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斯騰格拉篇·第十三節

「從這裡沒有別的路可以出去，我們只能夠往下面走。」愛麗絲檢視了儀式大廳附近所有的角落。最終只能夠得出一個無奈的答案。

在深淵的這一邊，除了這座孤零零的大廳以外什麼都沒有。沒有向上的路，也沒有回去的路，唯一的一條通道指向的還是地宮更深處的一座鐵門。難怪這邊連一隻屍鬼也沒有，這麼狹小的地方，就算有屍鬼駐守，它們的棺木也沒有安置的地方。

這裡很安全。

然而這裡也是一處死地。

沒有水，沒有食物。一個人根本就支撐不了多長時間。愛麗絲還好，大傷初愈的米妮估計連兩天都撐不過去。

「我們必須得下去。」愛麗絲強調了一遍。

她們在通往更下層的鐵門門口發現了一具早已腐爛殆盡的骸骨。包裹著它軀殼的爛布上掛著一個圓滾滾的錢袋，裡面裝滿了藍寶石和石榴石。在他的手邊，還有一盞燈油用光了的提燈。

「這是一個盜墓者。」米妮檢查了一下那具骸骨后，指著它的手指指節說道：「他的手指比常人要長，而且有藥物催生過的痕迹，很明顯是專門訓練過。他的衣服雖然爛掉了，但我還是能夠分辨得出用的是三百五十年前左右流行的細麻布織針法。他應該是受了傷，逃到這裡后力竭而死的。」

「喔，你知道的真多。」愛麗絲讚賞地說道。她實際上並不在乎這傢伙究竟是三百年前的盜賊還是五百年前的強盜。但既然米妮這麼刻意地想要表現一下自己，她自然也會配合一二。

「這並沒有什麼。」米妮微微搖頭，撿起了那個提燈。「下層的屍鬼可能還沒有蘇醒，那麼那些火炬應該也沒有點燃。我想，我可以帶著這個提燈來為您照明。」

愛麗絲點點頭，應付那些屍鬼需要消耗大量的體力和魔力。那麼在這之前，哪怕節省只是幾個魔光術的魔力份額下來也是很不錯的。

「但是它已經燒完了。」愛麗絲故意問道，她想看看米妮還能夠給她帶來些什麼新東西。

果然，米妮向她微微說了聲「請等一下」之後，便提著裙子一陣小跑去了儀式大廳裡面，不一會兒，她便帶著那盞點亮了的檯燈『登登登』地跑了回來。原本空蕩的燈箱在她回來的時候已經盛滿了乳白色的油質，一團格外明亮的火焰正穩定地燃燒著。

「這是產自亡靈之海的海獸油，可以燃燒很久。這樣的分量足夠用到我們離開了。」

「喔，是好東西。」愛麗絲笑著說道：「那麼，我們就要下去了？」

米妮做了一個『請隨意』的手勢，很自覺地躲到了愛麗絲的身後。

「希望那後面不要有什麼太過於離譜的東西才好。」

愛麗絲輕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開了那扇塵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鐵門。

『吱——嘎——嘎——嘎——嘎——』

極其粗糙刺耳的刮響聲隨著大門的磨動而傳播開來。即使不回頭，愛麗絲也知道米妮此刻肯定捂緊了耳朵。她不由得有些後悔，早知道這門這麼糟糕她就應該用金屬支配的魔法把它熔掉。但是現在……當做沒記起來吧。

好吧，確實是沒有記起來。

門後面是幽深而陰晦的黑暗，除了最前面的兩級台階以外幾乎沒有辦法看見任何東西。剛才的噪音似乎並沒有驚動任何一隻屍鬼，即使那刺耳的聲響仍在遠處的空洞中回蕩，愛麗絲也沒有聽見哪怕一聲屍鬼的咆哮。

「請讓我在前面探路吧。」米妮抬起手中提燈，堅定而認真地說道：「這樣可以讓光照得更遠一些。」

愛麗絲微微側過身，表示自己並無異議。

讓她走在前面……也好。

這樣的話，即使有什麼陷阱或者埋伏，愛麗絲也能夠迅速地救下她。雖然踩到隱蔽陷阱的幾率也有，但如果綜合計算一下的話。或許這樣子更加安全一些也說不定。

或許。

「如果覺得害怕的話就請躲到我身邊來吧。」愛麗絲抿了抿有些乾燥的下唇。「這種地方很危險，離得太遠的話我有可能照應不到夫人你。」

「請給我一個協助您的機會吧。您已經幫了我太多，太多了。」米妮用誠摯的眼神看著她。清麗的聲線柔和而又哀婉。

「好吧，既然你這樣堅持。」愛麗絲聳聳肩，表示自己不會繼續反對下去。她靜靜地等米妮走到自己前面，等拉開的距離到達了最適合快速反應的五呎以後再緊緊跟上。

前面的路，很黑、

提燈能夠提供的照明只有三十呎不到。換成台階也就是向下十幾級的樣子。這些台階每一塊都由完整的青條石石板鋪成。很寬很高，米妮每下一級的時候都得小心地提起自己的裙角。

「小心一點，別走得太快了。」愛麗絲提醒道。

「是，我會盡量注意的。」米妮輕聲說道，然而步伐卻並沒有減慢多少。

樓梯很長，大概有將近三百級。但再長的樓梯也有走完的時候，沒過多久，兩人便來到了樓梯的底端，一座不算很大，但也不是很小的石廳之中。

「這裡應該是一處休息室。」米妮指著房間的布局對愛麗絲解釋道。「古諾德人會將墓宮布置得和墓主人身前的居室很像。就像那名死者並未凋亡，而是仍舊生活在平日的宮殿里一般。一部分誓死效忠的武士和奴僕會自願地執行儀式成為屍鬼，在主人陷入永眠的時候依舊忠誠地守護著主人的居所。按照通常的古諾德建築布局，這一間應該是用來會客的地方。」

「那麼之前是怎麼回事？軍營嗎？」愛麗絲問道。她指的是第二層的那一大堆屍鬼。

「應該是奴僕房和祭壇看守。」米妮回答道：「您最後到達的那間大廳應該是用來祭祀的地方，所以護衛的數量也會比較多。」

「原來是這樣。」愛麗絲表示同意。「說起來現在的諾德人中也有不少人有將拜神的祭壇放在門口的習慣，原來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習俗嗎？」

「是的，正如您所認為的那般。」米妮提著小燈繼續在前面走著。

順著她指出來的路徑，兩人一路無驚無險地穿過了很多間石室。有些石室是空的，有些則有幾隻半沉睡的屍鬼，與那些待在黑棺中的傢伙不同。這些地位明顯更低的屍鬼只有一個從牆壁上挖出來的長坑容身。只要有人一接近，它們便會立刻蘇醒。

「請務必迅速地殺死它們，它們的吼聲很可能會起到喚醒其它屍鬼的作用。」

按照米妮的說法，愛麗絲在這些傢伙剛有動彈的跡象時就解決掉了它們。由於這些屍鬼的感知範圍還沒有提燈的光照範圍大的緣故，一擊必殺並不困難。而在殺死這些不死者的時候，她也發現了些有趣的現象。

「並不是所有的屍體都會活過來。」她注意到，每五個石窟之中，能夠復甦的屍鬼往往只有一到兩具。

「它們應該是真正的殉葬品，生前的身份可能是奴隸或者戰俘一類。」米妮指著一具被亞麻布裹了一圈的一具乾屍說道。「只有徹底死去的死者古諾德人才會給它們包上裹屍布。地位越高，裹屍布就越貴，越華麗。有些君王的裹屍布甚至會採用加裝了沒藥和乳香的阿卡維爾絲綢。但這一具屍體用的卻是低廉的亞麻布，所以他的地位應該也一樣低下。」

「嗯，是個好消息。」愛麗絲看了一眼黑暗中那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的石窟。「至少我們要應付的敵人沒有一開始想象得那麼多。」

「如果有可能的話，請您盡量不要驚醒它們。」

「知道了。」

她們繼續向前走，在那之後又路過了許多地方，接觸了許多的陷阱。

有能夠噴出火焰的，在踩到后便會活動的地板。也有會從穹頂上掉落下來的球形陶瓮——裡面裝滿了見光即燃的複合燃油。甚至還有許多依照配重原理運行的釘板陷阱，只是一下，那些尖銳的鋼刺便能連石壁都給刺穿了。

很煩人，也很危險。換做一般的冒險團體大概遇上幾個就得團滅。

但是米妮卻一個不漏地將它們提前分辨了出來。不僅如此，她還成功地拆分了它們。只用了一些簡單的工具便輕易地破解了這些精巧的機關。並且將它們重新設置為待觸發的狀態。

「如果等會遇上了大群屍鬼的話我們就可以將這些再次激活。這樣就能夠起到拖延時間的作用。」米妮是這樣子說的。

【她……比我預想中的要能幹的多啊……】

愛麗絲心想道，她一開始還以為是找了個徹徹底底的累贅呢。不過，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挺好的。

突然間，兩人面前的視野開闊了起來。一座新的大廳隨即出現在她們面前。

「這裡是……聚餐大廳。」米妮指著遍布在大廳中央的大型方桌說道。那些桌子上面擺著許多乾枯的食物，歷史估計能夠上溯到烏斯騰格拉落成的那個時候。

她提著燈繞著大廳走了一圈，將那些熄滅的火盆一一點亮。很快，大廳的全貌便落入了愛麗絲的視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