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

四歲的小無缺小心翼翼地給受傷的兔子治傷,娘親坐在一旁溫柔地給他遞著傷葯，當看到小無缺給小兔子的斷腿包紮的漂亮，便摸了摸小無缺的頭,誇讚他的進步。

小無缺受到娘親的鼓勵，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外頭雷聲想起來，外來弟子傳來重重歡喜之聲。

「教主出關了。」

小無缺問娘親：「是爹爹出關了嗎？」

娘親笑得勉強,還是溫柔道：「是啊，無缺想他了嗎？」

小無缺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半年不見爹爹了，心中自然是想的。可是爹爹每回過來，娘都會病上一個月……病中的娘再也不疼愛他了，娘會叫他滾，還不讓他叫她娘。

他不想讓娘生病。

可是小無缺不想也沒有辦法，爹爹是教主，這天陰神教任何地方，都是爹爹的。

爹爹過來的時候，他將他最喜愛的兔子準備送給爹爹,他以為爹爹會和娘一樣摸了摸他的頭，誇他乖。

然而爹爹卻大怒不止，將他最喜歡的兔子一掌打死了。

爹爹怒斥娘親說：「我不過閉關半年，我宋無極的兒子就被你養成連只兔子都捨不得殺的廢物？」

小無缺害怕極了本能地去尋娘親保護,然而他將頭埋進娘的懷裡，爹爹就把娘推到在地上,小無缺看到娘吐了血，爹爹又冷酷將他從娘的懷抱里扯出來。

小無缺嚇得哇哇大哭，娘在一旁求著爹爹,爹爹絲毫不理，將他抗在肩上走了。

小無缺再也見不到娘親了，有的只有學不完的武功，三個月後，他被關進了一個屋子裡，屋子裡是他曾經救過的小動物們，爹爹說，要他將它們殺了才放他出來。

小無缺不肯，別看他小，他也知道殺了的意思就是再也見不到的意思。娘也說過，好孩子是不能隨便殺生的，他不想看不到這些可愛的動物們，也不想做壞孩子。

爹爹不見心軟，讓人不給他飯吃，他餓的難受極了，不管他怎麼呼叫黑叔叔和爹爹，都沒有來給他開門，他抱著兔子縮在角落裡哭，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屋裡待了一天，他又餓又渴，第二日爹爹過來了，他求爹爹想出來，爹爹冷酷地和他說：「你不殺了這群畜生，我宋無極就沒有你這樣的廢物兒子，就餓死在裡面吧！」

小無缺心裡難過極了，可看著他的寵物們，他還是不能殺他們。

餓極了的小無缺躺在地上，心想我睡著了就不會餓了，於是他努力睡過去，臨睡前他還摸了摸他喜歡的小兔子。

「你們放心吧，無缺不會殺你們的。」

他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受到手腿劇痛起來，他睜開眼睛，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小狐狸小狗會咬他。

爹爹又出現了，他說：「他們現在也餓極了，餓瘋了的它們可不會認你，現在，不是你吃了他們，就是他們把你吃掉！」

小無缺向爹爹求救，爹爹卻走了。

他看著對他步步逼近的小動物們，他顫抖著身子拔出了腿上綁著的匕首，他瘋狂地在前面舞著。

「不要過來，不要吃無缺……」

在一隻白色的狐狸咬到他的手的時候，他用了這三個月他學到的武功。

殺了一隻后，他就沒有停，全部殺了后，他啃著他曾經最喜愛的小兔子，吃的滿嘴都是血……

從那以後，這個房間是小無缺最厭惡的地方。可是，每個月他都必須去，那房間里動物都會變。

一年後，這房間里由猛獸換成了人，比他大一點的人。

小無缺經過多次殺生，在那些孩子朝著他揮來匕首的那刻，他沒有任何猶豫。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殺，他們會殺他，他的爹爹不想要一個廢物兒子。

三年時間，七歲的小無缺再次見到了他娘，在天魔崖上。

天陰神教總壇的天魔崖有五根直聳入雲的盤龍柱，這一日，盤龍柱上綁著五個人，是五個來自縹緲劍派的人，也是娘的師叔和師姐師兄，爹爹說，娘背叛了他，將天陰神教的地圖送了出去，他很不高興。

后爹爹遞了一把劍給娘，說，如果娘殺了這五個人，就原諒她。

娘憤怒罵著爹爹，提著劍對爹爹動手，可是娘如何是爹爹的對手呢？爹爹捏住了娘的脖子，娘閉上了眼，讓爹爹殺了他。

小無缺見爹爹真的動了殺意，他想也不想，跪下來求爹爹息怒，並道：「兒子願意替母親殺了他們。」

爹爹果然熄了些怒氣等著他。

小無缺沒有遲疑，他就這麼當著娘的面，將娘的五個同門都殺了。

爹爹滿意的點頭，將娘丟到了地上：「看在無缺的面上，這次就算了！」

等爹離去，他沉默地去扶娘，娘一把推開了他：「你不是我的兒子……」

後來，娘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不再對爹爹冷若冰霜，反而時常討好，還對小無缺照顧有加，娘不再干預爹爹對他的教養，每每午夜夢回天魔崖那一天，娘說的那句話是小無缺心中的錯覺一樣。

很快，娘又有身孕了，十個月後，娘生下了妹妹，爹爹很高興。

妹妹叫靈兒，爹爹很喜歡她，直說會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送給她。可是很快，妹妹中了奇毒，爹震怒不已，最後爹爹竟然為了救妹妹折了半生功力。

還是一個陰雨天。

妹妹死了，是爹爹的妾室害死的，只因妹妹太過受寵，而娘……袖手旁觀。

爹爹將妾室送去給了野狗分屍，也不知娘說了什麼，爹爹竟然吐了血，他將娘關進了地牢。小無缺偷偷去看娘，果然這一年多的慈愛都是假的，娘看著小無缺眼中沒有任何溫情。

沒多久，舅舅約戰了爹爹。正道聯盟也趁機攻了上來，整個天陰神教都亂成了一團，憫善叔叔要帶他逃走，小無缺卻去地牢救娘。

他將娘救出來后，娘也未多看小無缺兩眼，她急切地就往決戰之地趕。

小無缺只能跟上去。

舅舅和爹爹那一戰打得天崩地裂，娘裹著真氣不知道說了什麼，小無缺就看到爹爹心神大亂，竟然棋差一招被舅舅一劍穿心，爹爹眼神怨恨，揮手將他的毒蒺藜打了過來。

娘親本能避過了，可小無缺跟在後頭因而未能倖免，毒蒺藜打中了小無缺的雙眼。

小無缺痛苦地叫著娘，可他等了半日卻沒有等到娘過來，直到落到了一個帶著青蓮氣息的懷抱。

「別怕，我是你舅舅。」

小無缺本能的抓著這唯一的依靠，他好似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時隔三年，他再一次哭了：「舅舅……我疼……」

後來發生什麼，小無缺他就不知道了，他已經疼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他眼前是黑著的，他看不見了，他不由去摸眼睛，卻被一隻溫柔的手止住。

「乖，不要碰，你的眼睛才上完葯。」

小無缺聽這聲音有些陌生，他忍不住呼叫：「娘……」

然而他沒有等到娘的應聲，小無缺這一刻害怕極了。

「你就是無缺吧，我是你親舅舅姜景秋。」

小無缺沒做聲，臉上卻是失落之意溢於言表。

舅舅摸了摸小無缺的頭，看向一旁冷漠的姐姐，他清朗笑道：「姐姐，都說外甥像舅，無缺侄兒長得更像我。」

「姐姐，小時候我就和你說，我要成為絕世劍客，詩酒江湖逍遙自在，我是實現不了啦，但小無缺身上劍骨與我一模一樣，你日後好生教導，我相信他肯定會繼承我的遺願的。」

「景秋，他不配……」娘的聲音很冷，

小無缺忍不住抓緊了舅舅的袖子……

舅舅嘆息道：「姐姐，無缺是你的血脈。」

「景秋，他小小年紀已殺人如麻，你可知道，最疼我們的大師姐，最好吃的鄭師叔就是他殺的？從那一刻起，他已不是我的兒子，他是被宋無極調-教好的小魔頭，與其待他長大為禍蒼生，我今日寧願看到他死在正道同盟的劍下，你鬆開他，把他交出去……」

小無缺被嚇到了，他小小的身子不斷往舅舅懷裡鑽，娘還是很討厭他嗎？

「無缺別怕，你娘嚇你的呢？」

小無缺沒有被安慰道，他又縮了縮身子。

舅舅輕輕地道：「姐姐，我五臟已碎，生機不在，以後這世上你再也沒有親人，你叫我如何放心離去？」

另一頭沉默下來，舅舅嘆息一聲：「姐姐，我之前見無缺的眼神雖有魔性，可他眼中對你的濡慕不是假的，他如今才七歲，雖被宋無極禍害了，但性子還未定型。」

見姐姐不做聲，舅舅突然笑了起來：「姐姐，你剛才說話時，手上見血了……可見你還是在意他的。」

「我沒有！」

「姐姐，你在怕，他眼睛已瞎，你怕他會怨恨於你，你也怕未來護不住他，更怕他將來繼續變壞。我說得可對？」

姐姐似是再也控制不了情緒：「景秋，你不要再說了。」

舅舅搖了搖頭，他輕輕地道：「姐姐，你在景秋心裡，從來就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啊！你有勇氣為正道為師門以身飼魔，還能心思縝密地尋到宋無極的破綻，無缺……我相信你會把他教好！」

見姐姐閉上眼，舅舅低頭對小無缺溫聲道：「無缺，你要記得啊，長大后做一個心向正道、雅正端方的仁義君子。」

小無缺沒做聲，他其實也半懂不懂的。因為爹爹說，仁義是江湖最大的笑話，他是神教繼承人，這世上敢違逆他的人，都可殺之！

可隨後，舅舅招來了百草神醫，命其趁著他活著的時候，將自己的眼睛取下換給小無缺后，小無缺就永遠將舅舅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小無缺看不到情形，可娘心膽俱裂的哭喊聲，也知那場面會有多麼慘烈。

***

衛青蘅守在床邊，大夫已經走了，衛青蘅還請人給渾身是血的姜無缺換了衣裳。

她看到姜無缺後背都有戒鞭的痕迹，有些消除了痕迹，有些卻永遠留下了，她眼神複雜。

歷經長姐之後，她再一次見到一個被打得很慘烈的人。

雖姜無缺和她長姐的性質不一樣，但也不妨礙衛青蘅對其心生憐惜。

「舅舅……」

衛青蘅聽到了微弱的聲音，她忙俯下身去傾聽。

然而聲音太細小，有些字都沒能發出聲音，只讓衛青蘅聽到舅舅，不要之類的話。

姜無缺的舅舅，就是十八年前那位和魔教教主同歸於盡的劍聖姜景秋吧！瞧著姜無缺暈迷了還念著他舅舅，看來姜景秋對姜無缺來說，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她連忙朝著姜無缺身體輸入真氣，此時他都能說話，就代表他已經半醒了。

也不知他破而後立到什麼地步了，她摸向他的肚子，真氣自他氣海穴直探他丹田。

她發現姜無缺的筋脈已經在修復，就是丹田還是個測漏的……只要丹田測漏，就代表他存不住多少真氣，曾經再如何武功絕世，也會淪落成三流武者。

衛青蘅皺起眉頭，此事因她而起，她必須得想法子將姜無缺的丹田修復好。

正思考著，突然間，姜無缺就彷彿做了什麼噩夢似得睜大了眼睛。

衛青蘅此時手掌貼在姜無缺氣海穴上，姜無缺眼睛直盯著她，看得衛青蘅她本能地收了手，因為氣海穴是在他肚子上的，她似乎貼的有些久了。

「你……你醒了？」衛青蘅有些尷尬，乾巴巴地說了這麼一句。

姜無缺回過神來，他未答話還想起身，衛青蘅連忙扶了下。

「你經脈還在修復中，別隨便亂動。」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不是聖父哈！其實我寧願他是聖父，至少他做善事可以得到滿足，不是聖父的普通人做好事其實也會覺得快樂的，但男主這種，去捨己為人，他的心還是冷的，得不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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