已經空了的酒杯隨手放在桌上,完了故作委屈地看一眼陸祁年,遞給他一個抱歉的眼神。
事不關己地轉身走了。
其他人以為雲初是陸祁年帶來的人,也知道雲家和陸家的關係。
不敢攔著。
雲初走得坦坦蕩蕩。
「陸總,這……」
目睹一切的李行張了張嘴,險些沒反應過來,緩過神后,除了默默在心裡給那位大哥點個蠟,喊一聲牛逼之外,還能幹什麼。
他們陸總這未婚妻,簡直是太!野!了!
李行甚至想多嘴地問一句「這婚確定是退不了么,真怕下一個就是您啊」,奈何不敢開口,偷偷地看了陸祁年一眼。
短暫的沉寂后……
李行摸不透陸總到底生沒生氣,只見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平日里一直抿著的唇線無奈地勾起的同時,眸中劃過一絲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