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永別
畫面一轉,眼前的密室變為了公主的寢殿。
假國王看著悲痛欲絕的溫笙安撫道:「人死不能復生,聽說那楚芥立了不少戰功,明日我再下詔將軍功獎賞送給他的家人吧。至於這場瘟疫,父王會另想辦法的,絕不能傷害到我的笙兒。」
溫笙痛哭流涕:「他沒有家人,他也不要賞賜,他。。。。。。他。。。。。。」
「殿下!」秋娘大驚失色。
那個絕望的姑娘閉上了眼,身體如同枯葉般墜落。
先告訴溫笙楚芥已死的假消息讓她放棄生的念頭,又委婉道出解救花間國的唯一辦法就是貢獻出她的心頭血,還順便把自己摘了個乾淨。
好一個殺人誅心!
洛初憤憤想到。
溫笙渡過了她人生中最短又最長的三天。
第一日,她又一次偷偷溜出了宮,卻是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生活的另一面。
一牆之隔,竟天差地別。
牆內是飽食豐衣的天堂,牆外是哀鴻遍野的地獄。
瘟疫帶來的不僅是病痛,還有飢荒,一幅字畫,誰管他是崔逸大師的還是三歲毛孩的,在百姓眼裡不過是一張髒了的紙,甚至是可緩解飢餓的食物。
第二日,溫笙把自己關在寢殿中,足不出戶。
假國王卻無聲進了門,坐在溫笙床邊,用手撫著她的發哄她入睡。
「使不得使不得,王上貴為天子,怎可屈尊哄公主入睡?」秋娘驚道。
假國王憐愛道:「有何不可?孤雖身為花間國國王,卻也是世安的父親,這世間有哪位父親不愛自己的子女的,只要世安開心,孤就開心。」
溫笙大叫一聲,撲入假國王懷中,她說:「孩兒願意犧牲自身,還請父皇爹爹不要忘了孩兒。」
「笙兒,你可想好了?」
「嗯。」
溫笙想起父皇爹爹為她建百鳥園,為她辦生日宴。
為她捉螢火蟲,為她尋找全天下最好的夫子。
在更小的時候把她舉起來轉圈圈。
笑著摸著她的頭道:「我兒將來比有出息。」
父皇爹爹這麼好,她怎麼捨得讓他日日為花間國的疫情操勞,她怎麼可能自私地袖手旁觀。
洛初在旁邊冷冷看著,這個假國王,當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可怕至極。
第三日,公主寢殿的門打開了。
溫笙走出來,身著一襲雲錦描金血色流霞嫁衣,盛世紅妝,翠鈿步搖。
她痛苦思念著心上人,可他卻回不來了。她只能獨自穿著這紅嫁衣,來完成她小小的心愿。
她此生,非他不嫁。
若是能在黃泉路上遇見他,該有多好。
若是下輩子能在一起,又該有多好。
愛恨也罷,生死也罷,她想與他世世代代,永不分離。
可終究是不能了。
一夜之間,那個天真爛漫、天真無憂的小公主長大了,她的眸子里沒有悲喜,只有一灘如死水般的寂靜。
文武百官看著這個瘦小的姑娘,王公貴族看著這個曾經苦苦追求的傾國傾城的美人。
她對著王座上的假國王深深鞠躬:「父王爹爹,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本不能擅自毀壞,可奈何爆發瘟疫,百姓苦不堪言,孩兒想要獻出心頭血,來拯救花間國的百姓。」
「笙兒,你可想好了?」這是他第二次問她。
「孩兒意已決,望父王爹爹成全。」
「萬萬不可啊殿下,您乃千金之軀,豈可,豈可。。。。。。」大臣們驚呼,他們素來疼愛這個嬌嬌弱弱的公主。
「我是花間國的世安公主,十六年來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受民脂民膏供養,如今花間國正值危急存亡之秋,我又豈能苟且偷安無動於衷?唯有以身殉國,方能報答百姓們的恩情。」
溫笙眼裡的淚花遲遲不肯落下,她輕聲說:「我其實,也沒那麼怕死。」
下一秒,她拿著刀刺進自己的胸膛,萬念俱灰,卻口擒笑意。
這是她無數次夢到的場景,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日後,花間國王被放了出來,喪女之痛讓他蒼老了很多,頭髮竟是花白了。他抱著女兒的遺體,嚎啕大哭:「笙兒,父皇爹爹來晚了。。。。。。」
奇怪的是,花間國的瘟疫竟真的消失了。
只是那白衣國相不了見蹤影。
王下詔在全國搜查他的消息,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那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溫笙死去的那個冬日,前線傳來捷報,楚芥帶領三千精銳突圍成功,一舉剿滅了敵軍,大獲全勝。
喜悅如同曾經的瘟疫一般在花間國內迅速蔓延開來。
「楚將軍,怎麼將馬兒騎得這般急,可是家裡有個嬌嬌娘?」副將打趣道,贏得了戰爭,沒有誰是不開心的。
「確實是個嬌氣包,她還不是我的,不過很快就是了。」男人嚴肅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笑容。經過三年的風吹雨打,生離死別,他已經褪去了少年氣,更加成熟,更加冷峻。
吁——
「怎麼停下了?」
「前面有人!」
原本空曠的沙地上站著一個白色人影。
白色斗篷連著帽,臉上還帶著面具,他站的有些遠,溫潤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楚芥的耳中:「她死了,被花間國百姓千刀萬剮。百姓們為了活命,分食著她的肉啊。」
「你說誰死了?」楚芥拉住韁繩的手微微發顫,心底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聖女一族第四十八代傳人,花間國世安公主。」
「你騙人!哪裡來的髒東西,隨意造謠,該殺!」楚芥眼睛通紅,惡狠狠地瞪著那人,咬牙切齒道。
「信不信由你,只是,那世安公主以為你死了,臨死前還穿著嫁衣呢,你說,她要知道她的情郎不但沒死,還保衛著花間國殘害她的百姓,她在地下的冤魂會不會安息呢?」
楚芥大吼一聲,猛地策馬而去,舉劍想殺掉白衣男子。
可那人卻笑出了聲,帽兜之下,那雙眼睛充滿了戲虐的意味,輕輕擺了擺手,似是在告辭。
閃身沒去。
「你別走!」
白日里一個活人突然不見,楚芥有些失神,卻顧不得那麼多,急急往花間國的方向去了。
軍隊消失的地方,那白衣男子又出現了。
他看著自己寒玉似的修長的手,低低笑道:「我這雙手,可不能沾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