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埋下一顆種子
李冕找了找過去射箭的感覺,拿著鵲畫弓放回朱漆蘭錡上,順著迴廊離開了前往混堂沐浴更衣了。
騎馬是個力氣活,五明驥還是一匹汗血寶馬,內里葛衫沾了一層細汗,換了一身葛衫圓領袍,避免感染風寒。
京城百姓一般去瓮堂里洗澡,繳納了銀錢,任何人都可以在瓮堂里的洗澡,李冕不用去外面的瓮堂,府里有專供沐浴的混堂。
李冕換了熏香圓領袍,又在膳堂用了飯,窩在東廂房裡不肯出來了,不是貪戀廂房裡擺放著豆青釉瓷盤燒著銀屑碳,溫暖如春,坐在窗欞前寫寫劃劃。
他手裡的湖筆不是用來練習書法的扁頭毛筆,是一種細毫毛筆,在一張官青紙上畫著一種圖樣。
接連畫了幾天,圖畫奇怪的圖樣收筆了。
「去找來府里的匠人,按照圖樣打造出來。」
李冕伸了伸懶腰,手裡的圖樣交給了坐在一旁托著臉蛋的雉奴,再三囑咐道:「尺寸已經寫明了,讓匠人用些心,不能有一厘的差錯。」
雉奴接過來圖樣,正著看倒著看,翻過來反過去,沒看明白官青紙上畫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頗為類似弓弩,又有車轂似的小輪子,用料里還有大牛角,怪異的很。
等到府里的匠人打造出來圖樣里的東西,裝在荔枝木匣子里送過去,看清楚了稀奇古怪的東西。
像是鵲畫弓,卻又比鵲畫弓複雜的多。
李冕拿在手裡試了試大弓,拉開弓弦使用的力氣比起鵲畫弓輕鬆多了,滿意了:「有了這張複合弓,往後練習弓馬騎射就會省力多了,更重要的是射程遠。如今的軍中大弓大概二百步射程,我手裡的複合弓卻能達將近五百步,看來用牛角代替一些用料起到了作用。」
李冕收起牛角大弓,又去校場牽出了五明驥,繼續馴服這匹汗血寶馬,用了兩天半的時間讓它開始聽話了。
每日清晨的金水河畔多了一位騎馬射箭的錦袍公子,射在樹榦上的箭矢也不撿走,任由晌午路過的老百姓撿走換些銀錢。
騎騎馬,射射箭,逗弄雉奴。
日子過得倒也清閑自在,只是自從那天一別後,再也沒見過牡丹盛景女子了。
四九看柳,廊院積雪消融,陰沉沉天空難得露出了暖陽,天氣大好。
李冕卷著圓領袍袖口,拿著葯鋤,挖走了東廂房窗欞前的萱草,放在一旁的青藍窯變花盆裡,等著移栽到府里的西綺園裡。
雉奴脫掉了綢夾襖,穿著鵝黃色襦裙站在一旁,手裡扶著一株枇杷樹樹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公主過去愛吃枇杷,說它是寒果,奴婢和紅橋姐姐等幾名貼身丫鬟還是女官的時候,也愛吃枇杷,尤其是匯昌號的名種平頭大紅袍,個頭大,橙紅色的果肉又甜,奴婢一次都能吃一大盤。」
每逢寒冬臘月時節,枇杷花冒寒開放,花白如玉,廊院里充滿了清香。
便是頗為雅緻的枇杷曉翠。
李冕腦子裡習慣性的從一個人喜好,琢磨這人的性情,長平公主沒有半點藩王公主的奢靡,府里的一切崇尚節儉,又愛吃苦寒開花的寒果枇杷,看來長平公主的志向不小。
腦子裡的掮客想法下意識蹦了出來,搖了搖頭,就把念頭驅逐出腦外。
李冕接過來枇杷樹苗,瞧著一臉饞樣的雉奴,多說了幾句:「中使司太監馬雲送來的枇杷樹苗,是一株來自塘棲的珍品樹種寶珠。」
冬風忽然從什剎海吹來,帶著一絲濕冷,即便是日頭有暖陽,吹在身上略顯寒冷。
放在平常,雉奴早躲在白牆圓拱門後面,只露出梳著雙環髻的小腦袋,探出白牆圓拱門。
現在卻沒躲過去,雉奴聽到寶珠的名字,小臉上全是驚喜的神色,白嫩小手握著枇杷樹苗不肯鬆手了。
小心翼翼扶正放在土坑裡的枇杷樹苗,不敢有任何鬆懈。
生怕枇杷樹苗在填土的時候種歪了,長出來的枇杷果不甜了。
李冕輕輕搖頭,露出了笑意,感覺她的樣子著實有趣,比起在暖日里栽種枇杷樹有意思多了:「往後可得看顧好枇杷樹苗,長歪了就結不出果子了。」
這話是在逗弄雉奴,枇杷長得再歪,只要根須扎在泥土裡,總會長出鮮嫩可口的果子。
雉奴嚇壞了,扶著枇杷樹苗的白嫩小手更加用力了,身子被冬風吹得漸冷,縮著雙環髻腦袋,還是不肯鬆手。
李冕瞧見她那可愛樣子,從廊欄上拿走搭在上面的綢夾襖,披在了雉奴身上:「還沒到春天,綢夾襖不能脫,免得感染了風寒,常言道病去如抽絲,少說也要半個月不能出門了。」
雉奴穿上了暖和的綢夾襖,又有暖陽曬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聽到姑爺說半個月不能出門,雉奴趕緊放開一隻手,扣上了盤扣,嘴裡念念叨叨:「全怪劉瑾這個狗奴才,過去年年都能吃上杭州府的塘棲枇杷,自從鄭貴妃成為了皇后,就用各種借口推脫,漕船不夠用,不能從杭州府運來貢果枇杷了。」
李冕對於宮裡八虎之一劉瑾的行為,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人走茶涼罷了。
皇後娘娘已經換成了鄭貴妃,作為漕運太監的劉瑾就要換個人巴結了,何況當年宮裡爭寵的時候,廢后和鄭貴妃一直不對付。
劉瑾故意刁難廢后的嫡長女,額...現在是庶長女的長平公主,屬於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冕見她提到塘棲枇杷,一臉饞樣,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府里的大伴馬雲出京採辦的時候,想要買來塘棲枇杷也不是不行,換個辦法就可以了。」
雉奴雀躍不已的問道:「什麼辦法,姑爺趕快說啦。」
李冕不知道她能否聽懂,權當做閑聊了:「廢漕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