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認清心意

冬暝猛地睜開眼睛。

這是一個無法形容的空間。

混沌？

模糊？

似乎連方向感也無法捕捉清楚。

一切都在扭曲當中。

冬暝吃力的想要起身，可他卻駭然發現，自己明明是有力氣和直覺，可好像是沒有著力點一樣，最終動彈不得。

眼前的暗紅混沌內，一雙邪祟的眼睛驟然出現。

正是……本尊冬暝！

「不要掙扎了！」

「你不過只是我計劃當中的一副軀殼罷了！」

「你的職責，就是變成活死人變強之後，再被我吞噬！」

「當然，我不會讓你孤單的。」

「你就在徹底消亡之前，眼睜睜看著青然和陳篁死於非命吧！」

「哈哈哈哈……」

冬暝更加激烈的掙紮起來。

掙扎的同時，心中卻也隱隱有著一絲無力。

歸根到底，自己並非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自己只是一個被人製作出來的東西。

自己心中，視為執念的爹娘之死，到頭來……竟然連爹娘也和自己一樣，不過只是兩枚因為自己而誕生的棋子！

甚至……自己隱隱心中對青然的愛意，彷彿也是被人疊加一般，而並非出自本心？

這一切……於自己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冬暝的眼睛有些微紅。

他很少會有一種酸楚的想要落淚的感覺。

當初，爹娘之死是一次。

而這一次，他不是悲傷，只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絕望感。

自己……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一個註定要被犧牲的軀殼？

陳篁接近自己，也不是因為真的和自己傾心結交，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是他的作品，所以他要負責任？

冬暝緩緩閉上眼睛。

欲哭無淚，說的就是現在嗎？

……

另一邊，陳篁和青然焦急無比。

在哪裡？

究竟在哪裡啊！

青然的情緒顯然更加的急躁，完全沒有了平常時那種單純、傻乎乎的感覺。

在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的確是三青鳥，而不是某個人的替身之後，青然著實鬆了口氣。

只要自己還是自己，至於容貌上的些許變化，並不重要。

可她轉念一想，自己作為神性，在得知自己可能只是一個替代品的時候，都如此難受。

那……那冬暝呢？

而且……自己心中愛著的這個男人，究竟是因為什麼愛著他呢？

是因為自己本身？

還是因為楊青然的內心所影響？

種種思緒，讓青然也是五味雜陳。

忽然，冬暝的氣息消失了！

青然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的回過頭去，正好看到冬暝化作的黑白龍身，被義莊客棧給拖了進去！

那裡就是陣眼之處！

剎那，青然怒火中燒：

「冬暝！」

三青鳥的幻身在身後出現，巨大的身體迸發出湛藍色的光輝，一雙眸子，怒火重重的盯著本尊。

本尊哈哈一笑，那雙巨大的紅燈籠眼睛，終於開始逐漸變化。

最後，竟是變得和冬暝一模一樣！

甚至連衣服、兵器也一樣了！

「這種魂魄歸位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本尊露出一絲陶醉之色，隨後注意到了青然憤怒的模樣，哈哈大笑：

「三青鳥是嗎？」

「很憤怒是嗎？」

「你這個連愛意，都是來自於楊青然對我的可悲之鳥，也許根本想象不到，那軀殼消失之前，會是多麼絕望吧！」

「哈哈哈哈哈！」

譏諷猖狂的笑聲，終於讓青然忍無可忍。

悲怒交加的啼鳴之聲，響徹天際。

青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這麼難過，就彷彿……心都要碎了一樣。

「你……我不准你……用冬暝的臉，跟我說話！」

「你將冬暝給我還回來！」

剎那，青然幻身回歸本體，翡翠長劍在瞬間凝聚幻身之光，竟瞬息化作重重雪紗！

同時：

「嗖！」

破空聲中，一道箭矢凌空而來！

如同流星，劃破這血紅長夜，只取本尊！

本尊卻毫無躲避的意思，更是饒有興趣的張開手臂。

「這是他的身體，你也捨得……」

話音剛落，箭矢洞穿！

本尊雙眼之中滿是驚怒。

那種摧心裂肺的疼痛……

可是身體卻沒有任何傷勢可言！

這是……這是針對魂魄的箭矢！

他抬頭看著雪紗之中的青然，如同一個女戰神一樣，她流著淚，猙獰著面孔，舉著一把弓箭：

「沒關係！」

「不會傷害到冬暝的！」

「這是以我的魂魄凝聚而成的箭矢！」

「他只會將你的魂魄完全消融！」

「只要你的魂魄沒了，冬暝自然就能恢復！」

聽到如此瘋狂的做法，饒是本尊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瘋了？！」

「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的魂魄會因為射出的箭矢越來越多，而越來越虛弱！」

「你終究是三青鳥，你對冬暝的愛意只不過來自於楊青然對我的愛意而已！」

「你竟如此付出？」

「真是可笑！」

然而，青然卻笑了，喃喃道：

「是啊，也許在你看來是可笑的。」

「也許……當我重新變成人形的那一刻，我對冬暝下意識的呼喚成『夫君』，的確來自於楊青然對你的情愫。」

「但是……」

「但是……」

青然的眼神驟然變得堅定無比：

「現在的我，是三青鳥！」

「我無比的確定自己的內心！」

「我就是愛著冬暝！」

「這和楊青然無關！」

「楊青然瞎了眼，喜歡的是你！」

「冬暝卻是實實在在的人，是他在大明宮救了奄奄一息的我！」

「是他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們互相扶持！」

「縱然最初的情愫是因你和楊青然的影響！」

「但現在的我，可以無比確定告訴你！」

「我喜歡的冬暝，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可以為了這世間疾苦，而奮不顧身！」

「可以為了自己的結義兄長，而遠走長安！」

「這是我愛的男人！」

「他和你這種……以自己長生而毀了一切的魔鬼，毫無關係！」

「毫無關係！」

怒聲陣陣，如九天驚雷。

青然臉色驟然慘白一分，手中卻已經再次多了一隻魂魄箭矢！

本尊臉色陰沉。

既然話不投機，他自然也不會再多說什麼。

當即，整個扎彩世界開始扭曲起來，似乎要將青然吞沒一樣。

青然怒喝之中，不斷躲避那扭曲破碎的扎彩世界的吞噬，而開始嘗試逼近對方。

畢竟箭矢是自己的魂魄所凝聚，用一隻少一隻，不能隨便攻擊一些不值得地方。

……

另一邊，陳篁也是焦急無比。

祂自然也看到了冬暝被吞噬。

更是看到了青然不要命的攻擊。

此時此刻，祂心中懊悔無比。

作為遠古神性，在這個世界上僅剩不多的代表之一，自己竟然被一個如此心性惡毒的人所愚弄。

「白澤！」

「你為何要選擇這樣的惡人？」

「這不符合你的理念！」

「你的心思，難道不應該全在桑的身上嗎？！」

陳篁焦急無比。

陣眼在義莊客棧，祂也發現了。

但自己現在根本沖不過去。

陳篁凝視著本尊，忽然眉心一皺。

不對！

有些不對勁！

這種不和諧感是怎麼回事？！

就算是吞噬了冬暝作為軀殼，這種狀態……並不是不老不死，長生永恆的狀態！

而且看樣子，冬家少爺本身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對之處！

是有什麼自己還沒有發現的破綻？

陳篁開始掃視四周。

既然是利用奪舍加上女魃香，來完成長生不死。

作為軀殼本身的冬暝，自然沒有問題。

那出了狀況的，就是……女魃香！

陳篁的目光驟然定格在了那已經破敗的花神廟上！

花神廟？

是了！

按照之前冬暝和青然陷入的幻術當中，這個花神廟的問題是最多的。

雖然嫁衣鬼女的由來解釋了。

可是……這些鬼女似乎……並不受冬家少爺的控制？

否則，如此激戰，為何不見對方將這些鬼女召喚出來？

還有，似乎看出是幻術的紅大娘，到底是生是死！

陳篁眉宇一沉，當即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沖向了花神廟的方向。

青然和作為本尊的冬家少爺都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心中皆存疑惑。

但此時，他們已經打的停不下來，自然也沒有精力去管這件事情。

陳篁落到了花神廟前。

這廟宇破敗的，就和其它地方沒有任何區別。

然而，神性和人性終究還是不同。

陳篁敏銳的感覺到了，這裡有著一絲……生機？

如果這裡全部都已經變成了本尊冬家少爺的傀儡，是不應該有這種氣息的。

念及至此，陳篁猛地推開了大門。

在迅速穿過了月老殿，來到後方的花神殿之後，映入眼帘的，是和幻術當中一模一樣的小橋流水

只不過，那些池塘已經乾涸。

所謂的棺材……也不見了！

陳篁再看向花神殿，卻見這花神殿大門緊鎖。

「嗯？」

陳篁雙眼微闔，身體當即化作絲絲雲霧，進入到了神殿之內。

卻見……紅綾四散，紙錢滿地。

一股十分濃烈的香味，縈繞在整個房間之中。

定睛一看，那代表著楊青然三魂七魄的那些嫁衣女子的棺材，竟紛紛安置在花神殿內！

再看眼前的花神娘娘的塑像。

陳篁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在先前幻術世界的運用，還是本尊冬家少爺自己訴說的過程當中，都少掉了一個最大的問題。

自縊而死之後的楊青然去哪裡了？

老廟祝並沒有將其下葬，否則就不會製作女魃香來複活她。

可是，既然沒有入土為安，屍體總該有個存放之處。

當初，在本尊冬家少爺沉睡之下，楊青然的屍體……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