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新天地（全書完）

詭霧海中的霧氣，正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極速消失著。

象徵霧海意志的「起源之山」，也在急劇地縮小。

霧海中的它，靈性意識隨之湮滅，猶如「創世之矛」般不斷收縮。

龐堅感知到了它的虛弱無力，存在於霧海中的燦然星河，則是瘋狂擴張著。

他的意志，已逐漸延伸到這片深海的盡頭，看到各大「獄」字天地的界壁天禁全部碎裂。

霧氣的退散，讓此方天地和上方的世界開始接壤。

天地，從此不再區分為霧海和天外。

「龐堅，請一定持續下去。」

「起源之山」中，那個疲憊的聲音還在傳遞神音。

「你，居然甘願捨棄一切，你，你！」

在那桿矛中天地中，早已縮小了千萬倍的「創世創生之海」深處，湧現出天外意志激烈的情緒浪潮。

「呼！呼呼！」

銀耀光輝一一湮滅消逝，屬於它的道痕印記，如光雨揮散般逐漸隱沒。

它極度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在吞沒兼并著它執掌的大道領域時，龐堅心中泛起明悟。

龐堅感覺自己彷彿徜徉在逝去的光陰中，看到天外至高意志在「魂之道源」和「生命道源」的協助下，於真實物質世界締造出眾生。

生靈大量地湧現，令它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七情六慾。

起初，它也是有豐富複雜情感的。

它也會憐憫因它而造就的蒼生，不願看到蒼生通過廝殺競奪資源，通過對方的死寂而獲得血脈和境界的突破。

它也曾擁有慈悲之心，曾經熱愛著蒼生，並制定出完善的道德法規，以此來制約眾生。

可效果並不理想。

待到人人開始向善，彼此和睦地相處，失去了競爭意識，因它而造就的眾生漸漸停止了自我成長。

血脈和生命的進階蛻變，就此停滯不前。

太平盛世，令諸天星河變得平靜無波，沒有驚才絕艷的強者耀目而出。

它的強盛壯大之路被迫停了下來。

於是它便開始求變。

它不斷地製造著混亂，鋪設出新的競爭體系，暗中掀起戰役波瀾。

它驚奇地發現，眾生在相互廝殺較量中，不論血脈的提升還是對大道法則的認知，馬上不可思議地突破起來。

它最終知道物競天擇這條路，才是正確的方針，最有利於它的持續成長。

可看著很多幼小稚嫩的生靈死於戰役，看著一個個文明璀璨的神朝國度毀去，群星日月的崩滅，它也會被各種不好的情緒給影響。

那些情緒制衡著它，限制著它的強盛，讓它始終處在悲痛心境中。

最後，它選擇剝離出這些，從眾生七情六慾中沾染上的情緒。

好的，壞的，所有情緒被它全部剔除出去。

它成功將自己變為一個純粹的冰冷意志，不再不沾染一絲一毫的情感，這令它能平靜地看著因它而誕生的眾生全部滅絕。

它的蛻變進階之路，在這個過程中獲得飛速突破。

從此，天外星河中的戰役再也沒有平息過，而不斷打破境界和血脈極限的強者，則是如群星般瘋狂湧現。

直至有主宰現世，機緣湊巧地煉化掉第一位道源，幫助它實施另一輪突變。

於是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後來，它還在神靈成神之際，以規則造就出另類的神格之路。

它通過一塊塊獨特的神格，去約束天外的眾神，讓眾神如它般淡薄情感。

到了最後，越是強大的神靈，越無限趨近於它。

一具具能完美承載它力量，承載它意志的主宰，甚至是神王，接連顯現於它創造出來的星河天地，幫助它捕獲散落在各處的道源。

它本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抵達它理想中的終極之境。

某天，它忽然發現有一片奇異霧海，突兀地現於天地間。

霧海中存在著一個意志，有著豐富情感，如它般執掌著秩序法則。

而且，還學著它在霧海中締造天地，嘗試著孕育出生靈。

它探索這片霧海，終究明白那是被它剝離出去的部分自我。

它無法真正將其抹掉，也不敢將其拉回自身，生怕將那部分自己融合以後，它會重新變回當初的狀態。

它試著掀起戰爭，以它造就出的天外神靈，發起一場場的殺伐之戰。

它以這種方式來消弱那位的影響力。

它允許那位存在，卻不允許那位成長到足以威脅它的地步。

每一次劫難的爆發，每一次的征伐戰役，都以它的大勝畫上句號。

它獲取的道源越來越多，因它體系而存在的天外神靈，數量是霧海神靈的幾十倍之多。

它穩坐釣魚台，一直從容不迫。

只因，另一個它雖然縮在詭霧海深處，卻也是以它的方式來造就蒼生，完全依循著它的原有軌跡。

那些蒼生在強盛自己時，還是以它鋪造的神格之路，以它構築的成神體系。

這類神靈一心想要脫離詭霧海，衝破一個個「獄」字天地的界壁天幕，想要翱翔於更為廣闊的星空。

衝破囚籠者，極易被它的力量侵染同化，淪為受它全權掌控的神靈。

不被掌控的神靈，則是被它定義為……邪神異類，被它統御的正統神靈圍剿獵殺，這讓它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這種局面下，它永遠不可能敗，它也一度認為這種局勢能無限延續下去。

直到冥族被造就，有煉獄人族橫空出世。

這兩個新穎族群，不是它在天外星河締造的任何一種族群，他們是全新的存在。

是另一個它，通過漫長時光的積累，通過一次次失敗總結出來的智慧結晶。

他們以嶄新的體系，不斷地強盛著自己，不依仗血脈也在持續壯大。

它漸漸有了危機感，於是，它便掀起了更猛烈的征伐之戰。

四大「獄」字天地逐個破碎，沖離詭霧海的神靈們，若不能被馴化奴役，便會被它授意眾神殿的諸神抹殺。

人族真神們，起初表現的頗為溫順，讓它誤以為乃是可控的對象。

可前一座眾神殿卻因此而碎裂開來。

人族真神們旋即遭受屠戮，逐漸消隕在了天外星河，只剩下幾位殘神苟延殘喘。

被視為邪神異類的冥神，也沒有掀起什麼浪花，始終龜縮在霧海深處，沒有對它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忽然，一股無窮無盡的痛苦，湧現在龐堅心田。

他突然驚醒，旋即看到「創世之矛」中的那片奇異深海，已經徹底無蹤。

那桿代表天外意志具現之物的長矛，同樣在他掌心化作虛無。

更多嶄新的星辰，陸地，碎地，各類奇觀奇景，卻在沒了詭霧的天地連番生成。

下方，原本恢弘壯闊的「起源之山」，小的猶如一粒米。

連接著山體的眾多星辰，一條條銀耀的光線，也早就不存在了。

濃郁到極致的痛苦，似乎就源自小如米粒的那座「起源之山」，霧海意志的存世烙印，只剩下這麼一點點了。

堆滿積累在光點中的，乃是無邊無際的痛苦無奈。

不同於天外的那個它，被剝離出去的霧海意志，存留著濃烈的情感。

這位，一直知道兩者是共生的關係，知道自己的來歷來頭。

它對眾生充滿了感情。

不論霧海中的生靈，還是天外的眾生、眾神，包括星辰日月天地，它知道都是被它倆造就出來的物質世界。

星辰碎裂，日月崩塌，它為之悲痛。

蒼生因廝殺征戰而亡，它更為悲痛。

這種悲痛已持續了億萬年之久，不可被磨滅，永存於它。

它想要保留自我靈智的存在，也一直在抗爭天外的那個它。

可它試過無數種方法后，卻發現另一個它鋪設出來的物競天擇之路，竟然是……對的！

它唯有以這種方式去推動競爭，才能令霧海中的生靈，擁有和天外眾神競爭的資格，眾生才能繼續存活於霧海天地。

它，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強盛自己，讓自己保持靈智的完整性。

那位卻不沾染情感，能夠絕對冷漠無情地，去面對群星和生靈的毀滅死寂。

那位能，它卻不能。

它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切，找不到任何方式來改變現狀，它一直存在於那位的陰影之下，還要因為蒼生和群星的毀滅而痛不欲生。

如此痛苦，已摧殘折磨了它無數年，讓它不堪重負。

它累了，疲倦了，到了它能承受的極限。

它又深切地知道它和對方渾然一體，它不滅，對方永遠不會真正湮滅。

現在，是它自己選擇了滅亡。

「嘩！」

它那存世的最後一點，宛如米粒般的光，至此徹底消散。

天地間，不再有詭霧海存在。

它的神息意志，它覆蓋於這片天地的所有痕迹，消失的一絲不剩。

猶如「創世之矛」，猶如「創世創生之海」那般。

全新的星河天地，就此和上方的世界接壤，永久混雜在一起。

身為天地秩序法則具現之物的它和它，靈智意識全都消失了，兩者執掌的大道法則，卻匯聚在了龐堅身上。

數不盡的法則訊息，道則奧義，如海如潮地動蕩在龐堅體內。

生命，靈魂，光明，黑暗，金木水火土，雷霆風暴，極寒法則，劇毒，毀滅，死亡，所有世間的秩序真諦，皆變為可供龐堅驅使之物。

他能追溯所有的過往，能從消失的光陰長河中，找到逝去的印記。

洛紅煙，父親，母親……

但凡存世過的人和物，都有蹤跡可以尋覓，他能以如今的境界造詣，讓逝去的親友，輕而易舉地重現出來。

「呼！呼呼！」

龐堅眸光一凝。

在沒了霧氣的天地最下方，竟是一片混合著無窮異能的世界。

那個世界沒有日月星辰，沒有陸地，沒有一個生靈，只有無邊無際的各類駁雜能量。

它廣闊無垠，是未被開闢的區域。

凝望著它，龐堅猶如在凝望自己，感覺自己就是下方世界能量意志的具現產物。

詭霧海一直覆蓋在它的上方，將頭頂被另一個它所執掌的諸天星河，通過一片廣袤霧海給分隔了開來。

「我……」

龐堅心神茫然，一霎間消失於群星之間。

他沉落到了下方，進入那個充盈著無際異能的另類世界。

匯聚在他體內的萬般大道秩序，至深的法則奧義，讓他在全新的能量世界中，能隨意締造他想要的一切物質奇物。

星辰，日月，陸地碎地，片片蘊含道源奧秘的禁地聖地，於這個世界開始生成。

這裡本就是他的起源。

蘊含著磅礴浩淼異能的新奇世界，連最基本的秩序法則都沒，卻能成為所有物質世界的存在基石。

霧海中的至高意志，該是意外地接觸到了這個世界。

它以詭霧海的形態，將這個新奇世界給遮蓋了起來，以防天外的那個它發現之後實施侵染入侵。

它在保護這個純能量形態，且沒有秩序法則生成的天地。

「我究竟是怎麼出現的？」

「難道是霧海中的意志，賦予了我靈性智慧，讓我能夠以血肉形態在煉獄誕生？」

龐堅找不到答案。

但他卻感覺到了，自己就是下面那個世界中，所有能量的意識覺醒。

而現在，他回來了。

如今的他，整個人就是秩序法則的集合體，擁有一身創世創生的神通術法。

「先創世，再去創生。」

他的意志無限延伸。

純能量形態的新奇世界，突然發生驚天動地的巨變，無盡能量收縮著聚攏著，化為他理想中的星辰天地。

「新天地！」

「一片全新的，陌生的，充滿了浩蕩異能的世界！」

「龐堅，又在開闢新的天地了！」

十二大「獄」字天地的蒼生，在霧氣退散的星河中，注意到了下方那片波瀾壯闊的嶄新天地，他們趨之若鶩地沖了下去。

「原來，還有一個小天地，一直被它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我哥，似乎屬於下方世界，是那個世界能量意志的覺醒之物。」

龐琳在高空低語。

「嘩！」

一點幽光在洛紅煙死去之處陡然浮現。

光點不住地膨脹著壯大著，魂息和氣血慢慢揉煉，最終成為洛紅煙的形象。

碎裂的虛空神殿中，一道面色茫然的身影，被神秘的法則幽電繚繞著顯現。

「小堅。」

龐奇輕喝一聲。

他一霎就脫離了空間夾縫，現於真實的世界中。

忽然，他感覺在冥獄中的某個角落，有一股他熟悉的氣息一點點地變濃。

「翎嘉！」

「你，也被小堅給找了回來！」

龐奇熱淚盈眶。

……

（終章，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