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這誰能想到啊
◎顛覆整個00區?◎
先前敘燃與佛子在那座67區的地底城市見到了電子母神,周邊狂熱而麻木的信徒們佝僂行走在蜿蜒而上的層面,口中說道:
「她所到之地,皆為涅槃。她所經之處,皆成凈土。」
其實說實話,敘燃開始並沒有懷疑過安切特。
之前也說過,她沒有從這個人身上感受過惡意,而對方說出那些過往錯誤時的口吻也異常真摯,就像是——他是真心為了00區的事故而悔過似的。
安切特一直在說,這場災難由他一手造成,所以他會彌補。至於具體彌補的方法,就是多少腦子也有點問題的——摧毀中央機器導致血水倒灌,毀了00區監獄,讓所有犯人都能夠逃出去。
這種做法究竟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暫時不談,其二的重點就是,安切特策劃這一切的動機,是在於「贖罪」。
——他自認為的贖罪,直接將監獄區負四到負八層的大多數犯人們贖去了天國彼方,讓敘燃這種物理超度別人的佛修看了都自愧不如。但如果硬要說是安切特懷有惡意,又差了那麼點意思。
如果讓敘燃打比方,與其說惡意,不如說她從安切特這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人性最本源的「殘忍」。
就像是在歸墟城的有些未到歷練年紀的孩童,他們會將「如何一點點肢解妖獸屍體」當做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腐爛的蛆蟲與森然白骨中,這代表了一種可炫耀的超出年齡段的「成熟」,他們不懂得敬畏死亡與生命,只是單純從如斯行徑中獲得了遊戲般的快感。
一種天真的殘忍。
他可能並不會主動殺生,但眾生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可以被輕易扯掉翅膀的蠅蟲。
——升天榜第一。
當這個概念頭一次被提出來的時候,就跟佛修們所信仰的一樣,只作為一種構想而存在。
升天榜排到了前一百位,其中涉及到的實戰變故就已經不再僅僅能用目前的數據演算法來衡量。所以當點開手腕上的條碼時會發現,百位之內越靠前,已經沒有了明確的排名劃分。
這個時候,當一個修士達成了數據演算法「升天榜第一位」的時候,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就已然完成了質變。
與其說是「觸摸到宇宙的真相」,不如說,是看待視角的轉變。從世界的芸芸眾生,變為至高無上的掌控者。
從小在歸墟城長大的孩童,不會認為分解妖獸屍體是殘忍的,這對他們來說是同呼吸一般平常的事情。
安切特,在他眼中的「凈化」亦或所謂的「贖罪」,是站在可支配這個世界掌控者的角度上來看的,也不會是普遍意義上修士們理解的那個意思。
她所到之地,皆為涅槃。
她所經之處,皆成凈土。
這話的本意應該是在讚頌卓瑪聶久,是這位「母神」的「仁慈」,將代表著「新生」的「種子」播撒在67區紅樺城,徹底改變了舊時代的系統制度,使得聖教在這片「凈土」之上建立自己的國度。
這話在普通修士們聽起來,就是妥妥的邪/教洗腦。但是對於那些曾經生存在地底巨型神像邊的綠袍人們來說,卻是他們的世界觀下唯一的真理。
而向他們傳授這條「真理」、一手早就了電子神祇的那名創造者……
「……」
安切特最後望過來的恬淡笑意只在視線中存在了一瞬間,敘燃向後斜飛著墮入中央機器之中,瘋狂倒灌的血水將她淹沒其中,也一併遮蓋了眾人各異的神情。
她的後背狠狠撞上正在發齣劇烈轟鳴聲的崖壁,敘燃反手勾住一塊凸起的平台,指腹處的皮膚很快開裂流血,那點細微的血流又與瘋狂倒灌的血水融為一體,化為巨大壓迫衝擊著她的身體。
其實這次放任甚至故意激怒芙蘭將自己擊落,除了試探安切特的反應之外,她是為了印證一個想法。
一個從第一次挑戰中央血瀑布時,就在腦中盤旋已久的想法。
現在已知,安切特破壞了中央機器的部分系統,導致血水奔流,很快便會淹沒整個00區監獄。
但是如果他的目標是摧毀整個垂直之獄,光是血水倒灌的程度,還遠遠不夠。目前唯一能夠離開這裡的方法,就是以陸判為首的奈何管理層手中掌握的傳送陣法。
而一切術法在血毒的籠罩範圍內會失效,所以一開始,敘燃跟梟他們猜測的是,安切特會想辦法將傳送陣法從陸判手中奪來,隨後再關停血瀑布的泄洪,進行後續計劃。
可是,如果安切特真是背後那個天才而殘忍的造神者的話,這種方式對於他來說就過於平庸了。
敘燃想起來,第一次遇到安切特時候的場景。
她被芙蘭丟進血瀑布中,勉強扒著崖壁穩定身型的時候,看見了第六層豬臉在跟人玩捉迷藏。而那時候,戴著機械面罩的藍發位於她上方的瀑布中,說在這個地方,沒有所謂的敵人跟朋友。
而重點不是在於當時安切特說了什麼,而是在於,他既然已經有了脫離中央機器的能力,又為什麼還要頻繁地攀爬血瀑布。
敘燃扒著崖壁的手指打滑一下,整個人又向下墜落幾分。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指尖觸到了另一處凸起的尖銳狀金屬物體,摸上去像是崖壁的一部分,又有獨立延伸向外的意思。
「……」
是啊,是啊。
哪怕安切特在沒有被血毒改造體質、登上升天榜第一之前,他就是能夠帶領00區極惡之輩們逃離的天才。
這樣的一個人,會用怎樣的方式顛覆整個00區呢?
——其實,他們早就已經見識過一次了,不是嗎。
敘燃驀地鬆開手中的力道,放任自己整個人被卷進逆流的血水與中央機器中去。
在垂直監獄,只上不下、只進不出。
有野心的犯人順著中央瀑布不斷向上攀爬,妄想著逃出生天,成為萬眾敬仰的存在。他們殊不知正在進行的一切努力只不過是對另一名修士行為的復刻,早在一開始,安切特就先於所有人之前,埋下了這條不知通向何處的天梯。
敘燃順著無數奔騰的水流向下墜落、墜落,無盡地墜落。
她睜著眼睛望向周邊的屍身與鮮血,這些醞釀多年的殘忍劇毒在這裡發酵,又重新循環蔓延,流淌蜿蜒至整座中央機器。
——不,它不能再稱之為中央機器了。
敘燃嗤笑一聲,眼睜睜看著在墜落地底之後,稀薄的血水衝擊著龐大雕像的每一寸肌膚紋理。
高達千米的,充斥著詭異神性的,靜候在血液與劇毒之中的。
「……安切特這狗日的真的是個天才。」
——
山神的九條機械巨尾,緩緩展開在敘燃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