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十八里鋪
二十八里鋪是如福州的畢竟之路,可是這偌大的一個鎮子,竟空無一人,顯得十分的詭異。
眾尼昨夜剛遇魔教眾人圍攻,正是心中警覺之際,見此情景,心下都道可能是敵人的手段,欲要在此地將自己等人一網打盡。
在正中尋了一間客棧,眾尼現將周圍點上燈火,忽然聽聞東北角傳來一身疾呼:「救命,救命,殺人啦」,呼聲細膩,是個女子,語氣之中透著焦急不安。
眾人心中一動,以為魔教妖人襲來,儀和分別帶領六個正欲去查看,儀琳果斷上前阻攔道:「師伯、師姐,此刻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咱們單打獨鬥,未必是那些魔教妖人的敵手,所以咱們隨意分開,你們且在此處等候,待我前去查看,若有不對,我也能抵擋一二,再不濟,也能脫身而出。」
昨夜儀琳一出手,定靜便知儀琳武功高強,已經超出自己不知多少,當即點頭說道:「儀琳所說極是,咱們雖不懼死,可萬萬不可白白送死。」
而後轉念一想,又對著儀琳道:「儀琳,若遇上魔教賊子,你記住,萬萬不可手下留情,否則你自己的性命便危險了。」
儀琳看著定靜,慎重的點了點頭。
循著呼救聲,儀琳來到那亮著燭火的房前,只見屋內並無燈火,也無甚腳步傳出,只有那女子的呼救之聲不斷出現,當下心底便是一警,側耳仔細傾聽,隱隱有壓得極低的呼吸聲隔著牆壁傳了出來。
以如今儀琳的修為,方圓數丈的風吹草動已然很難逃過她的感知,更何況這幾人的武功不過等閑,內力更是一般,雖然刻意壓制了呼吸,可是他們卻低估了儀琳。
儀琳眼中閃過思索之色,手中長劍已經無聲無息的落入掌中,走到近前推開房門,心神卻在這一刻提升到了極致,體內劍蓮更是不住的吞吐她的真氣,刺激滋養著她的心靈。
抬腳還未踏入屋內,忽然間,一道勁風迎面而來,一面綠布自黑暗之中當頭蓋來,儀琳心中一緊,腳步直接往回一縮,手中長劍一抖,一道璀璨的劍氣便激射而出。
「刺啦!」一聲,綠布直接被劍氣撕開一道豁口,可劍氣卻不會因為綠布的阻攔,而又片刻的停頓。
「啊!」只聽得一到痛呼聲響起,而後便是「嘭!」的一聲,是什麼東西被劍氣擊退,撞到了後面的牆上。
與此同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破風聲響起,七柄利刃自黑暗之中悍然朝著儀琳襲來,隨即出現的,是七個身著黑衣的彪形大漢。
儀琳後腳一點,止住身形,看著七人同時攻來,卻不見絲毫慌亂,只見儀琳腳下步伐變換,避過四柄長劍,手中長劍一卷,又將其餘三人攻勢化解,而後身隨劍動,直接欺身而上,與其中一人椅背而立,手中長劍順勢一拉,劃過那人脖頸,頓時鮮血噴涌,顯然那人是活不成了。
其餘六人見狀,又是齊齊攻來,可是儀琳劍術早已入化勁,自身內力也是雄厚異常,豈是這幾人能及,只三五招間,便又殺了其中四人,將剩餘兩人雙手廢去,又以鋒銳劍氣,廢掉他們二人的經脈,二人頓時面如死灰。
卻說儀琳,本想進屋查看情況,可是又想著萬一屋內還有什麼陷阱,自己武功雖然不錯,可是那些機關暗器卻令人防不勝防。
自己萬一中招了,在引得師伯他們前來查看,也被埋伏,那便得不償失了。
心中思定,既然知道是陷阱了,也就沒有必要去再查看屋內情形,而且先前發出痛呼的那道女聲,與先前呼救的乃是同一人,既然那女人受了自己一道全力而發的劍氣,那想必也是胸多吉少,心下思定,儀琳便壓著剩餘的兩人往客棧方向去了。
此刻,屋檐之上,一個朝廷將軍打扮的人影,正居高臨下的將儀琳所有動作收入眼底,剛才儀琳剛欲進門之時,他心中焦急,剛想出聲制止。
可是一直大手卻憑空而來,捏住了他的肩頭,一股勁力如潮水般湧入自己體內,心中大駭,體內吸星大法下意識的催動,可誰料那道勁力卻彷彿跗骨之蛆一般,任憑自己的吸星大法如何施為,卻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反而被那道勁力於周身筋脈遊走,周身真氣觸之即潰,渾身上下,頓時沒了力氣。
這是,突然耳旁傳來一道低沉的話語:「我道是誰,原來是令狐沖呀,眼下華山派眾人在福州遭逢大難,你不去幫忙,來這裡作甚?」
話音剛落,令狐沖便覺得肩頭的大手頓時鬆開,體內勁力也是一散,周身真氣匯聚,卻是又恢復了行動。
令狐沖側過身子,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的青衫身影,右手已然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警惕的朝著來人問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這些的又為何告訴我?」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並且有這麼高的武功的,除了柳白,也不會有別人了。
柳白打量著令狐沖,調笑般的道:「你管我如何知道的,眼下福州城中,眼熱林家辟邪劍譜之輩,不勝枚舉,你師父師娘,師弟師妹們,怕是危險了喲,只是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呀!」
令狐沖聞言,神色驟變,急道:「多謝閣下告知,不知閣下是誰,來此意欲何為?萬一閣下是為了調虎離山,將在下引開,好對恆山派的師妹們下手呢?」
他雖然心中焦急,可是眼下恆山派眾人正處於危險之中,儀琳雖然武功不低,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人武功又是深不可測,更是一語道破自己的身份,情況究竟如何,叫他憂心不止,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已然下定決心,若是情況不對,哪怕豁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將此人拼殺在此。
柳白若是知道他此時的心思的話,只怕會笑掉了大牙,淡淡的說道:「我叫柳白!不知令狐少俠?」
令狐沖神色一松,搭在劍柄上的手也隨即離開,舒了一口氣道:「原來是柳大俠,方才不知柳大俠身份,多有冒犯,還望大俠見諒!」
原來自衡山歸來,便常聽人說起此人,說他劍法高明,內力深厚,又聽說了他廢了余滄海和青城派十餘弟子,心中暗暗叫好,對其暗生佩服之意。
後面在藥王廟前,得見儀琳的精妙劍法,得知是柳白所授,心中對柳白武功便越發的佩服,恨不能與其相見,再加上剛才只一出手,自己便絲毫沒有還手的餘地,心中感其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柳白卻不耐煩的催促道:「你還杵在這兒幹啥,礙我的眼睛嗎,趕緊滾蛋!」
令狐沖聞言,臉上不由得有些尷尬,可是他臉上貼著鬍鬚,泥漿,旁人卻是看不出他臉色變化。
無奈拱手道:「既然有柳大哥在此,那小弟就告辭了,希望日後能有機會和柳大哥痛飲一番!」
說罷,便直接縱深一躍,幾個起落,朝著福州方向疾行而去。
柳白回想剛才儀琳一應應對,還有劍種越發的活躍,不由得暗暗點頭,心道:「看來這次的選擇果真沒錯,儀琳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
心中不禁開始有些期待儀琳將劍種孵化之後,又是一番怎樣的場景!
卻說儀琳抓了二人道客棧之後,眾尼姑平日里雖然練功習武,可確實從未進行過言行逼供之事,面對這武功被廢,心存死志的二人竟是毫無辦法。
無奈之下,只得將二人關於客棧柴房之中。
定逸召集諸弟子商議,當如何應對眼下情形,可恆山諸多弟子,卻大多都是初涉江湖之輩,閱歷不高,至於計謀手段,那更是平平,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
儀琳稍一思量,道:「師伯,如今敵暗我明,且又是夜晚,我等行動更為不便,而且似剛才那等埋伏還不知有多少,我們不如就待在這客棧四周,你我二人輪番值守,就算城中有任何響動,咋們也不去理會,只待等到明日天明,咱們便早早的離開此地,到時候就算魔教中人有諸多準備,又能拿我們如何?」
定靜聞言微微點頭,道:「儀琳所言極是,你們以為如何?」
儀林的眾師姐妹也無甚其他辦法,也就一一點頭應允。
儀琳又道:「這些魔教賊子如此大費周章,將整個鎮子的人都驅散了,只怕今夜他們便會忍不住動手了!」
定靜看著儀琳,目光之中滿是欣慰,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就依儀琳所言,咱們便分作兩批,分別由儀琳和我帶領,分守上半夜和下半夜。」
定靜雖然平日里不愛管事,可是這一番安排之下,也是頗有條理,儀琳便直接帶著諸多師妹早早休息睡下,而定靜則領著秦絹、儀清以及諸多弟子分佈客棧四周,小心警惕的注意著周邊情況。
儀琳等人剛睡下不久,忽然間客棧四周無數黑衣人湧現,均是手持兵刃,分佈於客棧四周,正緩緩壓著腳步,朝著客棧靠攏而來。
而此刻,定靜在大堂之中閉目打坐,心神卻時刻留意著客棧周邊的動靜。
眾黑衣人雖然壓低了呼吸,控制著腳步,可是他們終究不全是武功高強之輩,一些武功稍低之人,輕功不足,腳下步伐難免重些,呼吸也不似內功高手那邊細膩綿長。
定靜雙耳微微一顫,連忙高呼道:「哪裡來的朋友,在四周窺視我恆山派,還請現身相見。」
一聲高呼,卻是也將儀琳等眾多入睡的弟子驚起,連忙拿起長劍,並肩來到客棧大堂之中,立於定靜身後,將堂中的桌子盡數放倒,以防敵人的弓箭暗器,同時目光警惕的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以靜制動。
儀琳度步道定靜身側,低語道:「師伯,客棧之外不下數十人。」
定靜聞言,心中一驚,自己這邊雖也有數十人,可是終究都是一些剛出江湖的小丫頭,不論武功手段,如何能和那些沉淫江湖數十年之人相提並論。
當即又想,若真的交起手來,這些弟子只能以劍陣之力,抵擋敵人,等自己和儀琳騰出手來照料,然而客棧之中地方狹小,是萬萬施展不開劍陣的。
當即便帶著眾弟子走出客棧,看著正圍將上來的黑衣人們,心中暗暗憂心,不知今夜又會徒增多少死傷。
見這群人默不作聲,定靜大聲一喝:「恆山弟子聽令,結萬花劍陣。」
「是。」
諸多女子齊齊應和,手中長劍出鞘,七人一隊,分作四隊,四隊之間又互為犄角,佔據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儀琳和定靜也拔出手中長劍,警惕的看著周圍。
這劍陣一成,七劍連環,絕無破綻可尋。
儀琳和定靜對視一眼,不待對方動手,率先挺劍而出,各尋三四人,直接殺作一團,眾多黑衣人也不發一言,直接圍將上來,手中刀劍齊出,煞是驚人。
卻說這恆山劍陣,端的是精妙無比,七人結成劍陣,任由那些黑衣人如何進攻,卻始終不能破,還時不時的有黑衣人中劍倒地。
儀琳一人對上為首的四人,左手劍指拂過長劍,直接閃身進入四人包圍之中,任憑四人從四個方向如何進攻,手中一柄長劍卻揮舞的水泄不漏,不漏一絲破綻。
這四人武藝都不俗,幾乎與定靜相仿,可儀琳如今劍術修為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雖陷入四人圍攻,可是卻好似閑庭信步,手中長劍隨意揮灑,偏偏又在劍上附上深厚內力。
任憑四人手中長劍如何精妙絕倫,可是在儀琳眼中卻彷彿小兒操刀,入眼之處,全是可尋之跡,儀琳手中長劍也無甚高深劍法,不過隨意揮灑,任意所致,但這卻又是劍法極其上乘的體現,已經不再拘泥於招呼變化,長劍出手,存乎一心。
是故四人一時之間竟只有招架之中,毫無還手之力。
儀琳不知道黑暗之中還藏有多少敵人,手中長劍便漸漸用上了狠勁,身形化作鬼魅,只盞茶功夫,便將四人斬於劍下。
體內劍蓮運轉卻是越發的快捷,在柳白的暗中刺激之下,肆無忌憚的吸取了儀琳產生的戾氣和殺意,不斷地吸收的周遭的天地元氣,壯大己身,同時也不停地淬鍊儀琳的經脈和真氣。
見定逸正陷入苦鬥,當即欺身而上,手中長劍化作一道璀璨的電光,閃電般便刺入一個黑衣人右肩,體內真氣催發,化作鋒利的劍氣直接侵入黑衣人的體內。
「噗嗤!」
黑衣人恍若遭受雷擊一般,噴出一口鮮血,體內真氣如同遇到了洪水猛獸一般,觸之即潰,經脈五臟,盡數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
定靜趁機一腳揣在他的胸膛,黑衣人頓時如同皮球一般,被傳出去老遠,撞到了數個黑衣漢子。
儀琳卻是直接欺身而上,挺劍迎上了圍攻定靜的剩餘兩人,眼中寒光一閃,剎那間,劍影橫空,璀璨的劍光好似化作了死神手中的鐮刀。
身形一動,劍下再沒有一合之敵,一劍用出,便有一個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徹底沒了聲息。
寶劍鑄成,殺敵飲血。
看著滿地的屍首,感受著空氣之中瀰漫著的濃濃血腥味,聽著自劍尖不斷滴落的血滴落在石板之上發出的清脆聲響。
靈台陷入前所未有的空明之中,心神不知飄到了何處,體內劍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渾身真氣奔騰不止,無形的微風在她的身側浮現。
一旁的定靜眼中精光一閃,連忙伸手制止旁邊的眾弟子,輕聲說道:「別出聲!不要打擾儀琳!結萬花劍陣,護在儀琳身側!」
數十女尼齊齊移動,數個小陣聚攏,結成一個大型的陣法,將儀琳和定靜二人圍在中間。
周遭躺著數十個的黑衣人的屍體,空氣之中濃濃的血腥味在不斷地朝著四周瀰漫,場面詭異到了極點。
良久,儀琳緩緩睜開雙眼,輕輕嘆了聲:「殺生即護道,斬業非斬人,阿彌陀佛!」