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病就治

第28章 有病就治

歲杳的猜測應驗了。

每逢晝夜交替,魔頭便會佔據身體的主導權。

並且他能夠直接讀取「陸師兄」的記憶,但白天的陸師兄,則並不知曉魔頭的存在。

"……"

歲杳死死盯視著黑暗中的那個人影。

陸樞行嗤笑一聲,「怎麼,已經選好自己的死法了嗎?」

「誰在那裡」另一旁,羌有一個激靈站起來,握起大劍進入戒備狀態。……如果不是他戒備的方向完全錯了的話,這氣勢看著還挺唬人的。歲杳嘆了一聲,"你趕緊歇著去吧。"

她現在得想辦法立刻把魔頭弄走。

不過,倒也多虧羌有的夜盲症看不見人,不然到時候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解釋,為啥肺師兄會突然變成這種鬼樣子。

「去東南角的地下暗河那裡吧。」

歲杳突然拍了拍衣擺,站起身來,徑直朝著魔頭這樣說道∶"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會"認識''你嗎?"

果然,陸樞行眯起眼睛,周身盤踞的躁動火焰愈發濃烈。

片刻,他意味不明地笑道「好啊,那便於河床之底埋葬你吧,放心,火焰會永恆吞沒你的屍骨,從此再無人知道你存在過。"

歲杳心道∶什麼狗屁不通的長句子,陸魔頭像個絕望的文盲。

羌有呼吸頓了一瞬,他緩緩面朝聲音傳出的位置轉過頭,總算勉強找准了位置。"師妹,這人到底是誰,什麼埋葬,什麼屍骨,他很危險!"

"……別管,我倆認識,在開玩笑呢。"歲杳連忙扯了對方一把讓他坐下。

她因為血契效果所以能在魔頭面前為所欲為,但羌有可不行。誰知道這神經病會不會直接越過自己把羌有噶了,還是快點把他支走。

羌有「師妹真的認識那人嗎」

歲杳睜著眼睛說瞎話,"當然,他是我失散多年的故友。"掐脖子要殺人的那種故友。

陸樞行的目光倒是沒往羌有身上停頓太久,聽到這話,他頓了一瞬,嘴角的弧度愈發大了起來。歲杳巴不得他別注意到自己的隊友,背朝著東南方向謹慎後退一步,確保魔頭暫時不會對羌有出手,"走吧……老朋友。"

出乎意料的,似乎是真的好奇於她賣的關子,陸樞行邁著步子便朝右側方走去,竟是沒有再整什麼幺蛾子。

歲杳墜在他身側一臂開外的距離,給邊上的羌有秘密傳音道「別等我,你自己想辦法先出去,我們出口會合。」

羌有怔在原地,他下意識想要抬手挽留,可師妹與那個詭異「故友」的行進速度極快。不出片刻,周圍便只剩下蟲鳴鳥語,再無活人氣息的存在。

夜色籠罩下,視物範圍內,只是一圈圈微弱恍惚的輪廓。羌有無聲嘆了口氣。

……

魔頭想必已經猜到了歲杳重生回來的身份,就像是歲杳也知曉了他的秘密那般。可歲杳不會告訴對方自己到底經歷過什麼。

關於《黑火》的記憶,在如今是她除了言靈之外最大的底牌,在找到能夠徹底摧毀「劇情天道」的辦法之前,是絕不會宣之於口的。

兩道腳步聲一前一後,落在四周幽暗潮濕的地底隧道中。

幽林的東南角位置有一處地下暗河,早些年不知由哪位前輩修葺,以作為排水通道的伏流。廢棄之後,幽林中的本土妖獸常常來此處覓水,久而久之,這裡的數條繁複分支暗河便成為幾大妖獸的盤踞地點。

歲杳正低頭小心腳下的滑膩藻類植物,狹窄的向下通道邊時不時會躥出噁心的食腐鼠類,它們被地下河養得各個塊頭驚人、黑毛油亮,竟然也不怕人,甚至逮著衣擺就往身上爬。

饒是本來不怕這些東西,歲杳也不禁起了身雞皮疙瘩,頻繁拍打小腿往身上噴驅逐藥粉,提防老鼠的同時還要小心不能失足滑倒,畢竟誰知道腳底下幽深的暗河中生存著什麼可怖東西。

而在她前頭,陸樞行卻以一種堪稱熟門熟路的姿態,於隧道中閑庭信步地行走著。

有食腐鼠群盤踞在他腳邊,鬍鬚顫著嗅聞了一會,竟是轉身跳下隧道,瘋狂逃竄著想要離開他周邊位置。

歲杳親眼目睹這一幕。

她曾經也親眼以魂體狀態落在陸樞行身邊,看著他在澶獄之底衰敗腐爛,最後他身上滿是臟臭血污,連專門吃屍體的食腐動物都避之不及。

那是從靈魂中透出來的,令人戰慄的衰敗死氣與殺意。

她垂著眼望向魔頭的背影。

"陸師兄"的體態總是端正的,背脊挺拔如青松,再配以白衣勁裝,妥妥的風光霽月俊朗公子。魔頭不一樣,雖然也不至於含胸駝背,但整個人的氣質從最細微的體態便能發現轉變。魔頭喜歡穿黑袍,行走間總是慢著步調,顯得恣意又傲慢,瘋笑著奪去另一人的性命。

可是他的傲慢,又是強裝出來的。

早在像條狗一樣,被趕出正道宗門落荒而逃的時候,陸樞行全部的傲氣與脊梁骨就斷在了澶底之下。他的傲慢皆來源於自卑,他身上流淌著的,腌膠的,腥臭的,漆黑如油墨的火焰,燒光了他曾經所有的榮耀,將風光天驕變成了如今自卑又敏感的怪物。

"……"

歲杳抬起手,咔咔兩下,往走在前方的魔頭身上也噴了幾下驅獸粉。

陸樞行腳步頓住片刻。

他垂著眼瞼睨過來,「做什麼」

歲杳"把老鼠引過來咬你。"

話音剛落,似乎是過於濃烈的粉末氣息遮蔽了魔頭透出的死氣,原本散了個乾淨的鼠群也重新圍聚在他們身邊。礙於驅獸粉的氣味,沒靠得太近,但總不至於像之前那樣詭異地逃竄躲避。

陸樞行挑了挑眉,「你這是在自找麻煩嗎?」

歲杳只道「讓你身上沾點人味,免得我總以為自己在跟個屍體講話。」

下一秒,原本相隔一臂距離的魔頭卻驟然近至眼前!

歲杳幾乎都已經為這過於熟悉的場景產生應激反應,她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脖頸,用手擋得嚴嚴實實的,杜絕對方來掐自己脖子的一切可能性。

陸樞行確實沒法來掐她脖子了,只是此時此刻,歲杳面對著他胸膛,幾乎整個人都籠在劇烈燒灼起來的黑色火焰中,皮膚被烤炙得通紅。

她皺眉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幾乎被困死在魔頭與黑火的桎梏中。還沒等想明白這是又在發什麼瘋,下一秒聽見對方道「我還是低估了你,你真是有本事啊。」

「血契,嗯」

原來他早就讀取了白天「陸樞行」的記憶,知曉了血契存在。

魔頭站在黑火燃燒中,朝她一字一句道∶「那蠢貨被你哄得五迷三道的,連血契都能輕易結?哈哈……你是不是以為,這樣我就沒法動你了"

歲杳感到自己渾身都滾燙起來,她皺著眉,反問道「你怎麼動」

周圍的炙熱溫度竟是再度上升了幾倍!

這一回,就不再只是過家家似的感到炎熱了。那是真正屬於曾經埋葬了一整個位面的可怖焰火,沾染到皮膚的一瞬間便能鑽進骨髓,生生將人燒成灰燼!

歲杳都已經感受到這種程度的痛楚了,而另一頭,幾乎承受著血契所有反噬的魔頭,恐怕痛意是她的千百倍。更別提宣靈尊者還給其設下限制,但凡在「夢行狀態」運行靈氣,劇痛難忍,無法堅持。

她不敢想象魔頭現在承受著怎樣可怕的痛感。

這瘋子。

歲杳咬牙朝他吼道「你不想活了」

「那就不活了唄。」

陸樞行在如此難以想象的劇痛中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他因生理本能而渾身都在痛楚戰慄著,偏偏勾唇笑著來夠她垂下來的一縷髮絲,語氣堪稱親昵「你見過活生生的煉獄嗎」

「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歲杳「你有病啊」

她猛地抬手朝魔頭胸口推了一把,因為處於極端的痛感與血契反噬之下,金丹末期的修為此刻也無濟於事。

陸樞行踉蹌著退開幾步,歲杳看著自己瞬間被燒傷的手掌皮膚嘖了一聲。下一秒利落抬起腳,硬生生將魔頭給踹下了地底的河流之中!

冰冷暗河翻湧起來,沒能撲滅詭異的黑火,卻短暫地讓魔頭清醒了一瞬。"……"

水流帶走了一部分的痛楚,可因為違背血契的條約,此刻他仍處在反噬的後遺症中。陸樞行垂著眼瞼從暗河中浮起來,略有渾濁的水珠滑過睫毛尖端,順著面頰輪廓又墜入到河水中。

"說真的,有什麼好抱怨的"

歲杳站在干岸上抱著手臂,語氣冷漠∶"一夜之間重新變回大帥哥,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陸樞行"……"

「光是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歲杳沉默片刻,才再度開口道「你知道我的情況跟你一樣,對吧?」

陸樞行舌尖抵了抵滿是鐵鏽味的口腔,他浸沒在無聲流淌的地下河中,抬起手捂住半張臉,嘶嗬著笑了起來。

「是啊,是啊,被選中的幸運兒……」他故意以一種滿是諷刺的語氣說道,「怎麼,送你回來的那道聲音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是被它們選中的「救世主』?」

歲杳頓了頓,隨後不動聲色地套話∶「哦,」它』也這麼跟你說了?」

陸樞行勾起毫無血色的唇角,「你以為我是跟你結血契的那個蠢貨嗎?我把大陸都給焚毀了,它』恨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選我做救世主?」

魔頭竟然還有點腦子。

歲杳有些可惜地心道,這條路走不通。

她立在隧道上方,看著暗河中的陸樞行沉思了一會,目前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左右,也沒法把魔頭放出去。

……不過,白晝時分的「陸樞行」醒過來之後,是沒有夜晚時魔頭的記憶的。也就是說,這個時候她拿"陸樞行"的身體作弊,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歲杳正愁剩下的一枚火結晶去哪找。

她看著毫無所知的魔頭,頭一次,朝著對方舒緩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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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說你三更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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