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殊死一搏

幾抹陰雲不知何時籠上唐人街的夜幕，紅色燈火顯得愈發沉鬱，星星點點地落下幾點光影便不願再多予這裡幾分光亮。

暗灰色的光芒忽然閃出，轉瞬又隱去了。特蕾西探了探自己的手心，只覺冰涼得很。

她轉頭看看身後的玩偶，確認藏好了后才悄悄離開。

右上角的圖標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危險的處境——盧卡已經被邦邦擊倒，而餘下的巴爾克也定在尋找自己。

特蕾西伸手，試圖揉開自己緊鎖的眉心。冰冷的指尖觸到皮膚的一刻，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活下去。

每場實驗似乎都有不同的規定，而她身處其中唯一的祈盼就是能活下去。現在沒有人能幫助她——每個人都有任務，有要扮演的角色，有渴望得到的東西。而她並沒有權力要求別人做些什麼。

……

一聲低低的呻吟故意似的傳來，瞬間打亂了她的一切思緒。

紅色輪廓越來越分明，特蕾西以最快的速度朝著狂歡之椅跑去。

快點，再快點……

在聽到那聲呻吟時，她就明白自己已經輸了。

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特蕾西做不到，更別說丟下他一個人逃命了。

儘管知道這是一次自殺式的拯救，她還是想搏一搏。

但很顯然，特蕾西也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所以她在跑的過程中就把玩偶挪到了離狂歡之椅近一點的地方，也算留了一絲希望。

不出她所料，瘋眼巴爾克和26號守衛邦邦正一邊一個守在狂歡之椅旁——突然出現的耳鳴讓他們不得不警惕起來。

不同的是，邦邦全神貫注地盯著四周的動靜，而巴爾克只是專註於自己的控制台，不知在想什麼。

眼望那單薄的身影逐漸接近，盧卡的黑眸中添了一絲擔憂，同時還有深深的自責。

如果自己當時能忍住疼痛……

盧卡懲罰般狠狠地咬住舌尖，直到一點血腥味在口腔中漫開，他才冷靜了些。

其實特蕾西心中也不好受——隨著距離一點點縮減，求生者對於監管者本能的懼怕就越來越濃。好像有一隻大手無形中緊緊攫住了她的心，壓得她無法呼吸。

「嘀嘀嗒嗒——」

炸彈計時的聲音響起，特蕾西和盧卡心頭皆是一凜。巴爾克慢悠悠地抬起頭來，毫無感情地直視著特蕾西。

如果換作平時，特蕾西就算是同時面對兩位監管者也不一定會太在乎，但眼看盧卡的血線逐漸向二分之一的位置攀升，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弓身、屈膝、前沖，三個動作一氣呵成——「飛輪效應」可以在一秒內保護特蕾西不受傷害。

接著，特蕾西大膽地伸出雙手，直接把盧卡救了下來。

兩位監管者顯然沒料到特蕾西竟然選擇如此冒險的方式，一時間都有些錯愕。但他們畢竟是閱歷豐富的遊戲老手了，在短暫的愣神后很快反應過來，自動兵分兩路繼續追擊。

這次換了邦邦追擊特蕾西，巴爾克負責盧卡。

應該說這是一個更令人絕望的安排——巴爾克單獨的追擊能力較弱，選擇受傷的盧卡再合適不過了；而特蕾西雖然是滿血，但面對邦邦這麼一個雙刀監管也自顧不暇，更不會打亂那個計劃。

不多時，特蕾西已經被兩個炸彈炸到了受傷狀態。

她離邦邦只有不到兩米了，特蕾西甚至能清楚地聽見他金屬關節處傳來的微弱的「咔咔」聲。

等等，金屬關節？！

特蕾西棕色的眸里閃過一絲重見希望的欣喜。

她對於邦邦可謂垂涎已久，自然也十分了解他的構造，連哪一處有幾顆螺絲都記得很清楚。唯一遺憾的是，她一直沒得到允許拆卸這件傑作……

突然出現的曙光讓特蕾西激動得有些發抖，她一邊跑著，一邊頻繁回頭觀察邦邦的動向。同時，她的手悄無聲息地伸進自己的口袋裡——她特意在那裡放了一個扳手。

金屬零件互相碰撞的聲音愈演愈烈，特蕾西知道不能再拖了。

趁著邦邦剛放出炸彈，她快速一個轉身，右手握緊了扳手朝著他身上撲去。

雖然本質上是機器人，但邦邦也有一定的自我意識，所以在特蕾西轉身的一瞬他就明白了她要幹什麼。

他抬手，想要用一記普攻結束這次貓追老鼠的遊戲。但很明顯，他低估了眼前這個女孩。

邦邦發動攻擊的一瞬間，特蕾西雙腿踩住地面，用力往上一蹬。

於是，那怒火下的一擊不偏不倚地打中了特蕾西的小腿。

一陣強烈的痛感襲來，特蕾西下意識就想倒下去。好在頑強的心志支撐著她，讓她不敢輕易鬆手。她用左手使勁卡住邦邦的頸部，右手則以一種有些粗暴的方式控制著扳手對上螺絲，拚命地擰著。

一顆螺絲從那具金屬軀體處脫落下來，「叮」地一聲滾落地面。邦邦驚怒交加，身體前傾，試圖把特蕾西摔下來。

眼見自己就要墜落到地上，特蕾西雙腳努力攀著邦邦光滑的表面，兩手撐住他的頭頂，一下躍上了邦邦的肩膀。

現在輪到邦邦難受了——他的攻擊範圍本來就不算大，現在又被卡住了死角，真是十分難受。

他也有點無可奈何了，只能猛烈地搖晃著身體（畢竟搖不壞）使得特蕾西重心不穩。

但那雙纖腿無論怎麼搖晃都好像粘在上面了一樣，趁著這點時間特蕾西又拆下來兩個螺絲。

或許是感到了自己的頭部搖搖欲墜，邦邦也不再繼續搖晃了，而是踉蹌著朝四周的牆壁撞去。

特蕾西的手掌不禁有些顫抖，溫熱的血液順著她的嘴角緩緩流下，但她仍強撐著對準第四顆螺絲。

「啪！」

就在邦邦即將撞上牆壁的一刻，螺絲落地。特蕾西身子往後一仰，雙手死死拽住邦邦脖頸處露出來的一截電線。

兩「人」一齊向後倒去。

被電流麻痹的感覺傳來，特蕾西吃痛，鬆開了手。

邦邦的眼中還留著最後的驚訝。

巨大的衝擊力幾乎讓他破碎，殘存的意識已經不足以支持他完成反擊——歸根結底，他還是一個機器人。這時他的優勢，亦是他最致命的弱點。

但那金屬軀體依然保留了一大部分，邦邦的自主思想也沒有完全消失。

特蕾西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然後馬不停蹄地開始收拾殘局。她把邦邦安置到了一家廢棄的店鋪里，用一個木箱扣了起來。

在遊戲結束時，她會把他帶走，並重新賦予一個新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