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悲怒殉情
眾人面面相覷。
冬清因為腿腳不便並沒有前來。
楊玥也因為身體不如從前,還在家中養病。
整個隊伍之中,也只有冬家的老管家,還算是德高望重了。
管家猶豫了片刻,旋即上前:
「少爺。」
「這……於理不合啊……」
冬暝卻執拗地看著老管家:
「不,必須去花神廟!」
「當初,我和青然就是在花神廟喜結連理,如今也該和花神娘娘說一聲才是。」
冬暝的話,讓老管家不由一陣苦笑。
話雖如此,但是……
也罷。
想著冬暝的癔症問題,若是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中發了病,那冬暝和冬家的臉面,可就都沒了。
念及至此,老管家點了點頭。
「來人,帶著棺材,陪著少爺進花神廟吧。」
被請來做白事的人面面相覷。
營生做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但既然付了錢,那就是主顧,自然也沒有反駁的道理。
很快,冬暝和青然,一前一後進入了花神廟當中。
因為沒有紅大娘打理,再加上老廟祝的事情,導致這花神廟如今也蕭條了。
原本也還算香火旺盛的桃花樹,此時已經枯萎。
上面的姻緣牌、紅線,有不少已經斷裂,落於泥濘之中。
很快,穿過了第一座空蕩蕩的破落神殿。
在來到花神殿面前的時候,眾人終於停了下來。
冬暝轉身看向老管家:
「你們先在前面的月老殿等我吧。」
「讓我……最後和青然獨處一段時間。」
老管家點了點頭,招呼眾人,紛紛退至後方。
冬暝眼神柔情的看著青然,笑道:
「青然,你再等等,等我進去燒了香。」
說著,冬暝跨入花神殿內。
眼前的花神娘娘也蒙上了一層灰塵。
手中的鮮花更是布滿蛛網。
看著空蕩蕩的神殿,冬暝從香案上取了一株清香。
「嘶啦!」
火摺子點燃之後,隨著寥寥青煙,冬暝將其小心翼翼插入到香爐之中。
隨後「噗通」一聲,跪在了蒲團之上。
一如既往,磕了三個響頭之後,冬暝抬起頭,卻見香爐之中,燃燒的一切正常。並沒有再出現第一次燒香時,所謂斷頭香的跡象。
冬暝順勢跪坐在了蒲團上,看著花神娘娘,眼神微微的變了。
「花神娘娘啊。」
「我和青然第一次見面時,便是在你這裡燒了香。」
「當時,斷頭香下,我和青然卻不知是何用意。」
「後來離開之時,便遇到了那老廟祝追殺我們的事情。」
「當時,不管是我們,還是我外祖母,都以為斷頭香暗指的,就是這件事情。」
「可誰能想到,你真正的提示,卻是在我們新婚之夜?」
「我這一生,年輕時不知為何得了疫症,總是渾渾噩噩,無法言說。一生沉迷於扎彩紙人,卻也就這麼過來了。」
「縱然腦子有時候會不清楚。」
「縱然旁人都說冬家少爺體弱多病,不是長壽之相,我卻也活的挺滿足。」
「可是……為何呢?」
「你不是保佑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地方嗎?」
「為何……你卻要讓青然遭到這樣的結局?」
「而且……而且殺人的,竟然還是從前侍奉你的廟祝!」
這一刻,冬暝的眼中滿是怨恨之色:
「你高高在上,用『花前月下』祝賀著有情眾生,為何要對我和青然這麼殘忍?!」
「你說!」
「你說啊!」
前面月老殿內,在看到冬暝似乎在咆哮一般,老管家不由擔心起來。
可仔細想了想,他卻還是沒有上前。
此時,眼淚一點點的落在蒲團上,暈開了上面的灰塵。
冬暝喃喃道:
「我該怪誰呢?」
「我能做的都做了。」
「可是就算到了今天,我都不知道……那個老廟祝為什麼要殺死我外祖母,為什麼要殺死我和我妻子。」
「更是沒想到,我妻子的娘家,竟然會被屠了滿門。」
「花神娘娘,到底是為什麼呢?」
「你作為掌管姻緣的神明,要不……你給我解釋解釋?」
這一刻,冬暝就像天塌了一樣。
他緩緩起身,順勢拿起殿內的一塊臂粗的木棍。
然後,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冬暝爬上了神案供桌,直接朝著花神娘娘的神像狠狠砸了過去。
「你算什麼姻緣神!」
「你什麼都保護不了!」
「侍奉你的廟祝,就是殺了我家人的兇手,你他娘的算個什麼東西!」
「你算什麼東西啊!」
老管家小跑著過來,哭喊道:
「少爺,這樣做是褻瀆神靈!」
「你快下來啊!」
冬暝猛地轉過頭來,雙眼如同吃人一般兇惡,嚇的眾人連連後退。
他微微喘著粗氣,語氣陰森地開口:
「神靈?」
「神靈的僕人殺了我的妻子!殺了我的外祖母!」
「什麼狗屁的神靈!」
「祂要是真的管用,我妻子和外祖母,為何會死的那麼慘。」
說著,似乎還是不解氣一樣,冬暝又朝著僅剩的部分,重重地踩了一腳。
直至整個花神娘娘的雕像完全碎裂之後,冬暝才踉踉蹌蹌的從香案上滾落下來。
「少爺!」
老管家連忙上去扶。
冬暝卻一把將其推開。
此時的他,披頭散髮,狀若瘋魔。
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只敢躲在相對較遠的地方,緊張的看著冬暝。
冬暝隨手扔掉了木棍,一步一步,來到了青然的棺木旁。
看著自己的妻子,冬暝驟然笑了。
「呵呵……」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冬暝笑的前仰後合,笑的渾身顫抖。
驟然:
「噗!」
冬暝一口鮮血吐在了那碧綠色的嫁衣之上。
「少爺!」老管家臉色大變,卻被冬暝一把推開!
冬暝咧嘴一笑,眼中分不清是瘋狂還是悲痛和絕望,竟是從懷中逃出了一把匕首。
「少爺,不!」
老管家驚恐的撲了過來。
冬暝卻提前一步,繞到了棺木的另外一側。
「我為君奏白玉琴,願君唯我長相思。」
「我為妻植婆娑花,願妻唯我展風華。」
「哈哈哈哈……」
冬暝握著匕首,狠狠插入了自己胸口。
血光迸濺中,卻是沒有想象當中的那般疼痛。
冬暝頓時癱坐在了棺木旁邊,手死死抓著棺材中的青然,喃喃道:
「青然。」
「對不起……」
「讓你……等了我半年……」
這一刻,笑容帶著一絲釋然。
眼角一絲淚水滑落之下,暈開了身上的鮮血。
冬暝於青然棺前,自盡而亡。
……
現實世界中。
「該死的!」
陳篁見狀,勃然大怒。
孔雀扇展開之下,抬手便拍向了眼前長生第五身份的冬暝。
冬暝哈哈一笑,卻沒有躲閃。
「啪!」
其胸口被擊中之處,驟然碎裂!
漫天紙屑在片刻之後,又重新聚合起來。
陳篁臉色陰沉:
「你全身都已經變成扎彩之人了!」
長生冬暝咧嘴一笑:
「當年,本尊恨啊!」
「恨自己的爹娘看中門戶,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和廟祝的女兒在一起。」
「卻全然忘記了,這冬家的岳母,可就是廟祝啊!」
「尤其是在心愛的女子自縊身亡之後,他就更加後悔,日夜咳血,日夜製作著扎彩紙人傀儡。」
「最終啊,他抱著傀儡油盡燈枯!」
「呵呵……是不是挺諷刺的?」
「都說,遲來的感情比草芥還不如啊……」
陳篁冷冷說道:
「少在這裡轉移話題!」
「當初,我看中冬暝命格,給了他一線生機,抽取其一魂一魄,成為了村落當中的窮苦人家的冬暝。」
「當時,還沒有你!」
「可是後來,你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
「你背後之人是誰!」
「讓他出來見我!」
長生冬暝大笑著搖搖頭:
「我的誕生,可沒有人指示!」
「聽說過扎彩通靈嗎?」
陳篁瞳孔一縮,瞬間反應了過來:
「你是冬暝本尊親手編製的扎彩人偶?」
長生冬暝笑著打了個響指,騰盛一躍,落在了旁邊的大樹之上:
「是啊!」
「當初……本尊為了讓死去的愛人在黃泉下,可以有人陪著她,所以就創造了我。」
「可是……愛人的遺體,她都沒有得到。」
「後來,她又比照著愛人的遺體,製作了一個和愛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扎彩之人。」
「把我們兩湊成了一對兒!」
「說來也是有趣的很!」
「我們只是他創造的扎彩,他卻反過來嫉妒我還能擁有一個虛假的愛人?」
「真是可笑的很!」
「我們可是紙人吶!」
長生冬暝哈哈大笑著:
「就這樣,他將我丟在了一旁,卻又氣急攻心,一口怨恨之血吐在了我的身上。」
「這才有了今天的我!」
「至於他自己嘛……」
「呵呵……」
剎那,長生冬暝一掌推出。
卻見棺蓋被驟然掀飛。
內中所見,竟是屍身不腐的冬暝,穿著世家公子的衣服。
其懷中抱著的扎彩之人。
竟是……和青然的模樣一模一樣!
長生冬暝玩味一笑:「現在,輪到你來解釋了。」
「如果說……你挑選的冬暝和那女子,只是進入了本尊的執念之中。」
「那為何……本尊執著的愛人,也和你挑選的冬暝身邊的女子,一模一樣呢?」
「她叫青然是吧?」
「巧了!」
「當年……那自縊而死的女人,不就姓楊名青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